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出了门,杜仲平倒也不拘泥于书本,指着孩子们见到的树叶、花草、石凳一一对应着教他们读写,没想到效果倒是不错。本来这些孩子没什么基础,自然对于自己能看到的,能接触到的东西更感兴趣一些,学起字来倒也兴致很高。
方胜被杜仲平拉出来,他跟着杜仲平读书也有些日子了,一些浅显的医书药书也能看懂了,只是自己总觉得没正经进过学堂,有些不自信罢了。如今跟着出来帮忙,免不了帮着教教刚入门的孩子。原本觉得自己不咋地的方胜,猛然间发现,孩子们指出来的他都能读能写——虽然字写得没杜仲平好看,但是一笔不多,一笔不少,结构正确,横平竖直,比杜仲平在地上写出来的还好认。
是的,现在他们都是捡根树枝在地上在地上写字,孩子们蹲一圈围着看。你总不能要求在外头还得随时带着笔墨纸砚不是?这也算因地制宜不是。
方胜越教兴致越高,遇到一些可入药的花草,还附赠解释,从如何采摘到如何炮制如何服用,说得清清楚楚。年纪稍大一些的孩子,听得分外入神,就是有些不明白,也是缠着他问了又问——谁家里没个头疼脑热的,若是自己就能采了药吃,省下钱来都能多吃两顿肉了。他们小算盘打得精着呢。
到后来连杜仲平都听住了,他去年秋天也跟着方胜看过一段时间药书,可是他是专挑看着比较有名比较值钱的药材,也好卖钱,哪里有耐心把这随处可见的花花草草都记得那么清楚?现在他倒是佩服起方胜来了,这得是花了多大的心力才能把这么多种类的药草记得这么清楚,说起来磕巴都不打一个,一清二楚条理分明的!胜哥可是一边学字一边看书的!
想想家里那两个,赵八种地十分能干,与人来往,人情世故的也都清楚,很多事情都是他提醒着自家的。杜安更是家里家外都拿得起,从管家算账到一日三餐,就没有他不会的。倒是自己,居然和谨儿一样,,到哪里都要别人照料着。自家盖房子这么大的事,自己都帮不上一点儿忙,只能带孩子。杜仲平深深地检讨了一下自己,真是百无一用是书生啊,自己还真没用。
好在他也不是钻牛角尖的人,默默伤感了一回,就在心底决定要振作,担起一家之主养家糊口的责任来。随后,就又忙着看孩子去了。
第二天,杜仲平就和方胜两个把孩子带到了河沿上,坐在树下的草地上上课,先教了一回字,就有人央方胜再说说那些草药。河边的花草更多,能入药的也不少,杜仲平在一边看着方胜,这会儿与刚见方胜时比起来,简直可以算是神采飞扬了,可见一个人,若是在他喜欢的领域被人肯定,那精气神立马就不一样了——就算肯定他的是一群孩子。
杜仲平想了想,这些孩子原本也是到处跑着玩儿的,若是认了草药,采了回来,卖到城里的药铺去,也是添了点儿收入啊。还有这些淘气小子们平时逮着玩儿的不少虫子什么的,也是能入药的。最起码他们要是能把书本文具的钱挣回来也不错啊,可以算是勤工俭学了。他决定回去和家里人商量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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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家的新房子在历时一个半月的忙碌下完成了。
院子的东头盖了三间的厢房,西边盖了两间,前头门房是东西各两间半,中间留出足够骡车出入的宽敞大门洞。
东边的厢房一间做储物间,剩下两间收拾出来,做客房。既然杜仲平已经答应要做先生,以后的孩子肯定越来越多,若是有外村的,遇到个阴天下雨的也可以存一宿,就是以后谨儿长大了,收拾收拾也可以该做书房什么的。西边的两间,一间做了厨房,一间放的米面粮油。以后正房的大灶只要烧水煮饭就好,做菜挪到这边来,省的油烟熏了正房。
至于前面的门房,东头的简单的布置一下,外头一间放一张桌案,几张椅子,平日里几人看书说话做活可以挪到这里,就是来了客也能让到这边来招待。里屋放了床榻,可以供人小憩,最外头一进门的半间砌了个小炉子,可以烧烧水什么的。西边的两间半都打通了,请木匠长桌条凳,这里以后就是小孩子念书的地方了。
至于杜仲平张罗着要打的那口井,最终是放到了后院,离着赵八家不远,这样两家用水都方便。当然,放在前院更方便些,可是有小孩子在前边还是小心点儿好,就是这样,杜安还请木匠特意给做了个井盖,平时盖得严严实实的。自家谨儿可正是爱跑爱闹的年纪,千万得小心。
