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臣等惶恐啊!”
仲仪见他们不住地磕头,看着心烦,再一看身侧的常明兮,面上仍是云淡风轻波澜不惊,仿佛这一切因他而起的事情都与他没有任何干系一般。仲仪一时间心中说不清是什么情绪,既恨他一点也不珍惜自己所为他做的事情,又觉得正是他身上这样的冷清叫自己深深迷恋。好像是某种冲动作祟,仲仪忽然一伸手,拽过常明兮,把他抱在自己的膝上,死死按住不让他动。
“皇上,放开微臣。”常明兮低声怒道。
仲仪在他的腰上捏了一把,他微微吃痛,不禁身上缩了缩,仲仪在他耳边道:“别动,不然朕就在这儿要了你。”
“你!”常明兮的心口狂跳起来,手指也蜷了蜷,似是怒极。
“都给朕起来!”仲仪喝道。
皇上没有回殿,众大臣不敢轻举妄动,仍都是跪着。
“你们想抗旨不成!”
一声令下,这才陆陆续续地有人站起来,而一抬眼,看见仲仪怀里抱着常明兮,更是一惊,才对上仲仪的目光,又惊慌地垂下眼睛,不敢再看。
殿中众臣的神色,仲仪都看在眼里,他又道:“把眼睛给朕都抬起来。”这回他的声音放低了些,只是语气中的那抹阴狠,叫人心中是又惧又怕,不敢不从。
于是,所有大臣都看见仲仪这样抱着常明兮,许多人实在受了惊讶,一时心中五味陈杂,都不知道该是个怎样的想法了。
“你们都看见了,朕也不怕你们知道,”仲仪虚了虚眼睛,“常爱卿与朕是什么关系,诸位大臣想必此时也看明白了。既然看明白了,朕就有几句话要交代了。”
“臣等……”一些大臣嘴里念着,又想跪下去。
“不许跪!”仲仪看着要跪的那几名大臣,狠狠道。
吓得那些大臣,刚刚屈了膝,又赶紧站直起来。
“常爱卿绝世风华,又才华横溢,先前为朕办妥了不少事情,于情于理,朕都该重用于他。从今往后,谁若是对他不敬,那便是对朕不敬,谁若是轻视于他,便是轻视于朕。常爱卿之前失去的十年光阴,朕要在这儿,给他弥补回来。”
听到最后一句,常明兮的下唇颤了颤,他猛然间揪紧了仲仪身上的龙袍,使劲攥紧,就像是在发泄着,又像是在极力忍着什么一样。
“诸位大臣可有意见?”仲仪问道。
许由是眨了下眼,回头看了一眼燕朝泽与他的朋党们,这才发现竟有不少大臣此时都往燕朝泽这儿看,虽然面上神色有如吃了苍蝇一般难过,但是燕朝泽在这样的情况下,也只能颓然应道:“老臣……没有意见。”
“臣也没有意见。”
此话一出,众大臣争先表明立场。
“臣本来就没有意见。”
“常大人想当初可是状元郎呢。”
……
感受到怀里人的身体一分分放松下来,仲仪心中也不禁柔软了几分,几声“罢了罢了”,湮平了殿中的吵闹之声。
仲仪扬了扬眉毛,道:“既然如此,那朕也放心了,有本便奏吧。”
而今日等了许久,却无一人奏本,仲仪温香软玉抱着,也早已不耐烦了,见殿中一片悄寂,便将常明兮打横抱起,朝回承安宫的方向走去。
朱振一看,赶紧喊了声:“退朝!”然后小跑着跟上去了。
“皇上将微臣放下来吧,微臣有脚,会自己走。”常明兮轻声道。
仲仪抱紧了他:“朕乐意抱着你走。”
常明兮默然不语,久而,一声轻叹:“皇上今日此举,可算是帮微臣将众位大臣都得罪光了。”
“你难道还怕得罪他们?”仲仪反问道,“再说了,朕都帮你挡着。”
“皇上莫忘了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的道理。”
仲仪一笑:“那你便等着这些水都淹到你这儿吧,你等着看,过不了几日,便会有许多人来巴结奉承你了。”
“既都不是真心,又有什么好高兴的。”
“那你看朕对你,可是真心?”
常明兮没有回答,只是脸往仲仪的怀里侧了侧,竟像是有些动情的样子。仲仪看着他,亦是眼波流转情意难尽,就以这样抱着他的姿势,垂下头吻住他,舌尖与他的唇舌互相缠绵。
朱振等太监宫女们瞧见这一幕,慌忙转身面壁,瞧也不敢瞧一眼。
而那一刻,仲仪是真的有此生此世若能一直这样下去,他也便心满意足的想法了。
“下贱的胚子,竟糊弄得皇上这般折辱于老夫,老夫我捏不死他!”下朝后,一帮大臣簇在一起朝宫门走去,燕朝泽走在最中间,口中骂声不绝。
一名大臣附议道:“恕我说句要掉脑袋的话,皇上他这次,着实是有些糊涂了,定是被那狐媚妖孽常明兮唆使的!”
“是是是!”
