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正是因为如此,她回来之后做了一个就算是曾经面对着庄默然的感情都不会做的决定。她来找了安瑜,想来她这里讨一个否定,否定这个世界不会没有纯粹爱情的答案,来解决她窒息的想念。不过,她也知道这样的决定必要代价掉很多东西,那就是整个黄家。如果她不给自己一个没有退路的逃离,那她所做的所有决定都将没有用,黄家会伸出来一只无形的手,将她所期待的全部捏碎;扼杀她的爱情,她追寻的答案,甚至是所有涉及这些事情的人。然后,她就会被盯上十字架,不按着长辈的剧本走人生,那就只有盯死在十字架上的份。
这些她都不要,她要做个活生生的人,扯断身上所有捆绑的线,哪怕当掉黄家的姓氏换自己一次重生。这样的出逃就是她重生的开始。
“在想什么?”安瑜见她安静的看着窗外。
黄千桦收回视线,对她笑了一下:“没什么;我们这是要去哪儿?”
“老太太的老家,一个很乡土的小镇。”安瑜看了一眼老太;她睡得很安慰,她最近常会睡觉,就像年幼的孩子需要许多睡眠一样。
“那不也是你老家?”黄千桦记得安瑜和老太是同一个地方的,老太是没有人照顾了,才被她带出来的。
“是啊,不过那里已经没有我家人了。”车子开动了,这回换安瑜看向窗外。
“他们呢?”黄千桦问。
“去过他们想过的生活了。”安瑜很快的回答,却没有多说别的。
黄千桦隐隐觉得这其中可能有什么故事,但是也没有追问,她的兴致不在此,安瑜也从没有提过。
车子开了一晚上,从夜里到早上,从高速到二级公路,一路平稳又颠簸,让从来没有坐过长途的黄千桦受尽了从来没受过的晕车之苦,吐得她七荤八素才到了一个不知名的小镇。
“怎么样我的小心肝,你还活着吗?”下了车,安瑜带老太上了轮椅,黄千桦蹲在路边吐到苦胆都快出来了;安瑜捏起她的脸问她,随手用纸巾给她把脏掉的嘴边擦干净。
黄千桦已经脸色苍白了,还要被她挑逗,真想问候她祖上了,但是吐得什么力气也没有了,只能愤愤的瞪着她。
安瑜咯咯的笑她:“果然是没受过苦的大小姐;你可得坚强点,别等下我要推着老太还得背着你。”
黄千桦眼神狠狠的刮她,她现在可是抛掉了所谓大小姐的身份跟她私奔到这地方了,她怎么还拿这种梗来噎她,是故意戳她雷点吧。
“放心吧,我不会丢下你的。”安瑜转了一副柔情的面目,说着将她挽起来:“我们先找个地方休息一下,坐了一晚上的车,得吃点东西。”
三个人休息了一阵,安瑜打了个车,讨了半天价才答应到她们的目的地去;当车子停在一间瓦房前的时候,黄千桦就像看着猎奇的建筑一样看着那间泥塑瓦盖的房子。虽然她知道国内有各种古镇,但是这样的房子她还真的没有见过,而且这跟黄家的大本营是完全不可比的,小到可能只配当大本营里的一间泡汤温泉浴池。
“这,你这老太太的家?”黄千桦指着这房子,实在是不能想象是用来住人的,满脸诧异的问安瑜:“房顶上还长野草了。”
“是啊,很多年没人住了,长野草也很正常。”安瑜把老太推到门口,似乎这房子在她面前早已经习以为常的存在着;“你看着行李和老太,我进去开开窗把空气透一下。”
黄千桦就扶着老太的轮椅站在门口,一会儿听到屋子里乒哩叭啦的响了一阵,又过了半天安瑜才灰头土脸的出来:“可以进来了,可能还有点呛,再散一会儿气就没事了。”
黄千桦看看这脚下的路都是一块块的石头铺成的,要进屋还有一条臭沟渠,不由的蹙眉,这轮椅也进不去,她就只好把老太抱起来;老太极瘦已经没有多重,所有她也没有多吃力。进了屋才发现,屋子里光线很暗,门后边一堆安瑜清出来的重重灰尘的杂物,屋子里东西很少都是些古老到已经退色的陈旧老物什,一眼也只能数得出来一个大木箱子,一张大木床,一个用三块砖头摞起来的简单火灶,一个大水缸,还靠窗悬着一个发黑的竹竿,大概是用来晾衣服的。
黄千桦把老太放在安瑜已经简单收拾好的床:“这地方真的能住人吗?”
安瑜无奈的苦笑了一下:“呵呵,以前老太就是一个人住在这里,连灯都没有,一个瞎眼的老太太,不需要光明。”
黄千桦吞咽的看了一眼老太,真的没有办法去想像一个瞎眼的老太,在这样的环境下生活了几十年,活了九十多岁,对她来说是不是一种折磨呢?
