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在人间。
你在天界。
隔了好远。
流烟绯转过眼,看着漆黑的夜色,心里说道,这黑夜真是讨厌,什么都看不见,还是天界好,一直是白日,不必害怕黑夜的漆黑。
他一转身,消失。
一直到了早上,纪莫崖才醒过来。
昏迷了大半天,纪莫崖醒过来还是很虚弱,望重宴忙吩咐了厨房给准备吃的,衣莲来一把脉,惊奇道:“神了!纪公子体内的毒都清了,脉象平稳,与常人无异啊!”
纪莫崖惊道:“我这是好了么?”
纪莫崖难掩喜悦之情,见衣莲重重地点了头后,脸上绽开个大大的笑容。
衣莲又开了几剂药给纪莫崖调养。
午觉过后,纪莫崖在庭院里散步,转个角,见遥印倚着假山,眼睛闭着,似在享受着庭院里的美景,纪莫崖看了许久,遥印一睁开眼就见身前立了个公子,脸色还有些疲惫,他不禁觉得愧疚,要不是他从衣莲那儿拿了毒药害他,他也不会变成这样了。
他一怔,开口说道:“真对不起,要不是我的话,你也不会变成这样了……”
纪莫崖一抬手,打断了他的话:“说这个做什么,遥兄弟也是江湖人士吧?”
遥印一愣,“是的。”
纪莫崖笑了:“是江湖人士还说这个么?一杯酒就能化解的事儿!要不咱现在就喝两口?”
遥印笑了,豪爽地回答道:“好啊!”
纪莫崖正准备拉了人去好好喝一口,忽然听见一个冰冷的声音:“你身子还没恢复就想喝酒?”
纪莫崖回头一看,只见莫与肩一脸乌黑地看着他,纪莫崖一下子就软下来了,嘿嘿笑着凑上前:“就喝一两口,没事的啦!”
莫与肩转过头,狠狠瞪了他一眼,纪莫崖立马安静了,低下头说道:“好啦,我回去把药喝了行不?”
莫与肩抬了下下巴,纪莫崖就乖乖走在他前面回去了。
遥印望着他们远去的身影,又想起那个已经许了自己一生的女子,忽然觉得心头一暖,脚底加快了步伐,他想回去,他想现在就见到那个女子。
傍晚,纪莫崖和莫与肩并肩看着日落,红霞遍天,西边的天空像是染上了红色的染料,却比任何人画出的画都要好看得多。
俩人并肩站着,都没有说话,却有种和谐的气氛包围着两人,让纪莫崖觉得舒服,他偏头看着身边的男人,红霞映着他额头上的桃花,甚是美丽,他凑上前,手指圈起一绺头发,放在唇边吻着,莫与肩回过头来,给他一个淡淡的笑容。
纪莫崖犹豫许久才缓缓开口:“寒未古……”
“嗯?”
只是一声来自喉咙里的应答,声音小得只让纪莫崖听到,却让他觉得莫名地喜悦,心头暖暖的。
忽然门外的嘈杂声打断了俩人,纪莫崖皱着眉看着门口忙碌的下人,说道:“那是在做什么?”
莫与肩皱眉看了一会儿,才说道:“他们是在准备重宴啊,明天就是七夕了么?”
纪莫崖望着莫与肩问道:“重宴之后呢?重宴之后你去哪里?”
莫与肩转过头,笑得灿烂:“你说呢?”
第三十五章
若锦在此,待君重宴。
这是望重宴寄给他的信的内容。
七夕之夜,吾等汝归。
每年七夕,望重宴都精心准备了宴席等他归来,只是多少年来总是差一人,于是重宴不成,不欢而散。
夕阳渐落,莫与肩说:“我累了,睡了,你也早点休息吧。”
“好。”
纪莫崖望着莫与肩的身影走远,正准备回房,一转身见黑川就在身后,黑夜里看不清他的面孔,纪莫崖一惊,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背后立马升起一层薄汗。
“你……要做什么?”
纪莫崖竟有些颤抖。
黑川看着他,又看了看刚刚莫与肩远去的方向,说道:“你们真好啊,彼此都知晓心意……”黑川低下头笑了,笑声很是凄凉,纪莫崖一惊,他继续说道:“哪像我啊……”
纪莫崖忽然对这鬼生了可怜之意,柔声劝道:“没事的,会有结果的。”
黑川抬起眼,笑容一下子变得诡异,纪莫崖立马退缩了,黑川“嘿嘿”地笑着:“要不你今晚陪我?”
纪莫崖立马冷静下来,寒声道:“你究竟想做什么?”
一见他态度冷了,黑川也收敛了笑容说:“望庄主叫我来跟你说一声,明天晚上的宴席请你参加。”
纪莫崖眉头一皱,请他去做什么?
“我参加做什么?又不是邀请我的。”
“我哪知道找你做什么!我只不过是个传话的!”黑川说完就飘走了,纪莫崖看着他脚底无根的样子,又起了一身冷汗。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回头看看这个庄园,心里想道,该不会这庄子里的都是鬼吧?这么一想纪莫崖直觉得浑身发冷,他一个激灵,索性睡觉去了。
至少,梦境是温暖的。梦境中,他拥着藏青色头发的男人一起看日升日落。
第二天醒来,就看见庄园里忙成一团了,挂上了新灯笼,房间布置一新,厨房里飘出菜香,再一看,这桌上已经摆满了菜肴,纪莫崖一看就胃口大开,再一看,望重宴已经端端正正地坐在了主席上,眼睛闭着,一旁,黑川吃着花生米,转了一圈都没有看见莫与肩的身影,纪莫崖心中疑惑,问黑川,黑川也只是摇摇头。
纪莫崖正疑惑着,忽然天空乌云翻滚,周围一下子暗了下来,纪莫崖惊奇道:“这是怎么回事?”
