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墨旧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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洗墨旧友- 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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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干咳了几声,又干巴巴地笑:“檀袖公子言重了……咳咳……区区只是一介秀才,心中并无高山,脚下亦无景行,不为人所鄙薄,已是万幸……”
  柳夕寒撑着桌子起身,拍拍我肩,笑得欢脱无比:“卞仁啊,看你为了我吃醋,我甚欢喜……”
  扑面而来的酒气中,我的脸抽了抽。
  他外婆的,还以为柳大侠方才与我心照不宣,原来是喝大了反应不过来闹的。哼哼,此人也算另类,酒上头了,说话还不带打闪的。
  我胡乱抹把脸,又胡乱应了几句,架起他便往外走。
  在门口险些撞到个人。
  汉语中有个成语,叫做惊鸿一瞥,意为只此一眼,犹记终生。
  这个差点被柳大侠死沉尸体撞翻的人,就是个让小爷我惊鸿一瞥的。
  美少年。
  美少年是什么人?那是三月微醺的暖风,动人的醉,天山千年的雪莲,惊天的蕊。如此绝色,焉有不怜之惜之的道理?
  于是,我倾毕生色胆,旋开一抹华丽丽的笑。
作者有话要说:  

  ☆、廿六

  可惜不及我行个礼道声歉,显显子车家的大气,对方侍从就发飙了:“放肆!”
  我愣了愣,心忖扮猪就该扮到底,刚要扔下尸体躬身作揖,那美少年淡然开口道:“无妨——”手一拦,方才还目露凶光的恶仆,立即一脸敬畏地恭顺后退。
  我看的咂舌。美少年目光转向趴我肩头的“尸体”,停留了须臾,又笑着冲我拱拱手,绕过我二人,飘然而入。
  那淡雅一笑,三月的春风,化了千年的冰雪。赏心啊,悦目啊。我一时如踩祥云,似临升天,神清无比气爽无比。
  然看到后头那三个手下,个个剑眉鹰目,气场不善……祥云四散,汗毛拢了起来。尤其是那恶仆,擦身之际,还剜了我一眼。我周身抖索了一下,携着柳夕寒赶忙离了此地。
  一进宿馆丁字房,忆卿就嗷嗷扑了过来。
  “卞仁卞仁,你,你……”将我上下打量一番,又把醉死过去的柳夕寒盯了半天,他脸色渐渐变得肃穆,“你该不会……原来昨日夜闯颜府的人,真的是你!”
  我哦了一声往里走,被窝里安好尸体,端茶送水煮汤药。忆卿黏后头不断碎碎念:“你好歹把额头再包扎包扎嘛,都渗血了……这回他又是伤着哪里了?怎么没看到伤口……唉,放心放心,这次他是为了救你,我不会揍他的……”
  抹布蓦地飞出去,在忆卿那张小脸上着地。我没好气道:“哪里都没伤着。今日江贤弟不用温习功课?听说尔思青睐于才貌兼并之人,尤其喜欢身具殿试之才的美男子……”
  话没讲完,忆卿一溜烟没了影。
  我长长叹了口气。摸到秦蓉那小院中,准备以颜孝亭无恙一讯相告,唯恐她没头没脑瞎琢磨。真要闹出点什么动静,那可是一尸三命。
  深冬气候,枯枝瑟瑟,残叶簌簌。我小心避过几乎满了地的落叶,贴墙根爬到一扇窗外。起身刚要探听动静,吱呀一声——
  窗户开了。
  身子滚到地上蜷成了一团。小爷咬牙捂着二度砸破的脑门,闷声抽气。
  里头传来了说话声。我立刻竖起耳朵听。
  “小月,你说,人的气味,是不是各自不同的?”
  说这话的是秦蓉。口吻茫然中蕴着丝萧索,却不见悲壮。我微微松了口气。
  “这个……小姐,小月自小在小姐身边服侍,几乎没近过其他人的身,所以,没闻过多少人的味道……”
  “哦……那爹和兰叔呢?”
  “这个……小月没注意……”
  我愕然。秦蓉干嘛考究人的气味,而且还包括男子的?莫非,是要独辟蹊径,准备研发男子适用的香粉,拿到南馆中兜售?
  忽的脑中一亮。比起为了只千年王八哭哭啼啼寻死觅活,女红书墨之外另寻副业而就,既能挣银子又能补脑子,岂不更加有益健康?
  我笑盈盈出了涵院,心情大霁,通体舒泰。路上碰到那些个贵公子,连作揖都比平日作得长久些恭顺些。
  正要进房,一只墨蓝袖管横空挡道:“卞仁贤弟,这是打哪儿回来啊,脸上春光荡漾的?”
  我眼神一凝,待将那人看清,露齿一笑:“子涯兄才是丰神俊逸,轩朗倜傥,不论何时何地,都是春风满面。”
  张子涯阴恻恻地笑:“最近传闻,卞仁贤弟红鸾星动,今日一见,印堂果然见红。贤弟你还真是面带桃花啊。”
  额头立马隐隐作痛。我笑得珠光宝气:“哪比得了子涯兄?子涯兄即便春带桃花,带的也是又红又大的桃花。”
  张子涯嘴角抽搐一番,又贼笑道:“瞧你额头这伤口——该不会是,跟小情人闹别扭了吧?”
  我干巴巴一通笑,忽觉身上灼热点点。举目四望,果真惹了不少路人驻足观望,津津视线中皆燃着鄙夷的烈焰。
  我咽了口唾沫,强笑道:“呀!不才愚钝,不知近日究竟做了何等荒唐事,竟引来子涯兄误解!不才回去定当好好反省,以不负子涯兄同窗厚谊!”说着不待张子涯再接再厉,脸上涂蜜脚底抹油,飘进房间,关门上锁。
  我恶狠狠扑向被窝,深吸几口气,才闭眼将最近诸事深忖了一番。思来想去,觉出点不对劲。
  柳夕寒。
  这小子上哪儿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廿七

