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严烈阳提气道:〃任门主远道而来,烈阳有失迎迓,十分失礼。〃任雪飞声音又响:〃城主不必客气,这世上原也只有一个孟四公子,当得城主一迎
。〃最後一字话音未落,人已经踏上了厅口的石阶,缓步走了进来。
厅中人人注目,任雪飞相貌极俊雅,秋阳下面,嘴角带著浅笑,白衣锦带动,玉树
临风般翩然走了进来,整个人温润如玉,白雪公子一名确是实至名归。
严烈阳与孟管云都站起了身,互相道过久仰。严烈阳道:〃门主请坐。〃任雪飞一笑,说道:〃城主不用客气,雪飞今日前来,有两件事想与城主说清。前
日城主成亲,喜堂惊变,新娘被偷龙换凤,欲施暗袭,雪飞当日未能到场,但雪飞
可以担保此事与雪山派绝无干系。〃严烈阳点头说:〃门主多心了,我并没有往那上面猜想。一两个小人之言,也做不
得数。〃任雪飞偏头看了一眼九宣,那人穿著件单衣坐在风口里,低著头一动不动,与昨晚
间那风流灵动的模样大相径庭。他转回头来,续道:〃第二桩麽,便是朱九宣公子
昨日在舍下别院里作客,拉下一件重要的物事没有带回来。雪飞知道此物事关紧要
,必要亲手奉还才妥当。〃
九宣坐在一旁,这时慢慢抬起头来,眼睛亮如寒夜的星子,慢慢向四周扫了一圈。
厅里坐的诸人在心中鄙夷他的著实不少,现在却觉得那一双眼黑不见底,象是万千
的话在里面,又象是古井无波,一时间只觉得神为之夺。
任雪飞走到他身前,从袖中摸出那块铁牌北狼令,柔声说:〃九宣走的匆忙,这个
竟然也能忘记。〃他声音里带著浓浓的宠溺意味,不必多伶俐的人都听得出来。九宣一笑,似珠玉生
光,伸手接了过来。任雪飞握著那牌上的系绳没有放开,说道:〃九宣有没有听说
过雪山玉笋峰的美景?玉林蕴雪,天河牵星,都是北地有名的胜景。九宣若不嫌弃
,不妨与我一同回去,我可以保证九宣会觉得此行不虚。〃九宣唇边含笑,心里却暗道你这是公然来削严烈阳的面子了。哪里是来还物,分明
是来寻衅。只是时机挑得好,孟管云在座,许多江湖上的头面人物看著,严烈阳便
是再咬牙也发作不了。
他没有回话,任雪飞忽然伸手抚了一下他的鬓发,说道:〃这枝绯玉原是我心爱之
物,九宣插上後却这样的合适,不如赠与你,美人美玉,相映生辉。〃
一时间厅里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九宣发间那枝玉簪上。与孟管云同来的众人中忽
然有一个蓝衣青衣站了起来,大声说:〃严城主,这样的妖精你留在身边,也不怕
枕席之间被人偷施暗算麽?〃这话人人心里都想著了,可是只那人说了出来。严烈阳并没回答,只是说:〃九宣
,任门主这簪是心爱之物,你还了人家。〃那人一脸不忿之色还欲开口,孟管云说:〃吕兄不必冲动,严城主做事自有分寸。〃九宣仍是微微一笑,手下使力将那铁牌的系绳拉了过来,向前走了几步,声音里懒
洋洋的全是浪荡不羁的意味:〃我本是个江湖闲人,走到哪处算哪处。在严城主这
里打扰了不少时日,也著实过意不去。大家对我有些误会,我实是不便多留。严城
主厚赐之物,九宣不敢领具。〃他手臂轻动,那铁牌凌空掷了出去,严烈阳伸手抓
住,脸上蒙了一层霜,目光如电,灼灼的看著他。那眼里面什麽也看不出,正是因
为看不出,所以更让人觉得危险。
九宣恍若不觉那目光的可惧,浅笑说道:〃今日就此别过,城主多多保重。〃拱手作
了一揖,便向外走。任雪飞说:〃不多打扰城主会客,雪飞也告辞了。〃向外追了一
步,道:〃九宣不同我一道走麽?〃忽然身後劲风作响,任雪飞急侧转身避那锋芒。严烈阳那一掌原不欲伤他,去势极
狠厉,径向九宣的背心击了过去。九宣脚步一错,极巧妙了闪了个身,右手幌动还
了一招。严烈军属阳身上那怒焰便是四周座中人也觉得可惧可怖,那掌风更是扑天
卷地般让人透不上气来。孟管云手里平端著茶盅,冷眼看著,并不起来干预。任雪
飞身子一掠,挡在九宣身前:〃城主且慢动手……〃九宣道:〃城主何必苦苦相逼。人生之事,分分合合自有天数。你我相识也有四,
五年了,终不能这麽不清不白的一直纠缠下去。〃严烈阳双目寒烁,声音极阴冷:〃九宣,我待你难道还不算倾心尽力?到今日你还
是想著离我而去。〃九宣微微一笑,厅外的大风吹得他衣摆飘摇,直如画中人:〃城主说笑了。当年我
上北狼来为城主治伤,银货两讫,并没有亏欠之处。那以後的两年共处,九宣神智