黑川还吃着他的花生米,随口说了一句:“望庄主在召唤那个人。”
纪莫崖忽然想起,之前听望重宴说过,疏若锦的灵魂孱弱,在世上留不久,于是他就把他的灵魂封印了,只有七夕这日可以出来。
乌云翻滚着,而小厮们却仍做着手里的事,忽然天空一道闪电,接着一声惊雷,声音很大,而好像是受这一声惊雷的影响,那原本做着事的小厮一下子都放下了手中的活儿,围成一个圈,朝圆心跪拜,身体伏着,头贴着地,样子甚是虔诚。
纪莫崖心里奇怪,这召唤个人用得着这样么?忽然想起昨晚对这个庄园里的下人的猜测,心里一阵慌:还真的全部是鬼。
纪莫崖觉得背后冰冷。
忽然,一阵温热贴上来,纪莫崖一惊,同时,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别出声,跟我出来!”
纪莫崖心中更加疑惑,这是要做什么?
莫与肩带着纪莫崖来到了庭院,却见这里光亮,完全不像厅堂那边黑暗。
纪莫崖转过身去一看,只见莫与肩慢慢化了人形,莫与肩说道:“刚才那里妖气太重,我难以保持人形。”
纪莫崖一惊,“妖?”
“嗯。”莫与肩说着,“我早就发现这个庄园不对劲,望重宴鬼魂的味道也变了,望重宴只是一只鬼,力量再大也不能封印人的灵魂,我暗地里查了好久,才知道原来望重宴与一个千年树妖做了个交易。”
纪莫崖瞪大了眼睛:“什么?交易?”
莫与肩点头,继续说着:“那树妖给望重宴一百年时间,给他力量封印疏若锦的灵魂,代价是望重宴的灵魂,每年七夕,望重宴召唤灵魂,其实是在召唤那树妖,那群跪拜的小鬼,都是树妖的小鬼。”
纪莫崖惊讶,忽然想到,若是这个重宴有那树妖在的话,莫与肩妖力又不及那树妖,这重宴怕是凶多吉少,纪莫崖担心,说道:“这重宴就不参加了吧。”
莫与肩态度却决绝:“不,我要会一会他。”
纪莫崖不知道这“他”是指谁,只是忽的觉得心一疼,话几乎脱口而出:“我陪你。”
两人回到大厅,纪莫崖发现已经多了一个人。
他坐在黑川的身旁,红色的喜服一直拖到地上,大红色反而更衬得他皮肤苍白,真是个文弱的人,纪莫崖不禁想道。
正想着,他和莫与肩就坐了下来,这时小厮上来给所有人都斟满了酒。
望重宴端起酒杯,说道:“感谢各位肯赏脸来望某这儿,这一杯酒敬大家,聊表诚意。”
说完,一饮而尽。
其他几人也端起酒杯喝了。
纪莫崖心里想,你在江湖广散帖子,可多少人都因为这蜀道难行而却步,真正来参加的人又有几个人呢?
这一桌子上,望重宴是发起人,黑川每年都会来,甚至自己的庄子就在蜀道上,这鬼魂,疏若锦只有在每年七夕才能出来,莫与肩是被邀请来的,自己是跟来的,看看这桌上寥寥几个人,纪莫崖顿觉苍凉。
席间,几人都心不在焉。
忽然,疏若锦手里端着杯子朝莫与肩走来。
纪莫崖一惊,这疏若锦一身红袍,一直拖到地上,可还是可以看得出脚底是着不到地的。
也是鬼啊。
纪莫崖想。见他端着酒杯朝莫与肩走去,他忽然想到这鬼魂不肯投胎不就是因为这个男人么?
他究竟还留着什么话没跟他说?
只见疏若锦端着杯子在莫与肩身旁停下,眸中带着深深的水,甚是迷人,纪莫崖看了都是心一惊。
只见他将酒杯推到莫与肩眼前,莫与肩也是一惊,愣愣地接过了酒杯。
望重宴说道:“他因为被封印时间太长,不与人交谈已经淡忘了怎么言语。”
莫与肩更是一惊,愣怔着看着眼前的男人。
只见这男人双唇紧闭,看样子是不能从这儿听到怎样的话语了,倒是这双眼,与映像中的不同,百年就添了这样的悲伤么?像是望了一眼,就要沉进去般,莫与肩望着他的眼,疏若锦被盯着觉得不舒服,稍稍偏过头,避开了他的目光。
莫与肩这才回过神来,干笑两声,喝尽杯中的酒水。
这一杯酒,却很是苦涩。
刚入口就是微苦,等入了喉更觉涩,一下肚却是火辣辣的疼。
莫与肩皱了眉,这简直是世上最难喝的酒嘛!
莫与肩想起百年前,他在疏家喝的一次酒。那是疏母亲手酿制,珍藏了十几年,取出来的那一刻酒香四溢,一下子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