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沫忘的眼睛亮的可怕,“王爷刚才是什麽意思?”
萧南歌淡淡道,“花阁主以为呢?”
“王爷心思太深,沫忘猜不出。”花沫忘歪了歪头,瞬间又笑眯眯地道,“不过,王爷既然轻薄了人家,那就要对人家负责。”
萧南歌挑了眉,声音清冷,“花阁主依旧想要成为我贴身之仆?”
花沫忘心下一跳,道,“自然!”
萧南歌冷笑著勾了勾指头。花沫忘屁颠儿屁颠儿地凑上前去。
“那你,便只管跟上来就是。”
花沫忘一怔,随即笑得春光明媚,“便是王爷不说,我也要如此,更何况……”望了萧南歌一眼,“有了王爷今日一举,沫忘更是无论如何也是不肯放手的了。”
说实话,萧南歌其实是有些畏水的,只要一上船,精神便不会太好。这件事不是什麽要不得的辛秘,却也没有几人知晓。甚至,就连当年随萧南歌一起在海上出行的将士们,都不曾知道。
一早,花沫忘就乐颠颠地跑来见萧南歌。
“王爷,我们这是要去烟州麽?”花沫忘笑眯了眼,“听说轩钦之美,五分尽归江南。江南之美,八分尽归烟州。啧啧啧,烟州可是盛出美人的地儿啊!”
萧南歌半倚著软榻,慢慢掀了眼儿看花沫忘一眼,“出去。”
花沫忘眨巴眨巴眼,觉出些不对,“唉,我说──王爷,你是不是不舒服?”
萧南歌皱著眉看他。
花沫忘走近几步,看清了萧南歌略有些难看的脸色,和微微泛白的唇,眼珠子一转,懂了,“王爷你坐不惯船?”
“怎麽?”萧南歌勉强坐起身来,“倒是看不出,你还通晓医术。”
“这倒不是。”花沫忘挤了挤眼睛,道,“只是王爷态度出了问题。”
“哦?”萧南歌有些恹恹地道,“什麽问题。”
花沫忘就笑了,“王爷平日里对我可是不假辞色得很,又怎会一个没什麽劲道的‘出去’就算完事了?”
萧南歌冷笑了一下,“这麽说来,你倒是见不得我待你好?”
花沫忘眨巴眨巴眼,“若是王爷畏水,想必这几日都未曾好好用饭吧?你等一会儿,我去给你将午膳端来。”
“不必了。”萧南歌皱了皱眉,“反正是一点胃口也没有。”
花沫忘却不听,只是笑眯眯地下去了。
花沫忘这一去,却耽搁得有些久。再回来,已经是大半个时辰後的事情了。
花沫忘还未进门,萧南歌就闻到了一股奇异的香味。
自从上船以来,萧南歌就一直头晕犯困,对於吃食,更是一点也不想动。但这突如其来的香味却若雨後山林里青草的清香,又如同将开未开兰花的幽远,混合著食物独有的香味,让人徒然就清醒过来,倒也是有了些用膳的欲望。
萧南歌忍不住抬头望了一眼。
花沫忘端著一个小托盘,做到了萧南歌身边,献宝一样地将托盘里的东西送到了他面前。
东西不多,一碗米粥,小菜几碟,但色彩搭配地却极为好看。
一翠绿,一豔红,间或有些白玉样的菜品做装饰,勾人食欲。
萧南歌眼睛微微一亮,花沫忘瞧见了,笑得更欢。眼巴巴地送上银筷子,“来,尝尝看。”
萧南歌也就不推辞,拿了筷子就要开动。
味道不得不说也是极好。小菜火候恰好,说不上究竟如何精妙,但味道浓郁,极能挑动食欲。那粥也熬得让人叫绝。一粒粒的米粒全都圆润饱满,带著类似於青草一样的清淡香气,微微带甜。
萧南歌将整碗粥都喝了个干净。
这是自上船来,他第一次吃了一顿饱饭。
“倒是想不到,你这船上还有厨艺如此高超之人。”萧南歌道,忽而又觉得不对,“不──若是真有,那为何之前的饭菜……”
花沫忘就儿了吧唧地咧出一口白牙,“这顿饭,是我做的。”
“哦?”萧南歌一顿,看著花沫忘,眸子里微显出一份惊异。
面前之人,不说天下至贵,却也娇生惯养。这样的人,会做饭?厨艺还如此──令人叫绝?
花沫忘往萧南歌身边蹭了蹭,道,“我只做饭给王爷你一个人吃。”
“那……”萧南歌微微垂了睫,“以後这用饭之事……”
“包在我身上。”花沫忘眨著一双桃花眼,笑得豪气万丈,“王爷,不是我自夸,我做饭的技术绝对的好……哼哼,等上了岸……”
“等上了岸,自有厨子做了。”萧南歌打断。
花沫忘摸了摸鼻子。
“哦,对了,”花沫忘一拍脑门,突然想起来刚才来的真正原因,眼睛亮晶晶地,有些兴奋地问,“王爷,我们现在要去的,是烟州吧?是烟州吧?”