就着杜家盖房子,两家顺便在中间的院墙上开了个门,方便平时往来,省得还得从大门绕。这也就是像两家这样关系好而且没有女人才行,要不怎么着也得有个避讳。
杜仲平和杜安对新房子很满意,这些盖房子的师傅真是实心下了大功夫啊,不说别的,就是这墙砌的就快有三尺厚,下足了料。木匠师傅也很卖力气,门窗规规整整,虽然没什么花样,但是结实熨帖,木料也是用得好的。桌椅板凳也都简单大方,十足结实。
虽说大家伙儿都是来帮忙的,但是上梁那天杜家不但请众人好好吃了一顿,还每人包了红包。这是主家给匠人的“赏钱”,是无论如何也推不得的。
至此,杜仲平算是正式当起了先生。在他这里每日只上半天的学,到了中午留了功课就散学,这些孩子回去还能干点活儿,不至于耽误家里太多的活计。他自己也可以在下午做些自己的事情,免得家里家外都是杜安一个人忙和。
原本杜家是在村东头住着,算是比较偏的地方了,若是无事没什么人往这边走。如今倒好,村里人有事没事都愿意到杜家门前转两圈,听听孩子的读书声。就是外村人,也会来看个新鲜。一时间,杜家门前人倒是多了起来。
只是,这人一多,就会出些事端。出事的不是杜家,而是隔壁——有人来给方胜说亲。
21、第二十章
说亲,还是给方胜说亲,看着坐着的媒婆,杜仲平与杜安都有点呆愣。
自从上回的户外教学后,杜仲平有时会把方胜请来给孩子们说说草药什么的,也有孩子真的采了来,方胜就帮着炮制了,攒到一起卖到城里的药铺,换回点儿钱,买些笔墨之类的给孩子们用。各家家长对这样的事也很支持,不用多花钱谁不愿意?甚至还有大人采了药来托方胜一起去卖呢。
方胜庄稼院的体力活不大干得来,在这方面能有施展的机会,嘴上不说,心里还是很高兴的。看他收拾草药的劲头就知道了。赵八照例是方胜高兴就好的,也跟着帮忙,哪怕被方胜埋怨笨手笨脚都不在乎。他多久都没见过方胜这么有劲头了啊,被说两句怕什么,不疼不痒的。
今儿两人不在家,赵八赶着车,和方胜一起去城里卖药了。
媒婆,其实也就是平日里走街串巷卖针线活的婆子,见隔壁没人,就到杜家来,请杜仲平帮着带个话,她过两天再来说。
送走了媒婆,杜仲平与杜安两人面面相觑。按说有人给方胜说亲是好事,他和赵八都已经二十多岁了,搁一般人家估计娃娃都满地跑了,但是总觉得有哪里不对。而且,里正家里与赵八他们关系不错,王嫂子那么热爱做媒操办喜事的人,一次也没给这俩人提过。
至于说赵八平日里对方胜挺照顾什么的,两个人倒是没太注意,关键是杜安照顾杜仲平比赵八照顾方胜周全多了,那可真是全方位衣食住行样样操心啊。两个人已经习惯了,从小就这样,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杜仲平看看杜安,皱眉道:“我总觉得有点儿不对劲儿,想想胜哥要成亲我就觉得别扭。哪块儿不对呢?”
杜安倒了碗水喝,那个媒婆说了半天,他听得都有点儿累了:“这还用说吗?要是胜哥真娶了媳妇,别说咱们,就是八哥也得往后退了。”
“不能吧,八哥对胜哥多上心啊,胜哥不也想着八哥吗?开春人家都开始抱鸡崽子了,鸡蛋不怎么往出卖,胜哥看八哥天天干活累,自己不吃,天天早上都给八哥冲鸡蛋茶喝,你没看八哥美得那样啊,嘴都要咧耳根子后头去了。”杜仲平不信。
杜安把碗放下:“你别不信。就说咱们家吧,大少爷没娶亲之前,对你多好,什么好东西给你的都是头一份儿,自娶了亲,还有多少工夫管你的?再说老爷,你小时候还把你放在肩头上去看灯呢,娶了后来的夫人进门,咱们那日子过得又如何?”
杜仲平不吱声了,还真是,身边的人不管以前怎么样,娶了媳妇后都疏远了他。
杜安看他半天不说话,脸也有点沉,就知道他是想起以前了。心里暗叹了口气,故意问他:“想什么呢,半天不吱声?倒是想想胜哥他们回来怎么办啊。”
杜仲平看他一眼:“我想着以后我一定不能娶老婆,要不谨儿不就成第二个我了吗?”表情还挺严肃。
恩,我也不娶,杜安心里想着,要是从小到大都在一起,就因为个女人生分了,可犯不上了。
“那咱们怎么跟胜哥他们说啊?”杜仲平有点儿犯愁,听刚才那个媒婆的意思,还是因为看见方胜给小孩子讲课,才起的说亲的主意,怎么说都觉得事情是自己惹出来的。
“人家怎么跟咱们说的,咱们就怎么学一遍呗。这种事情能随便乱说吗?总得他自己拿主意。”
“唉,都是我找胜哥来教书,要不也不能这样。你说王嫂子都没给胜哥说亲,她个外村的多什么事啊?”杜仲平有点儿郁闷,媒婆什么的,最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