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儿生吃可以当零嘴,大人拿了榆钱或做面汤,或和面蒸了吃,又可以填肚子。因此每年到了这时候,一般人家都会去摘榆钱吃。
今年大柱既然当了孩子头儿,就和杜仲平说,带着谨儿也去。反正自己爬树,二柱带着谨儿在底下等着就行,不会有危险。
哪知杜仲平听了,竟然也十分感兴趣,还把杜安也叫过来,商量着一起去。杜安也只有十九岁,自从去年秋天进了山捡秋之后,对于这些不花钱只要动动手就能得到的野物很有兴趣,当下就预备了个大筐,一起去。
村子边河沿上就有不少榆树,都是野生野长的,也没人给去修个枝剪个岔什么的,这些树都长得四仰八叉的,倒不是很高。长得密的榆钱都在上头,大柱挽了挽袖子,看身上没有什么容易刮着的地方,几下就爬上树了。
二柱挺得意,自己大哥就是厉害,谨儿看着大柱利落的上树,睁大了眼睛,握着小拳头盯着。大柱几下爬到树上,找到个大枝杈稳住自己,一手扶着树,一手把长满了榆钱的树枝掰下来,扔到地上。
二柱欢呼一声扑过去,揪着点儿榆钱送到嘴里,看到谨儿还愣着,忙招呼他过去。随着树上扔下来的枝条越来越多,两个小的一边吃,一边把枝条放进杜安的大筐里。两个大人自然不能像小孩儿似的从地上捡,杜安找了棵比较大的树,也爬了上去,虽说没大柱那么利索,到底也上去了。杜仲平有心也试试,到底顾忌着在学生面前,还要保持形象,也就找了比较矮的树枝,踮踮脚就够着了。
要说这榆钱也就是吃个新鲜,味道也就是那样,倒是摘榆钱更好玩儿些。
等到槐树花开的时候,就不一样了。那种甜香弥漫在整个村子里,好像在勾着人去摘。
这槐树花成串的开放,花色洁白,中间带着点嫩黄,看着就招人。而且,用着煮粥,凉拌,蒸槐花糕,做槐花饼,乃至生吃,晒干了泡茶,都是极好的。只是这槐树又叫刺槐,树上长了不少的刺,倒是给摘花的人添了不少麻烦。
杜家这次不像摘榆钱时好玩多点,连着赵八方胜都一起来了,狠狠摘了一大堆回去。除了给杜安留出做吃食的,杜仲平晒干了些,留着做茶喝。方胜则是炒制了些,这可是一味药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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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带着谨儿去摘过榆钱、槐花之后,谨儿越发的喜欢跟在大柱后头转了。大概年长男孩子在弟弟们心中的形象总是高大的,总是无所不能的。对于这一点,杜仲平和杜安是有些嫉妒的:谨儿现在有了点心都总不忘给大柱留着点儿。
可是自家事自家知,既然杜家要在这里扎根,谨儿要在这里长大,还是快点儿适应这里的好。如今谨儿年纪小,总在家里还没什么,等谨儿年纪大些,总要交些朋友,一起出去玩儿才好,要不然,可就太孤了。千万别小看了农村孩子打打闹闹中结下的情谊,这些男孩子都要长大,慢慢的成为一家之主,拥有家里的发言权。等过个十年二十年,若是有什么事情,没两个朋友帮衬着,那就太难了。
可是农村男孩子喜欢的伙伴绝对不会是听话的乖乖牌或者是会读书识字的小书呆。在这些孩子心中,会读会写比不过上树摘果子下河摸鱼虾,只有谨儿跟着当地的男孩子玩儿到一起去,以后才能融入到村里的生活中。因此,虽然心里不舍,但是对于大柱二柱带着谨儿到处走到处玩儿的做法,杜仲平是没有阻挠的,只是免不了每次都叮嘱几句,好在大柱是个能让人放心的。
既然春耕已经结束,村里人也都闲了下来,杜仲平和杜安商量,要趁着这个时候把厢房盖起来,把井打了,免得过一两个月,开始铲地拔苗,又不得闲了。只是没等杜家出去找人帮忙,又有人找上门来了。
这回来的是李二哥,里正的小舅子,去年还给杜家修过火墙。李二哥快人快语,竹筒倒豆子般把来意说了个清楚,他家的大儿子比大柱小了两岁,也想送到杜家来读书。
李二哥以前给城里送过粮,他自己这样卖死力气的,一天下来才得几个钱?每天累死累活,吃的是菜团子加有些牙碜的饼子。他亲眼看到那算账的,坐在一边,算盘珠子拨两下,提笔写两个字,还有人伺候着茶饭,听说人家拿的是银子,都不是铜子!