不清,也当不得数。算一算前後四五年间,九宣可曾有虚言欺哄?又或是有什麽许
诺给过城主?〃他唇边那温柔笑意象是淡墨画上去的,在大风里显得飘摇不定,眼神里一片清冷:
〃我若许过你,自然不能相负──可我从未一言相许!朱九宣仰不愧於天,俯不怍於
人!〃最後这一句声音极清亮,厅里厅外诸人无不听得清清楚楚。
孟管云听了这一句掷地有金石声的言语,心里忽然莫名的一动,看那声名狼藉的少
年站在厅堂正中,眉目如画,神情凛然,不知怎麽著,竟有些恍惚,仿佛斯情斯景
在何处见过一般,却只是想不起。
严烈阳冷哼一声,眼前那人真是恨到了极点,双手颤颤的,直想扑上去捏碎了他,
提步再欲上前,九宣忽然一笑,扬起手来:〃城主莫冲动……你倒运一口气试试
,身上没有什麽不妥麽?〃严烈阳闻言色变,他适才急怒交加,现在略一凝神,自觉经脉间不知何时竟然淤滞
难通,全身内力一些儿也是提不起来。这一惊当真非同小可。九宣温言道:〃厅上
各位,九宣多有得罪,还望各位原宥则个。〃忽然〃!当〃之声连响,厅里功力稍差的人已经握不住手里的茶盏,惶急之下立起来
,叫道:〃你下毒!〃却觉得浑身上下气力都不知叫什麽给抽了去,有几个便软倒在
地,双眼翻白,竟然晕了过去。余人惊惧更甚。九宣道:〃这几位胆气不足,是吓
晕了的,和我用的药倒不相干。〃孟管云脸上神色未变,将茶盅放在一边几上,缓缓说道:〃朱公子真是好手段,孟
四佩服之至。却不知道公子何时做的手脚,用的又是什麽药物?〃九宣微微失神,看他一眼,并不作声。上前几步走到严烈阳身前,後者的脸上真是
要多麽冷便有多麽冷。
厅外的人发现厅里的异动,喊了一声便要冲进来。九宣一手扣在严烈阳顶心,朗声
道:〃哪个敢进来,我这就一掌击死了他。〃那些人一时全刹住了脚,厅里厅外静的很,只听著风声卷著中毒的人呼吸声,四下
里一片混沌。
九宣慢慢放下手来,温言道:〃那年我如不出手为城主治伤,城主恐怕要让那些乱
行乱撞的内息纠缠个一年才算。世事无常,想不到今日你我反目成仇到眼下地步。
九宣从无伤人害人之心,城主却一直苦苦相逼,又是何苦?〃严烈阳嘴唇紧闭,身子立得笔直。那脸上神气看得四周人人都是心惊。
九宣手在他肋下轻轻一抹,严烈阳身不能动,一双眼死死看著他。九宣声音里满满
全是柔和:〃城主囚我两年在先,又利用威逼在後,九宣无以为报,城主当日见我
时什麽样子,九宣令你回复旧观,也算清了旧债。从此後你不欠我,我也不欠你,
各走各的路罢。〃他说完这话,掌心里一股阴劲凝聚,缓缓推出。严烈阳只觉得肋下象是利刃划了长
长一道开口若悬河,那寒气一分一分透体而入,似利剑加身。不一时全身上下象尖
刀乱攒乱戮。他只是咬牙苦忍,一双眼眨也不眨那样盯著眼前人。九宣以袖轻轻拭
去他额上滴下的冷汗,说道:〃城主何以要这样怨忿我?九宣一直也是情非得已。
〃 他手下施力不停,约摸盏茶时分,严烈阳脸色红了又青,青又转白,惨淡的一丝
血色也无,後来渐渐变得腊黄怕人,冷汗将身上衣裳全副打湿了。厅外虽然是站了
许多的人,但怕九宣手下狠厉害了城主性命,无一人敢越雷池半步。
九宣轻轻放脱了手,严烈阳软坐在地。
他直起身来,环顾一周,厅上人人自危,生怕他来加害。任雪飞强笑道:〃九宣真
正本事,我进得厅来茶也没喝一口,怎麽著了你的道儿,倒是想不明白。〃九宣悠然负著手,说道:〃门主昨日下药来请我,盛情拳拳。九宣不才,今天也来
投桃报李,学上一学。〃他指一指厅角一只青烟??的铜鼎:〃只是城主那药金贵,
我的鄙贱不为人知罢了。〃任雪飞虽然内力尽失,身在险地,依然风度如旧,说道:〃九宣一直韬光养晦,手
段药物不为人知。不过今天之後,九宣的大名可就传遍江湖。这许多成名的英雄豪
杰都栽在你手下,足可自傲。〃九宣一笑,眼底清澈明亮:〃此物效力虽强,不过两三个时辰後自解,功力五天便
能尽复,大家倒不必惊慌。〃他慢慢转头,看著孟管云,声音有些飘忽:〃四公子,
严城主元气大伤,非一年半载不能尽复旧观。你若要他同意吕家的亲事,倒是便易
得多了。虽然今日失礼,但也不无微功,四公子说是麽?〃孟管云目光灼灼,道:〃朱公子好生了得,孟四佩服。〃九宣一笑,召手叫那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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