许由是走过他们身侧,听见这番话,不禁慢下了些脚步,转过身来躬身对燕朝泽行礼,面上表情似笑非笑,道:“燕大人好走。”
许由是虽得仲仪器重,但是在朝中仍算不得什么大官,燕朝泽瞄他一眼,也就这么过去了。
夜深了,京中的灯火一盏盏黯下去,越发映得今天十六的月亮又圆又亮。然而许由是书房里的蜡烛却还亮着,他铺开一张细长的纸条,提起笔来写下几行字:
楚楼得重用,襄宁王密谋造反,若楚对其有情,尚可用。
写完,许由是将纸条卷好,塞入信鸽腿上绑着的小木筒内,他走到院中,看四下无人,扬手放飞了信鸽。
“穗寒,你在做什么?”
猛然听见这声音,许由是倒吸一口冷气,转过身来,看见裴铭正站在入院子的门口,在清朗的月色下看着自己。
55、第五十五章 都是一番惺惺作态
肺间冰凉,手指都在不经意间抽搐了一下,许由是朝天空望过去的时候信鸽已经飞得无影踪。他低下头,再抬起的时候换做是一张笑脸,朝裴铭走过去:“你怎么来了,也没叫周宁通报一声。”
裴铭不说话,只看了一眼天空,又看了看许由是,许由是直视着他,眨眨眼,“嗯?”了一声。
“你刚才在做什么?”裴铭又问了一遍,声音很低,仿佛就如漫不经心地问出来的一般。
许由是又是一笑:“没做什么,赏月罢了,十五的月亮十六圆嘛。”
裴铭盯着他,问:“刚才的信鸽,是要飞去哪儿?”
许由是的笑容立刻僵了一下,面色极不自然,他转过身,耸了一下肩:“不是什么信鸽,只是只普通的鸽子罢了,你知道的,我喜欢养这些……”
“别唬我了,”裴铭没等他讲完,“我看见了。”
刹那间心沉下去,许由是背对着他,渐渐的悄寂无声间,一双眼睛睁得极大,露出大量的眼白,让他整个人都在夜色中显得可怖万分。迟疑间,他的手缓缓摸到了袖中的毒粉,只要这时候回身一洒,他便会登时毙命,反正这个时候,院子里什么人都没有,不会有人看见……
不会有人的。
谁都没有说话,另外几只鸽子在鸽笼里“咕咕”地叫着,云絮飘忽,在月亮下成了船一般的形状。
许由是的手缓缓的松了开来。
他舍不得。
承认吧。
对这个人,他下不了杀手。
许由是看着自己的影子,灰扑扑地打在墙上。
“你信不信我?”许由是没有回头,这样问他。
裴铭一愣,朝他走近一步,皱着眉:“没有解释,叫我如何信你,你若不告诉我你在跟谁暗中联络,只会让我更怀疑你。”
“你怀疑我?”许由是笑笑,终于转过身面对他,“意思是你并不相信我,对吧?”
裴铭伸手抓住他的手腕:“那你要有值得让我相信的理由!穗寒,你我到今天并不容易,不要一失足成千古恨啊。”
“那你说,你觉得我刚才在做什么?”许由是反问他。
“你……你……”裴铭看着他,明明心中有一个答案,但是他就是说不出来口。
“通敌卖国?”
裴铭抿住了嘴,不说话,其中之意已是非常明显。
看着他的模样,许由是忽然放缓了语调,他反手覆在了裴铭的手背上,垂下眼帘轻声道:“你我相识这么多年,应该知道我不会做糊涂事,但凡我做的事必有它非做不可的理由,只是现在仍不能告诉你,裴铭,只要你信我就好。”
其实许由是的手心并没有多少温度,裴铭转过头去看着墙上,觉得日久以来心中的疑团就如同这墙上灰扑扑的影子一样,明明看出轮廓来了,可是依然叫人难以断定。他闭了闭眼,不知该说什么。
“裴铭,过几日,我再给你解释。”许由是道。
“好吧,但愿如此,”裴铭叹了一口气,目光在许由是的眼中来回流连,“我信你。”
后来的几日,诚如仲仪所言,确实是再无人敢在表面上轻视常明兮,而每日上朝,议政,整个朝堂一片波澜不惊,实则却深藏暗涌。
例如浙江考生罢考一事,因收受贿赂引起众怒的主考官从前是燕朝泽的门生,故大部分大臣的主张是从轻判处,以稳定安抚考生情绪为上。然而唯有常明兮一人,建议罢黜主考官,且取消行贿考生的考试资格,声音不高,情绪也是淡淡的,但却字字掷地有声。
仲仪看着殿中各位大臣的脸色,这边燕党有横眉怒目的,那边却也有暗暗叫好的,唯有常明兮一人不为所动,低眉敛目,安静得仿佛只是个旁听者。
他觉得自己安排常明兮上朝,真是个明智的选择。
下了朝,燕朝泽根本连挨都不愿意挨近常明兮,甚至于同往日一般凑过来的其他大臣,他也看都没看一眼,怒哼一声吼,拂袖跨出了御和殿。
常明兮由凄辰扶着,走在群臣的最后,一个人的身影在偌大的宫殿前显得孤零渺小。
“常大人?”身后忽然传来一个声音。
常明兮回头,凄辰道“是个太监”,那太监弓着身子哈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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