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他几个心腹。更糟心的是,此次重回安穗,闵煜只从孟阳和滨江各拨了五万人给他,其余的兵力要他自己想办法。这一带才有多少户人家,征兵十万,实在做不到。可为了讨好闵煜,他只能抢人。现在的安穗城和这附近的乡村,家家户户就只剩下妇孺。抢来的兵别说打仗,就是让他们安心待在军营都不能,隔三差五就有人逃跑。一开始他对逃兵毫不手软,捉住就杀。兵丁怕了,消停了一阵,没过多久,又有人逃了。他还想用杀鸡儆猴的招术,心腹提醒不能再杀人了。这些人都是家里的顶梁柱,有的人家全部男丁都被抓来,就剩下妇人和襁褓中的婴儿,怎么活?若待在军营里领点都不能养活自己的饷银,他们全家就得饿死。若逃跑时被捉,大不了和全家一起死。若没被逮到,躲过了风声,回家不管是种地、打猎、做些手艺活,全家总能活下去。他们当然要跑。况且杀一个少一个,还如何凑齐闵煜交代的二十万大军?到时不但闵煜怪罪,这上面肯定也不会播足军饷,还怎么捞油水?不如跑了再抓,然后责打一顿,重新塞回军营充个数,也就罢了。要真打起仗来只管坚守,迅速向孟阳、滨江求救。凭着安穗城高墙厚,十来万人再如何不行,守个十来天等援军还是可以的。这也是为什么这次他对于赵岩的挑衅置之不理的重要原因之一。
然而现在形势让他措手不及。唐咸安的分析击中要害。打是打不赢。做忠臣,将来端朝天下,他一家可就没有前途,难道叫他宇文一姓都去乞讨不成?但降也要降得体面,否则叫人瞧不起不说,日后还如何在朝堂立足?所以仅凭唐咸安一个无名小卒来劝降,岂能让他心甘?他沉默不语,斜眼看着唐咸安,半天才道:“我宇文扬难道不及林永权?”
唐咸安微微一笑,“唐某已然说过,赵岩将军是怕宇文将军有心结。不过若有卫绪将军的亲笔手书,宇文将军可愿意肯弃暗投明归顺我大端?”
宇文扬急不可耐道:“卫绪?若有卫大人的亲笔书信,宇文扬自然愿意效忠大端。”他深知卫绪可比赵岩更得端皇的信任,那才是真正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唐咸安自得一笑,拱手抱拳飘然而去。两日后,将卫绪的书信呈上。宇文扬也不再做作,命百姓敲锣打鼓夹道欢迎端军入城。
卫绪与唐咸安商量,依旧故技重施,发下银两安排安穗军回家,又控制了其余将领,全部带回天门岭。这样一来,卫绪又忧心,道:“前两日押解回来的滨江敌将还在此处,又再加上安穗这些将尉,恐有百人。如何安置,颇为棘手。”
唐咸安道:“一起送往京城,交由皇上处置。这些人中不乏彪悍勇猛之人,留在此处怕生变添乱。不过若真心降端,将来对付北狄也是大有可为。宇文扬和林永权不足为虑,大人可视二人为上宾,好生款待。这也是做给孟阳城内看的。”
卫绪称善,暗自松了口气,他将情况写进密折呈了上去,现在只等皇上密旨。不久,伴随密旨而来的是红巾营的一干女将率领着一万精骑前去剿灭前晋余党。
卫绪惊讶,找来唐咸安问道:“闵煜覆灭了?怎么没听到消息?”
唐咸安笑道:“皇上这是未雨绸缪。依下官估计,也就这几日,大捷必会传来。”
果然,二十九日便有战报从孟阳传来。两位赵将军合力歼敌共计十万之众,闵煜龟缩孟阳,再不出战。
卫绪大喜,千斤重担终于卸下。叫他护卫京师忠心皇上,这个不难。但领兵打仗确实没有经验,更何况天门岭是重中之重。他这些日子一直紧绷着的心,可以安然放下了。只是见唐咸安告辞要回京城,不由诧异道:“先生不去孟阳和大军汇合?”
