“姑姑安好。”
寒磬走到羽瑶面前,向羽瑶行礼,显得太过懂事。
对于这个孩子,羽瑶有着说不出的疼惜,岳林霜是自己的好姐妹,如今她已经去了,对这唯一的孩子,她自然少不了关照,只是她自己在这个家中也……念及此,羽瑶不禁黯然,微微收敛愁容,柔声问道:“刚刚为何不进来呢?”
寒磬蓦然一惊,实话是不能说的,于是随口编道:“刚刚以为姑姑在小憩,所以不敢进来打扰。”
羽瑶看着这个一板一眼的孩子不禁翘起了嘴角,这孩子被大哥教得和他一模一样,可同时又觉得十分心疼。
寒磬被姑姑的笑给弄糊涂了,是自己做错了什么吗?
“在姑姑面前不必这么拘束,”羽瑶说着抬手抚上寒磬的脸,寒磬一惊,眼角不由湿了,“在这里还习惯么?”
“……嗯。”寒磬低下了头,想掩饰自己的无措。
“他是谁?”一个脆生生的声音闯了进来,寒磬这才发现还有别人在,而且还是他好奇的那个孩子。
“他是你磬哥哥,逸儿,来和磬哥哥请安。”
若逸抬起了头,看着这个突然闯入的不速之客,眼中有些疑惑,这山庄中的兄弟姐妹很多,他自问记性不错,从没认错过人,怎么从来不记得有这么一个哥哥,只是听羽瑶的话,喊了一声哥哥。
似是看出若逸的疑惑,羽瑶解释道:“逸儿只要记得,磬哥哥和你其他兄弟姐妹不同,是你除娘之外最亲的人就行了。”
“比爹还亲?”若逸的小脸更加疑惑了。
“是的,比爹还亲。”羽瑶笑着说,不是对着若逸而是寒磬。
寒磬自然明白,羽瑶这是把自己当做亲生的孩子宠爱,心下感动之余,忙回道:“姑姑莫担心,磬儿一定好好照顾若逸。”
“还有你自己。”羽瑶的温柔是寒磬这半月以来唯一让他安心的,“家里”的勾心斗角,庄里的巴结奉承,什么都是假的,什么都是冷冰冰的,只有如今眼前的是真的,是有温度的……
而为自己带来这些的就是若逸,因为若逸他才会走进姑姑的院落,因为若逸,它才有机会重新得到失去的爱,因为若逸,此生他有了可以牵挂的人……
而若逸永远都不知道,他为寻折梨花雪的无心之举,竟会给寒磬带来这么多。
早在八年前,寒羽齐就顺利登上了皇位,而他膝下两个孩子也顺理成章成了皇子,照例说应该是嫡出长子寒翼立为太子,可是寒羽齐却迟迟未立太子,这叫王后一家对未来自家的前途担心不已,三番五次和大臣联名上书,说为了安定王室、安定天下,什么大大小小、稀奇古怪的理由全都抛出来,可是寒羽齐总还是一句话:“我儿尚幼,此事以后再议。”大臣们总不好再说什么,这到底是皇上的家里事啊。
能在朝堂上站住脚的早就成精了,自然能看出寒羽齐对次子寒磬的护佑,如果寒翼被封太子,那么寒磬一个没有任何家族支持的孩子,想要活下去比登天还难,且不说如两国开朝的孪生兄弟,都能自相残杀,更何况是异母的兄弟呢
寒翼背后的芮家势力虽大,但是也没到只手遮天的地步,而家族势利虽然在朝中盘根错节,但却是伤一发而动全身,全家族的荣耀更是维系在寒翼一人身上,对于寒翼来说自是要步步小心、时时在意,不敢放肆一点点。
无依无靠的寒磬相比之下要自由得多,所流露出的天然气度也为他吸引了一群贤臣的辅佐,其中与寒磬走得最近无疑是右丞莫梁熙,莫梁熙一生未得子嗣,实在是一大遗憾,所以对于寒磬自有一份对孩子的爱护。
就这样,朝堂上以两位皇子而展开的外戚和官僚的对峙正式展开,而寒磬这个本来性命难保的庶子也成为了皇位的有力竞争者,这使朝中一些怀有抱负年轻人纷纷向寒磬身边聚集……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五章
已然身处高位,寒磬也不能像以往每年回山庄探望,尤其是三年前,羽瑶逝世之后,寒磬更显得是个外人。
最后一次来山庄实在羽瑶的葬礼上,若逸已经十四岁了,但是却还未到经历人世沧桑的年纪,虽然若逸的衣裳多是清雅淡色的,但那一日,若逸那一身素衣确是充满了悲伤和阴霾,他想走过去安慰他,可是在葬礼结束之后就急忙被父皇召回,而就在他离开之后,流风谷奇袭杰英庄,时隔十五年的恩怨在羽瑶逝世之后重挑,而带头的就是玉雅清,庄里损失惨重,封晓的地位受到族中质疑,幸而若逸未受伤,他当日也就不曾回来,也脱不了身,因为寒翼忽然中毒,所有的矛头都指向他,当日若是离开就更加百口莫辩了。
此次,寒磬回庄是奉了父皇的命令,回来询问若逸愿不愿意随他回宫,毕竟是皇家血脉,生来就是尊贵,哪容得流离江湖。三年守丧之期已过,也是该若逸接回来了。当日羽瑶下嫁封晓,寒羽齐就是极力反对的,自己的妹妹沦为父皇运权的棋子,这是他无法容忍的。如今羽瑶已去,寒羽齐所有的遗憾也只有补偿给自己的侄儿若逸。