萧南歌抬起头,看著船外的景色。半天,才轻轻应了一声。
“嗯。”
去江南的一路上,倒也稀罕地都是豔阳天。一路顺风顺水,没几日就到了烟州。
“这就是烟州?”花沫忘不知从哪里摸出一把锦面描金扇,“唰”地一下打开来,对著自己扇啊扇啊的,一张桃花眼笑得尽显风流,“倒真真是个天堂。水美,景美……啧啧,人更美啊。”
萧南歌冷笑,“倒是确实像是你的天堂。”
花沫忘就笑眯眯地凑了过来,“当然,无论人再如何美,也是比不上王爷的。”
夜一轻咳一声,平平板板地道,“王爷,一路舟车劳顿,也该是累了,可要找间酒楼暂且休息片刻?”
萧南歌抬了头,四处看了看,恰好见了一座酒楼。上面的招牌用金灿灿的金粉描出龙飞凤舞样的三个大字──醉仙楼。
“便去那里罢。”
醉仙楼里倒是早已人满为患。萧南歌在二楼寻了处雅间,点了壶茶,慢慢饮起来。
“话说,王爷你来这烟州,到底为的是什麽一个差事?”拿了一块点心津津有味地啃著,花沫忘不忘抬头问。
“你不是知道了?”萧南歌淡淡道。
“哦?”花沫忘咽下糕点,“皇上真让你来处理江南的贪墨案?”
萧南歌不答。
“这江南的官,个个三朝元老,个个富得流油……”花沫忘浅酌一口茶润了润嗓子,“官官相护的,能让你钻了空子?”
“你倒是清楚的紧。”萧南歌冷声道。
花沫忘见萧南歌声音虽冷,脸上却没什麽怒色,便贱兮兮地凑到萧南歌身边,道,“王爷,不如这样,你答应我一件事,我来帮你一起抓这些贪官怎麽样?”
“凭你?”萧南歌露出一个嘲讽的笑。
“我可能不大成……”花沫忘眨巴眼,“但是我有花语阁。”
萧南歌沈默了一下,随即,带著一丝探究的视线看向花沫忘,“什麽条件?”
“叫我的名字。”花沫忘笑眯了眼睛道。
“……花沫忘?”萧南歌皱著眉道。
花沫忘歪了歪头,“好像还是太生疏了?”
“你要如何?”
“不然就……”花沫忘想了想,“叫我‘花花’?”
萧南歌面无表情地看著他。
“呃……玩笑而已。”花沫忘在萧南歌冰冷的视线下投了降,退而求其次,“叫我‘沫忘’就好了。”
“沫忘。”萧南歌眉头还是皱著,不过倒是没有拒绝。
花沫忘美得一双桃花眼弯成了月牙状。夜一在一旁站著,嘴角抽搐。
一顿饭倒是吃的愉快,酒足饭饱後,已经过去了一个时辰。
“什麽,帐已经有人付过了?”花沫忘侧头看了萧南歌一眼,然後又转头问掌柜的,“那可知是什麽人?”
掌柜的摇了摇头,只是掏出了一封信,递给萧南歌,“这是那人离开时,让我交给白衣公子的。说是客官看了信就会明白。”
萧南歌点头,道了句“有劳”便出了酒楼。
醉仙楼对面,就是烟州最有名气的民悦客栈。三人一起进的屋,毫不意外,房钱什麽的也早就被结算过了。
回到卧室,萧南歌拆开信,细细看了起来。
“是烟州的府尹?”花沫忘若有所悟。
萧南歌冷哼了一声,“消息倒是快。前脚刚上的岸,这後脚倒是都知道了。”
花沫忘摇著自己那把华丽无比的扇子笑容满面,“毕竟你是钦差,不将你看紧点儿,他们还能防著谁呢?”
“呵,只当他们随处都有眼线麽?”萧南歌将信搁在木桌上,眸色冰冷。
“对了,信上说了什麽?”花沫忘问。
萧南歌瞥了花沫忘一眼,“没什麽,不过是夜间邀我赴宴罢了。”
“哦。”花沫忘拖长了音调,“好来调查一下你这个新来的钦差大人,究竟有什麽可以收买的弱点麽。”
萧南歌冷冷地眯著眼,不答话。
花沫忘倒了一杯茶,抿一口,问,“我跟你一起去?”
萧南歌摇了摇头,忽而神色怪异地看了花沫忘一眼,“不,你──我有别的安排。至於要你做什麽,待我回来後,再与你细说。”
花沫忘挑了挑眉,不置可否地笑起来。
☆、江南之行(二)
夜间时候,萧南歌带了夜一去赴烟州府尹的约。宴席就设在醉仙楼里,一番推杯换盏的真是好不热闹。
萧南歌也不再绷著个脸,酒席上反而一直笑容满面的。
对於府尹送的一些精致名贵的小物什萧南歌倒也不拒绝,府尹的试探,他也答得圆滑。一时间,席间气氛倒也算是和睦。
那头萧南歌在醉仙楼与众位老狐狸虚以委蛇,这头,花沫忘待在客栈里也没闲著。因为,来了一个客人。
“沫忘,好久不见了。”
温文尔雅的声音传过来,让花沫忘一愣。抬头看去,门外正站著一位年轻公子。
约莫二十五、六的年纪,穿了一袭蓝色的云锦袍子。一头乌丝被白玉冠束起,眉色略淡,眸光温软。真真当得起一句君子如玉来。
样貌虽不及萧南歌那般俊美,却也自有一番风流气度。
每次看到这个人,花沫忘就会突然想起了那麽一句:陌上谁家少年,足风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