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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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榭- 第4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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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常明兮怔忡地任由他吻着,心里乍然之间腾起一抹温情之意,但终究不过是转瞬之间。
  “睡吧。”仲仪轻轻拍了拍。
  
  那年秋末冬至,宫门大开,沿街之处,百官跪迎皇上回宫,那一日起了点淡淡的雾气,百官不敢抬头,只能看见马蹄子从自己的眼前踏过。
  “明兮,这次你乃立了军功之人,朕必会赏你一份大礼。”仲仪在他的耳边说道。
  
  “主子!”还没走近便听见淑节的一声大叫,可知这段时间她仍是没变得稳重。凄辰、朱律和颜灯跪在花榭两旁,齐声道:“恭迎主子回宫。”
  “起来吧。”常明兮如往常一般,声音清冷。
  看了常明兮一眼,淑节愣在原地,下一刻眼泪便淌了出来:“主子……您的眼睛……”
  常明兮由颜灯扶着,默然朝着内屋走去,在以前惯坐的地方坐下,这才道:“无妨,不过是患了眼疾罢了,兴许还能治回来。”
  “好好的,怎么就会患上了眼疾?”淑节一边擦泪一边不解。
  常明兮摇头,似是不愿多说,转而问道:“别说我了,我走了将近一年,你们如何?”
  颜灯屈膝道:“和原来一个样子,只不过日子长了些,难打发了些,主子走后皇上来过几回,春至的时候还帮着浇了浇花,叫奴婢们好生诧异。”
  常明兮的手指在桌上蜷了蜷,沉默了片刻,后缓缓开口:“那……襄宁王呢,可曾来过?”
  “襄宁王?”颜灯回头与淑节对视一眼,答道,“倒是没有见过。”
  常明兮的眼睛藏在白布之后,看不出表情来,过了会儿,他垂下头:“我……有些饿了。”
  淑节拍手道:“啊,奴婢都给忘了,小厨房早就已经备下了主子爱吃的东西,这就给您端上来。”
  屋里的几名奴婢都匆匆赶出去端饭和菜了,屋里又只剩下常明兮一人,他抬起头,像是望着天花板一般,不一会儿,沉沉地叹出口气来。
  
  “你说什么?”
  没有震怒,只有比平日里更为森冷的声音,一名官员吓得浑身哆嗦,倒是跪在一旁的燕朝泽没有多大反应,朗声道:“千军宴已经办过了。”
  仲仪的眉宇间隐着浅浅的杀气:“朕和常副将还未回宫,何以千军宴都办过了?”
  燕朝泽磕了一个头,道:“皇上和常副将在战事结束后三个月才回宫,这三个月,微臣们等得,在战场上出生入死的将士们可等不得,若不及时嘉奖有军功之人,恐怕将士们会认为皇上不重视他们,军心或有所动摇啊。”
  “那常副将呢,常副将难道就不算立下军功?他因病滞留西宛,那些将士们就急着受封,连一同征战的兄弟都忘了?”仲仪扬声喝问道。
  “皇上,恕微臣说一句难听的实话,常副将在将士们的眼中,估计算不得什么兄弟,其间缘由,皇上是明白的。”燕朝泽道。
  仲仪听了,心下一凉,他当然是明白,这些士兵们在战场上出生入死,往往是看不起以色侍人而登至高位的人。常明兮从未上过战场,一出师便是副将之位,难免叫人口服心不服。
  仲仪闭了闭眼,好不容易才压下心头的火气,问他:“办千军宴必然不是你一人的主意,还有谁?”
  燕朝泽犹豫了一下,他知道皇上生性多疑,那个人,他委实不好说出口。
  “谁?”仲仪见他犹豫,又逼问了一遍。
  “回皇上,”燕朝泽跪伏在地上,“是襄宁王。”
  话音刚落,仲仪便劈手将桌上的茶杯挥下,茶杯应声而碎,茶水溅了一地,氤氲地冒着热气。
  
