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振背叛的真正缘由,这世上,只有三个人知道。
三个人一手策划了这一连串的事,终於逼反了秦振,拿到了兵权,一步步接近成功,可是付出的代价却惨重已极。无辜死去的人,又何止云氏一人?他这一路走来,战火蔓延之处,百姓便不是积骨成山,至少也是命如草芥。
计划至为周密,不只当中事宜,便连事後兴建事宜,也都已事先一一商议妥当。玉苏山群匪当然也是萧雁南一早就布下的一步棋。打劫过往商旅这麽多年,劫得的财物不计其数,萧雁南暗中培植势力,所费皆出於此,剩下还有约半数财物,等战事了结,便让群匪公开献出来,既有了重建之资,又可让群匪洗脱污名。
可家园可以重建,人死却不能复生。
若秦越溪知道此事真相会如何,他连想都不敢想。
他许久才道:“你娘在天有灵,一定不想看到你这样伤心难过。”
秦越溪点头:“我知道。”
齐飞又没了话语。
秦越溪却主动伸手回抱住他。
齐飞收紧双手,只恨不能自己替他担了这苦。他的阿越,他还有自己,他只剩自己了!
日子过去了十余日,秦越溪终於一点点平静下来,又开始问及秦振的情况。齐飞迟疑道:“阿越,难道你还关心著他麽?”
秦越溪摇头:“怎麽会?”
齐飞松了口气,暗想他原先或者还有些父子之情,这时却决计不会再有,若有旁人战时杀了秦振,倒算是给他报仇了!当下也不隐瞒,道:“他打到宁京去啦!”
宁京?秦越溪咦了一声,道:“这麽快?”
齐飞摇头道:“他不是一路攻打过去的,是另选了条人所不知之路,悄悄赶过去的。”这事也是机密,可秦振已到宁京,到了这时,已再无人能逆转形势,反正这又是两人私下言谈,也就不做隐瞒。
秦越溪问道:“宁京里有人能抵挡他麽?”
齐飞摇头:“怕是没有,”其实是一定没有!“那边的事,雁南会想办法的,咱们只守著这里就是了。”
秦越溪嗯了一声,转头向他一笑,不再说话。
齐飞痴痴看了他好一会,道:“阿越,你笑起来,再好看没有了!”这笑容,算计起来,他竟只在两人还未真正认识的时候见过。後来,秦越溪的脸上,总是有挥之不去的阴霾,不是没有笑的时候,可那都是假的。
秦越溪只看著他微笑不语。
齐飞心里便凭空欢喜起来,挨上来,低声笑:“阿越,等这里事完了,咱们去南方水乡罢!那边景致最好不过,日里骑马赏花,夜里游船赏月,日日都有看不完的美景。”这几日但有闲暇,他便会坐下来,和秦越溪絮絮叨叨地说些往事,说些以後的安排,问他两人日後要去哪里居住才好,要盖什麽样的房子,种花植草,养鱼逗鸟之类,什麽都说,只盼能略解他心中悲苦。
他说一句,秦越溪便点一下头,末了道:“你说的总是好的,都依你!”
齐飞大喜,捏著他鼻子道:“你说的,日後可不许反悔!”
秦越溪微笑摇头道:“不会,都听你的!”抬手去解他衣裳。
齐飞惊喜交集,兀自不敢相信,颤声道:“可……可以麽?”
秦越溪轻声骂:“傻瓜!”
被骂傻瓜的人一把抱起他压到床上,几下扯去他全身衣物,深深吻上来。天知道他忍得有多辛苦!可是这样的时候,他只怕有一丝一毫勉强了他的阿越。
刚刚掌灯,还未到就寝的时候,但两人哪里还会计较这个?片刻间就赤裸相对,竭尽了全力地拥紧了彼此,用灼热的唇舌和急切的爱抚毫无保留地倾诉彼此的情意。
被进入的时候秦越溪没有感觉到以往的痛苦,彻底放松的身体轻易地就接纳了那粗壮滚烫的物事。身上的这个人,是他全心全意相信的人,真心真意愿意接纳的人。
齐飞温柔而热烈地在他体内动作,手里握著的小东西没有绵软下来,反而越发昂扬了,耳边传来身下的人抑制不住的销魂呻吟,他感动得想要落泪。他的阿越,终於爱上了他!