“大局已定。下官要京复命。”唐咸安拱手告辞。
卫绪也没有挽留,设宴践行。在朝中,他只会对皇上忠心,其余任何人等都是冷淡待之,绝不会有一丝亲近。这也是为什么湛洵会将他留给女儿做臂膀,对湛氏,那可是死忠中的死忠。若不是皇上这次有旨意,要他一切事宜均要和唐咸安商议,他才不会另眼相看。不过即便如此,对唐咸安的才华他还是钦佩的,送行宴席上都想问问前方如何能大捷。但他也知道,不该多管的事,他卫绪是一丝都不会逾越的。
其实这大捷还真多亏了一个人,那便是闵炫。一开始,孟阳突然被袭,闵煜是慌神。但仗着城高墙厚粮草充足,又有三十万大军坐镇,他当时倒也没显得多怕。只是纳闷,这敌军都打过来了,怎么安穗和滨江却没个消息?斥候一批批派出去,大部分却不见回来,少数回来也是禀告端军如何凶残、如何势大。听得他心烦,更不敢轻举妄动。
实则虚之、虚则实之,兵法之精髓,让赵润玉运用的出神入化。凶残是真,势大是假。按照计划,五万奇兵一到孟阳外,便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几把大火烧了城外的营盘,吓得南晋军盲目地全退进了孟阳,紧闭城门。其后,赵润玉便命士兵在城郊征粮。名为征粮,实为强抢。这两年南晋百姓的日子大不如前,家中的壮劳力又被抓丁,哪有多余存粮。况且这才开春,待到秋收才有新粮,全年就指望这点口粮过活,哪肯献出。可惜事关国运一战,百姓自然就被当做草芥,是死是活,赵润玉也顾不得了。为了行军神速,端军轻装上阵,每人带的口粮就够支撑到孟阳的,除了抢粮别无他法。
不过赵润玉实在是狠,她命士兵抢的可不是五万人马的粮,而是按三十万人马的粮草去抢夺的。这仅仅就是为了糊弄闵煜。早在孟阳城门紧闭的那一刻,赵润玉就派人在各城门处日夜紧盯埋伏着,只要是零散人马出城便下手追杀。剩余少数也是往受害百姓处赶,让这些斥候好好看看听听端军的残暴和势力。可这样一来,孟阳近郊的百姓就陷入绝境,家里的粮食被抢夺的一干二净,有反抗的,也在被暴打一顿后吞着血泪不敢吱声。普通百姓,家里又没了壮劳力,只剩下老弱病残女人孩子,面对训练有素的军队,只能忍。好在端军只抢粮,没有任何欺辱女子、随意杀人的举动。就是有些大农庄不肯乖乖地交粮,这都是城里高门大户的私产,仗着家丁多,以为他们的皇帝会马上出兵将端军打跑,于是拿着武器顽抗。赵润玉可不会手软,血洗了几处农庄后便再没人不识好歹了。可想而知,她的名声在孟阳一带差到极点,以至几十年过去了,这里的百姓还是用她的名字吓唬小孩子。
现在的她才不会在乎名声,想的是另外一件事。到底是拜了唐咸安为师,她现在的心眼也多了,不会只单纯为战争而考虑,也会学着关注朝政。这种纵兵抢劫的事,若打了胜仗,一时半会没人能和你过不去。然而将来为官后万一树了敌,有人拿此做把柄,也是难办。故而命人在抢粮时打了白条,许偌攻陷孟阳后还粮。百姓无奈,但也算有一线活命希望,竟都巴望着端军能尽快进了孟阳。她也急,赵岩领着大队人马已经到了,可如何让闵煜死了决战的心,缩在孟阳等着投降,却是没有好办法。
直到二十六日,巡夜的士卒带来了一个其貌不扬的平常人。此人交代了几句,又呈上封信件便离开了。赵润玉忙命人去请赵岩。再看到信件的一瞬间,赵岩忍不住倒吸口凉气,急问,“这是何意?”信件上无有一字,只有大端皇后的凤印。
赵润玉却舒心笑道:“大将军,咱们要演场大戏给闵煜兄弟看。”然后将送信人的话复述了一遍。
赵岩哈哈大笑,“妙哉。”不管这事真假与否,对他们没有危害。成功最好,失败也没有损失。
演戏的是端军,主角却是闵炫。赵岩出兵围困安穗的消息传到平县后,闵炫就坐立不安。柳玉陵和袁少华都劝他回孟阳避难。他是举棋不定,好不容易才脱离闵煜,难道还要回去做笼中鸟?况且平县还有他这几年积累下的家底,他舍不得丢弃。柳玉陵却对他分析:安穗在打仗,去不得。滨江是闵煜的小舅子林永权在坐镇,为了避嫌,当然不会收留他。南晋其余地方无险无兵,无处躲藏。除非去占山为匪。
闵炫堂堂皇子,晋之正统,哪里愿意去当土匪?当下苦着脸唉声叹气。柳玉陵又对他说,这几年的隐忍已经让闵煜松了戒心,等战事一结束便会去贿赂冯谦良,此人是闵煜近臣,说话很有分量,肯定能平安离开孟阳。而自己一介妇孺不会引起注意,愿意留下替他守着家财,为表忠心,更让丈夫随行。就这样,闵炫才放下七八分心,和袁少华带着几个会武功的小厮一同往孟阳来。路上,不该让闵炫知道的事,他是一点都没有消息,所以也不知道安穗和滨江已经投降,快到孟阳,又听说这里也被围住,顿时吓住了,袁少华寻了个不起眼的小农户住下商议对策。
随后闵炫又见端军到处抢粮,更不敢出来。几天后附近都没粮了,这才不见端军,但这样一来所有人也没吃的了。饿了一天,闵炫受不了,非要袁少华想法子赶紧进孟阳。袁少华十分为难,只得趁着夜色带人护着闵炫悄悄溜向城去。快接近孟阳时,隐约见四个士卒大摇大摆押着一个人向南去,嘴里还骂骂咧咧。
闵炫等人听了一会,终于明白,原来是从孟阳出来的一个探马被端军捉住正要押回大营。袁少华小声请示道:“殿下,要不要救人?现在非常时期,又是夜天,我们就这样贸然去孟阳,人家也不会给开城门。若是有这探子领着,我们定能进城。”
闵炫连连点头,叮嘱袁少华他们行动时千万不要弄出动静。只一会功夫,四个端兵便被打死了两个,活捉了两个。闵炫见没全部杀死,疑道:“干嘛还留活口?”
袁少华伏在他耳边悄声解释道:“殿下就这样进孟阳,谁能瞧得起。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不如趁此套出敌情,也算是殿下立了一功。”
这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