  吃过了午饭,常明兮在久违的软榻上小睡了一个午觉,他本来睡眠就浅,一个午觉也睡不了多少时辰,然而醒来的时候,却感觉到有人坐在桌子边,浅浅地啜着茶。
  能这样坐在这儿的,想必不是皇上,就是她了。
  常明兮束衣坐起,作势就要跪下:“微臣参见……”
  安宁上前一步将常明兮扶起来,柔声道:“常大人,别人也就罢了,你我一同服侍皇上,焉有跪拜的道理。”
  常明兮的动作顿了一顿,他抬头“看着”安宁不语,只觉得她这个“服侍”二字用得暧昧而隐晦,好像什么东西直直地戳了过来,梗得他不舒服。可偏偏安宁的话语里全又堆着笑,叫人不好说什么。
  “再说了,常大人这回教了安宁一个好法子,理应是我向您行礼才是。”
  说罢,安宁浅浅的一屈膝,接着扶着常明兮坐下来,“我听说了您眼睛的事,”安宁掏出绢帕在眼底下擦拭着,“着实觉得可惜,后来听说尚有法子可救,若是能有用得着安宁的地方,大人尽管开口。”
  “安婕妤……”
  “常大人,”安宁打断他,轻声道,“已是昭容了。”
  常明兮要开口的话就这么被打了回去,他转而笑了下:“恭喜昭容,这样看来,想必那法子是奏效了。”
  安宁眼底刚冒出的几滴泪花儿很快便消失得无影无踪,她也扬了扬唇,笑道:“皇后早就有了为自己儿子谋算的想法,按理说并不为过,只是做得太绝对太明显,寒了皇上的心,寒了谦儿的心。”
  “谦儿?”
  “看来常大人才回宫,什么都不知道,”安宁娓娓道,“皇后禁足冷宫,膝下的两个孩儿,一个托由我抚育,一个托由庄妃抚育。”
  常明兮意外,但是却不吃惊,没有想到他在离宫的日子里,宫里竟然生了这样大的变故。很多想法在脑子里转了很久,他才道:“我只不过是提点了昭容一下,却没曾想到昭容能做得这样出色。”
  “出色?”安宁敛了眉目反问,复而又是一副怅然的模样,“皇后虽然禁足冷宫,但名头上仍是皇后,就算是我去看她,也得依旧行那大礼。不知何时才能够后位虚悬,叫她真正能尝到当初我所受的那番彻骨之痛。”
  常明兮一惊,他犹然记得安宁初成婕妤之时,跪在自己身边说的那句话:
  “我并不奢望能当上皇后,但求膝下能有一养老之人……”
  如今竟都变了。
  “昭容的意思是……”
  安宁用绢帕掩在自己的唇边:“大人不必说得那么清楚。”
  且不说安宁只是一介宫女出身,再者她如今不过是昭容,头上还有庄妃、馨妃和失了宠的婵妃,没想到她现在居然有了这么大的野心,这倒真的让常明兮难办了,难不成她要将这宫里的每个人都害一遍?
  “昭容可否容微臣想想,一时半刻,微臣拿不出主意来。”
  “不急,”安宁笑道,“大人慢慢想就是了,来日方长,安宁一点也不急。”
  
  想着安宁的这件事,常明兮的晚饭便没有吃多少口,他放下筷子,众人跟着都是一怔。
  “淑节扶着我吧,许久没回宫了,我想出去走走,散散心。”
  淑节看了周围一眼,茫茫然地也放下筷子,跟着常明兮出去了。
  沿着宫墙慢慢地走着,常明兮的手顺着红墙一路抚摸过去,粗糙的墙面摩擦着他的指尖,他轻声问着淑节:“今日安昭容说的话,你可都听见了?”
  淑节低着头:“听见了。”
  “也都明白了?”
  “明白一些……又……不明白一些。”
  常明兮问:“哪些不明白?”
  淑节眨眨眼睛:“不明白……安宁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以前她说话从来不是这样的啊,总之……淑节最笨,也说不清楚,反正奴婢现在是不敢怎么与她说话了。”
  “你看见了吧,”常明兮道,“这就是皇宫,一旦进来了,就不会像以前那样单纯了。淑节,你一直待在花榭里,没有怎么出去过,若是到了年纪,就赶快出宫吧。同样的话,你帮我跟颜灯也说一声,你们都是好女孩儿,我不想看着你们变成下一个安宁。”
  突然说了这么些话,淑节都有些惊住了,只能睁着眼睛点点头。
  
  突然,就在这时,从宫墙上忽然跃下一个人来,一转身便捂住了淑节的嘴巴,喝了一声:“不准叫!”
  那声音听得非常熟悉,常明兮现在耳力敏锐,一听就听出来了是谁,于是便任由他抓着自己的手腕,一路拽向了旁边庆熙宫旁无人窄小的过道里去。淑节“呜呜”叫唤着,听着音调,大概是在喊“主子快跑”。
  “襄宁王要找微臣,白日里来就好了,何必晚上偷偷摸摸,搞这种劳什子呢?”常明兮略略站定后,漠然道。
  淑节的动作停下来了,她瞪着眼睛,没想到这人竟然是襄宁王。
  琰元松开捂着淑节嘴巴的手,看着常明兮,可常明兮却无法同样注视着他。
  “淑节,你去道口守着。”常明兮道。
  淑节看看这二人,揉了揉被掐痛了的脸,呆呆地说了声“是”,便转身赶紧跑向道口站着。
  “常明兮……”琰元只喊出这一声,便用力地抱住他。
  常明兮木然地给他抱着。
  琰元把他按在墙上,垂下头便想吻过去。
  却被他一偏头躲开了。
  “你……怎么了?”琰元的身子僵了僵,问道。
  常明兮的指尖微凉,轻声说:“没什么,就是没有这个意思。”
  琰元见他的模样,原来准备好的话此时竟全都说不出口来,只得再度将他抱住:“你不在的日子,我很想你。”
  同仲仪说出的是一样的话,但是不知为何,常明兮竟觉得自己丝毫无法为之所动,只觉得那句话无论怎么听来,都显得那样的干瘪。
  “是的,你想我,所以在我一个人待在西宛的时候,你一封信也没有寄过,我没有你的一点消息,你也并不关心我的消息。如今千军宴也办过了,你得了军心,我得了一双失明的眼睛。”
  琰元听完后,静默了许久,他捏住常明兮的双肩,沉了沉声,才说道:“你……听我说,我这么着急找你,就是为了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常明兮微微仰头,却仍是一言不发,像是带着些讽刺的味道,做出“洗耳恭听”的样子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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