李二哥坐在杜家的炕沿上,咬着牙说:“自从那一遭起,我就立意要给我儿子寻个能学念书写字的地方,本来打听过,却没摸到门路,我也就慢慢熄了这个心。这回来给姐夫家帮忙,见大柱竟然出息了,拜了你做先生。我就想着,把俺家那小子也送来跟你学学。”
杜仲平倒是不介意多收个孩子,反正一样的教。且李二哥也是给自家帮过忙的人,当下点头应许。
李二哥像是没想到杜仲平这样干脆就点了头,愣了一下,又道:“只是俺家人口多些,手头上不太宽裕。”像是怕杜仲平反悔,加快语速道:“等农忙时俺们家人来帮工,闲时也能来做活······”
杜仲平摆摆手打断他的话:“二哥把我当成个什么人了?难道我是指着这个敛财的?刚来时二哥跟我没打两个照面,就能来帮我做一天的活儿,论理你家孩子还得叫我一声叔,来学点本事怎么了?只要你送来,我就教得。”
又转过头对着陪李二哥来的里正道:“原本我不想说这话,怕叫人说我轻狂:但凡咱们村里的孩子有心想念点儿书的,只管送了来,只要孩子肯学,我自是肯教——也算是我为村里尽点心。只是孩子得在七八岁上,能坐得住不淘气才行。”
里正万没想到他这样说,呆了一下,竟起身向杜仲平深施一礼:“我竟是替各位弟兄们先谢谢你才好。”
杜仲平忙避开,谦虚了一回,才又坐下说话。
里正道:“你这可是做了一回大善事,你不知道,王全那小子得了你家杜安的指点,花了大价钱才撬开个掌柜的嘴,到底教了他算账,只是开春的差事是怎么也没赶上,不过只要手艺学到手,以后自然能寻摸着门路。就是这一段日子,晋阳城里的货商也是越来越多,铺子也越开越多。那小子好歹有点良心,传过话来,说是挺多铺子招伙计,若是能说能写的,人家乐意要不说,给的钱还多呢。”
“你这一教这些小子们,学两年,机灵点儿的就去城里找个差事,不比地里刨食的强?像咱们这样的,若是老天不开眼,收成不好,只怕家里吃饭都难呢。”里正是真心感激杜仲平,种地安稳,但到底是看天吃饭,要是还有别的道走,心里也有底不是?
杜家盖房子、打井没用自己去请人,自从里正把杜仲平乐意收村里孩子当学生的话放出去,有不少人自己来帮忙。家里有孩子的自然不用说了,都上赶着来帮忙。李二哥就是最热心张罗的,他本人就是个瓦匠,跟那些烧砖烧瓦的,还有些一起做活的木匠,都熟的不得了,只要杜仲平和杜安两个说出个意思来,他就和那些手艺人商量了如何做,不要杜家费一点心。还有些人才刚娶了媳妇,可是想想以后自己的孩子也能认字,也就不可惜这把子力气。倒弄得杜仲平和杜安不好意思了,只好在吃喝上好好招待。
当然也有舍不得把孩子送来读书的,十来岁的孩子喂猪喂鸡收拾菜园子这样的活都干得了,送去念书就等于家里少了半个劳动力了,自己一辈子不认字不也过得好好的。只在一边看那些人围着杜家忙前忙后,自家只当看热闹了。
20、第十九章
杜家盖房子,院子里乱糟糟的,这样的环境自然不能学习,没办法,杜仲平带着几个孩子到外头去躲清静。
赵八自然是要帮忙的,方胜也要留下,被杜仲平硬拖走了。
认识方胜这么久,杜仲平觉得方胜与赵八他们不一样,更爱干净些不说,也不爱与别人有身体上的接触,像赵八那样与朋友多日未见,一见面拍拍打打表示亲热的事是不会出现在方胜身上的。因此他不觉得方胜看到家里有人打赤膊干活很自在。
杜家这次不但要盖东西厢房,还要盖前边的门房。杜家两个总觉得来人就让到里屋实在有些不方便,盖了门房,来客就在前面招待,孩子们也可以在门房读书。
领头主事的是李二哥,但凡砖瓦木料之类的,都是他出头联系的,瓦匠、木匠、小工怎么分工,也是他来分派。杜安只是跟着付账兼张罗各位师傅的饭食。赵八是分派材料的,一次买了那么多的东西,总要有人掌管,虽然大家伙儿都是好心来帮忙的,保不齐有那浑水摸鱼进来偷东西的,所以得有个镇得住的人才行。
现在种子刚下地,还没有别的事情,大家都有空,故此进度极快。每天天刚亮就开工,中午歇一回晌,下午只做到天黑,要在杜家吃了酒饭才走。原本只几家来帮忙,后来有人见杜家虽不发工钱,但是每日三顿饭都是极好的,就有专门为饭食来帮忙的,人就更多了。人多就事杂,赵八、杜安每天忙的很,倒是把杜仲平、方胜和谨儿早早赶出来,等人出了门,把房门一锁,免得人来人往丢了东西,大家都不好看。
杜仲平倒也不好带着一串小孩到谁家里去,只好找个宽敞地方呆着。想来想去只有村中间的空地最好,还有大树,可以遮阴。
如今过了冬,那集市半月才开一回,平日倒没什么人,正好空出地方给他们活动。
既然出了门,杜仲平倒也不拘泥于书本,指着孩子们见到的树叶、花草、石凳一一对应着教他们读写,没想到效果倒是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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