  我赶紧爬起来,一开门,一只手正悬在半空。
  飞出去的眉毛敛回来,我粲然一笑:“啓均兄。”
  花啓均伸出的右手自然改道,含笑一揖:“子车兄——这是要出门么?”
  我道:“不错,在下正要……咳咳,去向夫子告假,回家探望家母。”
  花啓均微微点头:“子欲养,须趁亲健之时。子车兄如此纯孝,令堂实乃有福之人。”
  我干干一笑:“不敢不敢,在下不过是尽为人子女之本分。”见他眼中似黯然,忽忆起他双亲俱失之事,又赶紧转话题道:“啓均兄此番造访,不知所为何事?”
  花啓均眼中亮了些:“在下是来借一样东西的。”
  我瞅了瞅他左手中的白瓷小罐,笑道:“啓均兄不似来借东西,倒像是来送东西的。”
  花啓均笑了。笑容似有些……羞涩?
  我哆嗦了一下。
  “果然瞒不过子车兄慧眼。不错,在下刚得了些好茶,想要与友共品。思及子车兄近日时常外出忙碌,仆仆风尘,当借淡茶濯之。”
  我额头沁出点汗。
  “遂携茶前来,借子车兄茶具,及品茗之舌一用。”
  汗流得更湍急了。
  “在下唐突,还望子车兄不问在下自作主张之罪。”
  我汗淋淋踌躇片刻,拱手道:“啓均兄说的甚在理,在下亦是万分感激——不单是茶,也是为了数月来花兄屡屡相助。”
  花啓均神色微变。
  “阁下如海深谊,在下实在,无以为报。”
  话说到这个份上,就算只有花啓均一半聪明之人,也该听出端倪了,眼见他眸子里星芒又淡了下去。
  淡就淡吧,你实在太危险了。
  “家母微恙,念子心切,在下须立时返家,以报春晖。茶之美意,在下心领。啓均兄,就此别过。”
  拱完手,我脚下生风,连假也没告,直往江离苑扑去。
  刚到大门口,前脚还没踏进去,硕大一个肉团迎面飞了过来。我险险躲过,那肉团便砸到大街上,哀嚎不止,血流满面四肢瘫软,已呈肉泥之态。
  目不忍视之,我赶紧闪到一边,抓了个身形瘦削似好欺的哥儿问:“那位柳爷可在此处?小哥儿你可有——”
  “见过”二字尚未出口,我人已同方才那团肉泥一样飞了出去。早已挂彩的脑门磕在地面上,疼得小爷我五脏移位六腑颠倒。
  头顶射来一声厉喝:“放肆!竟敢对主子不敬,你这贱民好大的胆子!”
  主子?贱民?
  我一时云山雾罩,忍痛将那暴喝回味了一下。这粗粝嗓子,似在哪里听过……
  “常山,不得无礼。”
  我立马顿了抱脑袋的手。温润如美玉,清隽若素轮,好生耳熟的醉人声音!举目一看,啧,不正是一个时辰前才在此处照过面的美少年?
  我在一丛冷森森的视线中爬了起来,也顾不得一身狼狈,笑着见礼:“公子,又见面了。你我还真是有缘。”
  美少年似乎也记得我,笑容很是亲切:“兄台有礼。在下姓石,单名一个澈字。先前寻人心切,没能问及兄台名讳,不知现下还算晚否?”
  我朗声笑:“不晚不晚。在下子车廿,石兄可唤在下卞仁。”
  名唤常山的恶仆附到石美人耳边:“主子,此人涎皮笑脸,不像出自正经人家。且与人初识便以表字相告,故作亲热,不似善类。”声音高低适中,恰能让我听到,眼睛还时不时往我这儿叮一叮。
  我强忍心头火,听石美人微笑道:“常山你有所不知。世人本心,若尽显于表,天下也不致有尔虞我诈之事了。卞仁兄若心存恶意,又何必以真名相交?”
  他竟知子车廿乃我本名!看来,江离苑这一个时辰,美少年没有白待。
  “况且卞仁兄方才只是向我问人,并未逾矩。”
  我笑道:“石兄真是慧眼如炬,胆识过人。幸亏在下不仅不从恶,诸位毫无遇人不淑之虞,而且在下还有一颗急人之所急的热心肠。”
  石澈浅笑:“在下亦如此认为。”
  我道:“不知石兄所寻何人?在下出身本地,也算认识些人,可作石兄一臂。”
  石澈笑容若罥烟:“其实,在下要找的,正是卞仁兄所问那位。”
作者有话要说:  

  ☆、廿八

  我怔了怔,不动声色试水:“原来石兄亦为柳兄故友。昔日柳兄自称游遍四方之土,结交天下之士,在下还当他空有鸿鹄之心。石兄人中龙凤,竟也与他相识,如此看来,柳兄果非池中之物。兄台此番相寻,想必是为要务而来?”
  石澈也不是傻瓜:“其实在下与柳大哥相交泛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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