寒磬此次之随行带了几个侍从,一身江湖侠客打扮,路上虽遇到一些不自量力的毛贼,倒也没什么凶险。
寒磬是傍晚到的山庄,除了封晓其他人早就在门前恭候了,尤其是到了出阁年纪的女孩都格外精心打扮着,希望能够吸引到寒磬,可是寒磬只是礼节性地问候一句就再无多言,直奔羽瑶姑姑的闲苑。
寒磬走得很快,因为三年来他满心的愧疚日夜折磨着他,午夜梦回总是看见若逸当日无半点悲伤的脸,一个人踽踽独行着,离他越来越远,无论他怎么呼喊,若逸都不曾回头。解铃还须系铃人,如今他终于来了,来向若逸道歉,来证实他心中的不安。
可是……
满园的萧瑟寥落,却暗示着早已人去楼空,只留下他满心的落寞。
寒磬停留片刻后,方方敛了愁绪,决定去向封晓询问。
与此同时,若逸已近赶到了山下的小城镇,准备找个客栈先歇歇脚,明日再做打算。
今日正是农历二月十一,因正逢桃花盛开的时节过故称桃花节。
桃花初露香薰人,折草相斗寻君卿。此时正逢女儿情窦初开之际,平时顾及礼教必要含蓄温婉,而今日却可以难得放肆之际,向思慕之人一诉衷肠。所以桃花节后也往往是媒婆们最忙碌、高兴的时候。
若逸对于集市上的繁华十分好奇,他自小在山上,对外界几乎无甚了解,所知道的多是从母亲或是寒磬那里得来,然而,寒磬和羽瑶毕竟都是皇族出身,对于民俗之事也是无从了解的。
封晓本就是十分英武的男子,而羽瑶更是国色天香,所以若逸的容貌自也是不用说的。似乎是从小养成的内敛的性子,对于周围频频向他透出爱慕神色的女子并未太在乎,露出些许尴尬的神色。若逸只是不停地向两边张望想要寻一家客栈,也因而没注意到向他扑来的女子。
“啊!”女子娇小的身躯直接撞进了若逸的怀中,倒不是若逸的身子弱,实在是毫无心理准备,身形微微不稳,随即扶起撞在自己身上的女子。
“姑娘,你还好吧?”若逸的语气坦然温柔,叫女子微微红了脸,而周围对若逸放心暗许的女子却愤恨之极,怎么就没想到“投怀送抱”这一招呢?
“谢谢公子,惊扰您了。”女子欠身向若逸道了歉,就准备离开。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本以为这女子会缠上若逸,但现在却是若逸阻止了意欲离开的女子。
“麻烦姑娘把东西还给我。”若逸的语气依旧十分客气,但话的内容却叫周围的人摸不着头脑。
“什……什么?”女子的神色闪烁不定,不敢正视若逸的眼睛,想要甩开若逸钳制她的手腕。
“你刚刚拿走的东西。”若逸依旧神色不变,眼神却越来越冷了。
女子大约是无计可施了,忽然惊叫道:“公子,你这是做什么?来人啊,非礼啦!”
两人正处于集市中心,那女子一喊,两人立刻成了焦点,周围的人渐渐围了过来,可若逸仍没放手,任那女子哭叫得如何梨花带雨,若逸依旧没有放手的准备,他本不善言辞,更不屑于解释,只是冷冷看着这女子。
人围得越来越多,也越来越吵,若逸不禁皱了皱眉头。
“看着倒是个正人君子,原来是人面兽心。”
“是啊,可惜了那一副好皮囊。”
“怎么办?”
“叫官府的人来吧?”
“可是看他的样子,好像是个富家公子啊,定有什么来头。”
“是啊,估计送官也没用吧!”
都是些废话,难道就没点是非观念么!
就在若逸忍无可忍之际 ,一道清亮的声音出现在嘈杂声中,显得格外悦耳。
“各位乡亲,不知出了什么事情啊?”来人是个青年,身着一身青色的短装,显得十分利落,尤其是其额前斜系一同色细带配上他那随意扎其的长发,越发潇洒不羁。
若逸看他双目如星,显然是个正人君子,想是可以帮自己脱困,刚想开口,却被那人抢了先。
“诶呀,这位公子,感情这种事是不可以勉强的啊!”若逸听他一开口,就知道自己的想法落空了,而那年轻人更是上前来想要卸下若逸钳制女子的手,若逸冷哼一声,想要避过。
可那人依旧不依不饶,脸上还带着笑意,叫人没办法下狠手,若逸看着他莫测的眼神微一走神,一不小心松开了那女子。
那女子见好不容易脱身,急忙钻过人群逃走,再也寻不到踪迹。
若逸回头狠狠瞪了青年一眼:“你……!”尤其是青年依旧是那副笑脸,叫若逸更加来火,深呼吸一下,努力平静下来,随即转身离开。
被留下的青年被乡人拥护着,青年人也是礼貌地回礼,间隙却好奇地望着若逸远去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