忍不住就动得厉害起来,心里担心著会不会弄疼了他,甚至伤著他,可是又实在控制不住自己。
幸好秦越溪很快就用行动告诉了他答案。他更紧地抱紧了他,呻吟声高昂急促起来,却满是销魂愉悦,身体的扭动也全是在配合,又张了嘴向他索吻。
一夜里翻来覆去,也不知做了几回,直到秦越溪终於疼得受不住了才停下来,那地方终究是比不得别处,被摩擦了这麽久,早已红肿不堪。
齐飞便又开始後悔心疼,怨他早些儿不同自己说,手忙脚乱地替他清洗了身子,上好了药,唠叨著明日要请军医来瞧一瞧。
秦越溪只看著他笑。
第二日自然没有军医来瞧,秦越溪不肯!齐飞也知这事实在羞人,自己替他瞧过了,确实没有大碍,便给他重新上了药,又叮嘱他一番,要他好生休息,也就作罢。
夜里又是一番温柔缠绵,再进去是不敢的了,可是只是这样互相地亲吻爱抚,也就足够让人觉得欢喜满足的了。
这日子直如蜜里调了油,甜得出乎意料,甜得让人发晕,反而让人不自禁地心生疑虑和惶恐。疑虑著这甜蜜的真实,惶恐著是否哪一日便会生了变故。
可是日子一日日地过了下去,一天过去了,两天过去了……十天也过去了,直到一个月後,日子仍是如此,秦越溪还在好好地呆在他身边,齐飞终於放下了心。他知道秦越溪心里仍有心结,这样的恨和痛苦,怎能轻易放下?可是只要秦振一死,事情也就了结了。很快了,很快,两个人的好日子,就要真正开始。
秦越溪却在又过数日之後,终於在某一日的清晨,乘著他检阅士兵演习,而府里余人也多半跟去观看的时候,一骑快马,悄然离开了定州。
☆、第十七章 上
大启已经变了天。
秦振受阻余元,於是转攻宁京,历时月余而抵达城下。大战伊始,京中兵马便大部交予萧雁南带走,这时城中防卫空虚,尤其无有良将,骤然被围,顿时乱作一团。勉强抵挡数日之後,萧煜心知不敌,急召天下兵马来救。
但战事进行到此,近处兵马已悉数被萧雁南调往余元,最近的大部兵马也在三百里开外,且无论兵力、将领之能均无法和秦振相匹敌。果不其然,又苦守十数日之後,东、南两面兵马终於陆续赶到,却是人数寥寥,又多是老弱残兵,全无用处,北面兵马强些,偏又被挡在了秦振大军的身後,攻之不入。
萧煜待要再召兵马,秦振攻势猛烈,已是不及,他心下明白,便是再召,只怕再过十天半月也未必能有足够的兵马赶来,宁京却已无力支撑。宁京被围当日,他便急急派人日夜兼程给萧雁南送去了求救信,可钦差到了那边,才知这几日拓拔凉也围攻正急,若萧雁南这时率军回调,岂非等於是将大启天下拱手让人?
这个一手把他送上了帝位的五皇叔、摄政王,终於是没有亲自领兵来救,而是派了名副将,领著一万兵马赶往京城,此时尚在途中。
再剩下的,便是东南、西、北三处国门处的守军了。此时三处各有十余万兵马,可定州的兵马固然不能动,反正也是远水救不了近火,而花吕、燕回方自和大启签订盟约不久,虽然前阵子吃了败仗,不敢再轻启战端,但大启若是此时没了防守,则两国哪里还会客气?必定齐齐挥军来攻、以便乘乱分一杯羹无疑!他身为一国之君,又怎能因一人之危,而弃天下於不顾?
萧煜无法责怪任何人,就算心里不无惶惑。
满朝文武同样茫然失措。这是京城,这是大启皇帝,大启朝命脉所在!大启朝空有八十万兵马,竟然无人来救!
万般无奈之下,萧煜决意御驾亲征。宁京四面被围,无路可逃。秦振要的,一开始就不止是宁京而已。可他不甘,十七岁的少年有著这个年纪特有的血性和冲动,帝王的尊严更是不容践踏,与其降而偷生,毋宁战而死!
那一日确实士气如虹,可实力的差距难以弥补,守军没多久便节节败退,混乱中有人一箭射来,正中他胸口。正翰七年七月初十,这个十一岁登基,在位仅六年的少年皇帝,就此驾崩。第二日,宁京沦陷,韩太傅等一干老臣皆以身殉。
十日之後,花吕、燕回同时正式起兵。大启边境,狼烟四起。
一灯如豆,秦振默然看著面前铺开的地图。余元的战局仍处於胶著中,而自己这里,表面上看是大获全胜,实际上却绝非如此。占领了宁京又如何?萧煜驾崩,他无法挟天子以令诸侯,四下里大启兵马却一日日增多,渐次逼近,兵力虽不足以打败他,却已足以将他困在这方圆之地,不许他轻易逃脱。他知道,这本就是这些兵马的目的。
战局仍然未变,他和拓拔凉仍是各自为战,甚至於更糟,萧煜一死,自己,便没了所有退路。
他一早下过命令,要活擒萧煜,可该来的,还是挡不住。那一箭犀利异常,他遥遥瞧见,便知不妙。他清楚知道这一箭绝非普通将士可为,清楚知道这个人会是谁。
这个人医术盖世,替他解了梦机之毒,若非如此,他再不甘,又怎敢轻易谋反?
这个人计谋无双,替他定下联手西琅,二分天下之计,东下途中,指挥若定,攻城略地,易如反掌。
他对这个人推心置腹,视他为知己,所有谋划,和盘托出。
再料不到,这样一个人,竟是卧底!他受挫定州,不得不转往东北,又自七郎山奔赴余元,本该无人知晓的计划却泄露无遗,他不得不再次改变计划,转攻宁京。幸好,幸好,这件事不曾和那人说过。宦海沈浮,几度跌至谷底,几乎就要性命不保之时,未尝没有放手一搏之念,这才在赋闲的几年里,秘密苦心经营了这一条线路出来,作为最後的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