“怎么了?吓到了?是不是后悔了?”安瑜轻轻擂了一拳黄千桦,开玩笑的说。这话她说的言不由衷,她也怕黄千桦真的后悔了,然后受不了苦逃掉了。毕竟,对一个生长在衣食无忧,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富贵家庭里的大小姐来说,这样的反差确实会叫她大为震惊不能接受吧。
这样的反差,确实叫黄千桦吓了很大一跳,她从来没想过这个世界上还会有这样的地方有人生存着,卑微的像在角落里的蟑螂,见不得光似的;不过,她没有打算被吓走,只是一时有点消化不了,有些痴愣的摇摇头:“唔,我帮你一起收拾吧。”
“嗯,这么久了,我们要住的话得重新全部都收拾一遍,包括还得修捡一下屋顶上的瓦。不然,要是下起雨来,我们就得成落汤鸡了。”说着,安瑜伸手把悬在窗边的晾衣服的竹竿绳子一扯,那棵黑黑的竹竿就叭的一响掉了下来,把黄千桦吓了一跳;“你照看着老太,我到村上去找人来帮忙,我们自己可忙不过来。”
黄千桦鸡啄米似的点点头,这些事自己还真干不来,哪怕她不愿意承认自己是个娇小姐,到这个时候也不能不认了。
不久,安瑜果然叫了不少人村上的人来,大家伙一起动手,把这房子里里外外都整理了个清楚,就连屋顶上的瓦片都没有遗漏。还有不少人围着老太说话,表示已经有很多年没有见过她了,都以为她离开了之后早就已经死在外面了,真是没想到还会回到这里来。许多人表示愿意出人出力,照顾老太起居上的一些体力活,但还是如以前一样是没有人愿意让老太上自己家里去住的。更何况现在还有安瑜和黄千桦在,他们就更不会开这样的口了。
安瑜则上镇里购买了煤气,饮水机,甚至还有床铺,把老太和她及黄千桦的床都换了新的,这房子就除了屋子外,里头的东西就全部都换了新,也有人替她们接上了电。忙活了很久,大概把要弄的都弄好了,这班人才陆陆续续离开。
“用帘子隔开,以后老太就住里面,我们就睡外面,怎么样?”屋子是直通间,不分厅卧,起启饮食都只在这一屋子里,安瑜就用帘子隔了一下,让老太安排睡里面,她和黄千桦的床就搁在外面。
“我们为什么要到这里来?”黄千桦脸上尽是潸然的表情,看得出要她消化这样的反差难度不小。
安瑜看出来她心里觉得苦了,把她拉到门口,小声的说:“落叶归根吧。老太,时间不多了,她清醒的时候总是说太爷来接她了。他们年轻的时候很相爱的,只可惜太爷比她早了几十年,她一定很想他。”
黄千桦看回屋里,老太呆呆的坐在床上,佝偻瘦小,时间夺去了她所有的东西,她已经是风烛残年了。
安瑜抚着她的脸:“我知道,你肯定很委屈,从家里跑出来没想到会沦落到这样子吧?给老太点时间,等她百年之后,我们就去你想去的地方。”
“没事,我都可以接受。”重生,就是任何随机的新开始,黄千桦这样告诉自己,不管牢笼之外是什么,重新去接受和认知很重要;她也必须在新的生活里树立新的人生观。
“爷爷很奇怪。”陆千扬坐在景颐的房间里,现在她住在景颐家里,该监视的人一样还在监视,该打报告的人一样打报告,但是没有人来打扰她们,没有人勒令她们分开不准见面;她们曾经担心过的来自黄家的压力,似乎只是她们想象出来的东西,自己吓自己罢了。
“怎么说?”景颐挂好她的毛巾,走过来坐到她边上。
“爷爷当着我的面叫姑姑有需要的时候就按自己的想法接济千桦;却又令二叔负责出动人力去大力寻找,甚至他自己都动了身到处去找。他把我和姑姑叫进房去,却不停的说起风了;真不知道他话里的含义是什么。”陆千扬想想这些天黄家的动向就觉得纳闷;“还有,我们这样子已经是明目招彰的在一起了,黄家以前也会施压,但现在为什么却一点动静也没有?我不想回黄家,他就让我去影楼去,我现在还住你家里,他也什么都没说。家里怎么对我都没所谓,这样不明不白的才叫我不安生。”
“黄家就是这样,他们向来都是面上一套,背里一套,你应该早点习惯才对。”景颐一点也不撒谎,她在任上,这些事早就已经习以为常了;“老爷子这么做,肯定有他的想法。太远的,我们也没办法想了,倒不如过好现在吧。我啊,现在觉得什么都不如你来得重要,是不是清官,是不是傀儡都无所谓了。很多事,我一个人是无法扭转乾坤的,更何况我还是被捆绑上架的皮面。倒不如想得简单些,他们的掌握也许也没有什么不好,黄家对有来去市的贡献也确实不小,拉动经济,各种工程、设施只要他们林涉及到的也都做得极好。这样的话,到底谁是这个城市真正的主宰又有什么关系,有益于它就好。而我最想的就是爸妈都好,你也在身边,就够了。”
“不会不甘吗?都是我做得不够多,没能让你摆脱傀儡,没有给你理想上的自由。”陆千扬握她的手腕,自己都替她不甘。
“无所谓了,殊途同归,达到目的就好了,谁做不是做?这座城市不是靠我一个就能繁荣起来的。”景颐多少还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