控制不住的有点儿想了。等过后几天,新鲜劲儿过了,不管是饮食还是坐卧起居都不如家里自在。而且,谨儿没志气的吸吸鼻子,他自从记事起就没离开过爹爹,就是偶尔爹爹不在,也是有安叔陪着的,如今两个亲近的人都不在身边,心里说不出的难受。他又和别人不一样,他家没有别的亲戚,就是出去串门,在别人家住个两天的时候都没有,一想起家来,鼻子就有些酸,又怕被人见了笑话他,干脆埋头进书里。
要说里正对这些孩子还是很上心的,可是也仅止于给找个好点儿的地方住,每顿饭要点儿好吃的,也就这样了。
等到进了考场,谨儿那心就定下来了,思及考过这场就能回家了,打了鸡血般提起十二分精神来,浑然把那紧张啊、不自在啊抛到九天云外,一心想着早考完早回去,看在别人眼里倒有几分“下笔如有神”的意思。
等到发了榜,谨儿榜上有名,虽然里案首有点儿距离,可是也捞着了个廪生。里正见有人中了,已是高兴,再往后看,他家儿子大柱虽没有谨儿的这份体面,到底也是中了。大柱也已经是二十出头的人了,因着念书的缘故,去年才成的亲,如今又有了功名,真是成家立业都有了,里正一向稳重,也是止不住的高兴。再往后看,村里那几个却没在榜上,但是一科里就中了两个,在众人看来已经是很了不得了。被杜仲平调教的也好,这次考不中就下次接着考呗,没看见考场里那么大岁数的还有呢。
众人略盘桓了两日,得中的两人随着一起拜了学官,和一起得中的人略应酬了一回,就心急火燎的往回赶了。这人一有了喜事,头一个想到的就是和家里人去说。
这日,杜仲平照旧在葡萄架下发呆,脚边的旺旺却突然间立起耳朵,站起来就往外冲。杜仲平愣了一愣,马上反应过来,叫了两声杜安,也不等他,径直走了出去。果然,就见马车已经到了门口了,学生们正一个个的往下来。旺旺已经摇着尾巴蹲在那里等着了。
谨儿一下车,就被旺旺扑了个正着,本就站立不稳,这下更好,直坐在了地上。饶是杜仲平红了眼圈,也被逗得笑了起来。
先打点起精神和里正说话,听得里正说谨儿与大柱都中了秀才,心里更是高兴。作为先生,少不得夸奖大柱几句,又勉励了剩下的学生一番。众人都是多日未归家了,说了两句话,也就各自散去。
杜安趁着杜仲平说话的功夫,已是把谨儿拉起来好好看了一回,止不住的说瘦了。等人都散了,进了院子,谨儿见自家爹爹红着眼圈看着自己,也是忍不住了,扁着嘴扑到杜仲平怀里,好好掉了点儿金豆子。父子两个伤感着,杜安与闻讯赶来的方胜在一旁劝着,冷不丁的外头一阵震天的鞭炮响,漫起了好一阵的硝烟,不但旺旺受不了,奔进了后院,就是几人也有些呛了。围着谨儿正往二进院子里去,就见赵八领着水生跑进来。原本正奇怪赵八天天在村口守着,怎么谨儿都回来了他人还不见,一见这还有什么不知道的?定是赵八见人回来了,直接去买了鞭炮回来放。
方胜一边走一边说他,人回来了不知道赶紧的回家报信,反倒跑个没影儿。赵八却道,咱们在家算了半天,连请客也想到了,就是没想起买个鞭炮喜庆喜庆,反正人回来了也跑不了,他就赶紧去买炮仗了。说的众人都笑起来。
说了几句话,杜仲平就吩咐人送了水,让谨儿好生洗洗,也解解乏。杜安就撸起袖子亲自下厨,方胜赵八都跟去帮忙。唯有杜仲平,谨儿在屋里洗澡,他在外头转悠,后头跟着个大块头的旺旺。后来实在忍不住,趁着没人,进去亲自给儿子擦了背。谨儿原还有些不好意思,听得外头没人,也就跟着爹爹撒起了娇。
洗了澡,浑身都舒坦,爹爹又帮着拿干布巾拧干了头发,谨儿就靠在杜仲平身上叽叽喳喳说个不停。他这回可是中了廪生呢,每年还有钱拿,虽然钱不多,可也是脸面不是。谨儿虽小,可是自己是举人的儿子,理应比别人都强些,才不丢了自家爹爹的面子,这次正和了他的心意,兴奋的很。
说了一阵,水生来敲门,堂屋里已经摆好了饭了。过去一看,丰丰盛盛的一桌饭菜,都是谨儿平日里爱吃的。杜安最后笑吟吟的端上谨儿爱喝的鱼汤来,谨儿又红了眼圈,忍不住又去和杜安歪缠了一会儿。
众人落座,先贺了谨儿一杯,才动筷子。谨儿很有些狼吞虎咽,出去这些天也没吃好。几个大人都忙着给孩子布菜。赵八不禁感叹一句,这孩子不在家,饭吃着都是不香的,可算是回来了。
62、第六十一章
吃完了饭,一家子凑在一起说话。谨儿摸着自己饱饱的肚子,蹦出一句“可算吃饱了”,逗得大家伙儿都笑起来。谨儿摸摸鼻梁,略有点儿不好意思,却仍是道:“这却是真话呢,外头的饭菜总不如家里的好吃。”,一面绘声绘色地把一路上的情形讲来。
水生从小就和谨儿亲近,此时更是挨着他,听得目不转睛的。待听得谨儿以一句“这些天也没吃几顿饱饭”做了结尾,立马接口道:“哥,你不知道,自你出了门,叔叔们也没吃好呢。”一面就学起杜仲平一边吃饭一边叹气的样子来。偏赵八还在一边起哄“学的真像,学的真像”。
杜仲平红了耳根子,端起茶喝了一口,好容易才道:“八哥你且笑我吧,看日后水生出门你怎么样?只望你不要落到我眼里!”说的大家都笑起来。
说了一阵话,众人就紧赶着要谨儿去休息,毕竟是赶路回来的,一路风尘劳碌,眼见着眼睛都要睁不开了。
紧接着几天,和里正家商量好了日子,两家错开来摆席。里正郑重其事地翻了黄历挑了好日子,这可是正经大事,往小了说,自家祖坟冒了青烟,出了个有功名的人,日后遇人遇事腰杆子都硬三分;往大了说,这青牛村里除了杜仲平,又多了两个秀才,出门在外,哪个不高看一眼?自开了互市起,因为杜安能干的关系,这份儿买卖自家村里占了大头,头些年不是没有别的人惦记着,可是等杜仲平中了举,一下子就把那些声音都压下去了,最起码,没人敢当着人说三道四了,从那时起,里正和村里的人才真真切切地发现有功名的好处。因此,这一回,更是看重的很。
定下了日子也就好办了,头两年杜家已经操办过一回,不外是那些套路罢了。更有甚者,城里的客栈酒楼,听说了这事儿,跟杜安商量一应的事务都包给他们操持就好——因这会儿互市结束,生意不多,又能跟杜家卖个好,何乐而不为?
这样,只出钱就行,万事不要操一点儿的心。
里正家的酒宴,杜仲平作为大柱的先生,理所当然的坐了首席。按照习惯,大柱有了功名,日后再不好去杜家学堂里用功了,大柱心实,颇有些不舍,倒是杜仲平道,虽不在杜家读书,难道还有人能拦着他不让上门吗?若有事,只管过去就是。大柱听了才好些。
里正虽是后来的,可是王嫂子娘家就在附近,再加上里正在十里八村的威望,着实是热闹。
等到后两日,杜家的宴席,又是另一番景象。
杜家在本地没什么亲眷,奈何人缘却不差。村里的乡邻自不必说,外村指望杜安过活的,年年与杜家赵家扛活的,城里与杜安有买卖的,还有杜仲平相熟的几个读书人,把杜家、赵家的院子挤得满满的。
因这回谨儿得了功名,格外郑重些,又有相熟酒楼的把一应事宜都包了去,杜仲平只拖了杜安在一旁一起应酬——这些年,杜安只以杜家前忠仆的身份亮相人前,而这回,则是以杜尚谨长辈的身份出来应酬,其中含义自是不同。这还不算,杜仲平把赵八、方胜两口子也死活请了来待客,众人早就知道俩家关系好,可是心里知道与如今明面做出来还是不一样的。
谨儿如今虽只有十五六岁,一如杜仲平刚到燕北的年纪,年纪虽小,可有了功名就算是大人了。众人从此待他就得如同大人一般了。谨儿比他家老爹更好些,想当年他家爹爹到这里举目无亲,幸而有杜安陪伴又遇上了赵八两口子,而谨儿却是在这里长大,家里不但有水生小兄弟相互扶持,还有大柱二柱等一群小伙伴、师兄弟,可比他爹爹当年强不少。谨儿如今得了赦令,开了酒戒,举着甜丝丝的果酒与一众小伙伴们干杯,并不与平日有什么不同,倒是更显得亲近些,众人心里更加熨帖。
热热闹闹的一天宴席办下来,众人依然是累得不轻,各自回去早早歇息。
杜仲平喝了些酒,睡了一会儿,待得醒来却死活睡不着了。轻轻起身,也不惊动别人,自去院子里坐坐。先去谨儿房里看了一眼,给孩子掖了掖被角,看小家伙睡得香甜,不禁微微笑了,谨儿可比自己当年少了不少的心事,却是个有福的呢。
起身到院子里,旺旺趴在自己屋里,抬头看了杜仲平一眼,又懒懒趴回去。杜仲平在院子里转转,又到石凳上坐下,今儿是月明星稀的晴天呢。想想自己这些年,也算得上是成功的吧?有房有地有车也有地位,有儿有伴,儿子也有出息,那个伴儿,杜仲平微微笑起来,是自己想要的,是最合适自己的,这就够了。
正想得入神,身上一重,却是被人披了件衣裳。身边传来那人的埋怨:“大晚上的在外头转悠,也不披件衣裳,看着了凉。”又道:“石头凳子凉的很,你且抬起身。”说着,塞了个垫子到自己身下。
杜仲平情不自禁地弯起唇角,“今儿天气真好,你看天上,不见一点儿云彩,明儿一准还是个晴天。”身体却微微向后靠去,靠到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