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笑得开怀,太监来报,皇子湛荣来请罪。湛凞冷笑,“隔了一夜才来,看来是问过‘军师’了。叫他去御书房候着。”她不愿让闵仙柔眼烦人,笑道:“我去瞧瞧,‘军师’会给他出什么妙计?”闵仙柔只“哼”了一声,便不再说。
湛凞一踏进御书房,就见这个如今已是眉清目秀、五官也不知像谁的“儿子”苦着脸垂着泪跪在地上。她不动声色,故意讶异,“今儿怎么早下学啊?”
“母皇,儿臣是来请罪的。”湛荣抽泣道:“昨儿见皇妹脚滑落水,儿臣就在旁边却不及施救,实在不配做兄长。”
“你还是儿不是臣。行了,这事不怪你,滢儿她只受了点惊吓,睡了一觉就好了。”湛凞平淡道:“朕好久没考查你的学业了,你今儿去写篇关于孝道的文章,明儿交上了。”
“儿子遵旨。”湛荣明显脸色一松,叩头道:“敬贤皇后的生辰将至,儿想尽尽孝道去太师府,在敬贤皇后儿时居住之所悼念一番。”这个理由也说得过去,他这个皇子可一直都是归于“死去”的皇后名下
“准奏。”湛凞没有任何犹豫,“若无事便退下吧。”看着“儿子”有模有样地叩头谢恩,躬身低头慢慢退出。她嘴边翘起一丝玩味的笑容,这一推,你们就再无退路。
转眼到了十月初五,赵家门口围了大量的百姓。大家都稀罕,女子间成亲,还竟然得了皇帝赐婚,这真是普天下最大的奇事。赵润玉想瞒也瞒不住,而且她成了皇帝的宠臣,有心巴结的人还不细细查访她家的住处?再说成亲也不好大门紧闭,由他们看吧。赵润玉也管不得许多,娶亲才是大事。因家中地方小,她也在京中也没有结交的,所以只请了唐咸安和武青昭,以及军中的一些将领。有好些官员拎着礼物上门,都被武青昭像门神般挡了回去,借口就是皇上下旨赐婚,并没下旨收礼。那些官员见都抬出皇帝了,知道人家是坚决不会收礼,又看小院中就摆了那么两桌酒席,知道也没自己坐的地方,识趣地走了。可老百姓都愿意看热闹,人越聚越多,都将小巷堵得水泄不通。
吉时已到,这边刚拜完堂,门口就听见有声音高喊圣旨到。所有人都跪拜接旨。太监们鱼贯而入,捧着大量珍宝绸缎。传旨太监则捧着个小木匣,脆声道:“皇上口谕,日后赵家收养婴孩,准其入赵家宗牒,承赵家血脉。皇后懿旨,赏赵氏夫人凝香玉如意一对,东海珍珠四串,翡翠……”百姓们伸长了耳朵,个个内心羡慕不已,皇后的赏赐说完,都巴巴地等着听皇帝的赏赐,肯定比皇后赏得还丰富。
哪知这传旨太监只将手中木匣递给赵润玉,“这是皇上赏你的,皇上口谕,你只能在喝过合卺酒后才能看。”说完,招呼太监们将礼物放下,转身走了。
百姓们爬起来撑着脖子一看,其貌不扬的小木匣子里会放着什么宝贝。赵润玉也不解,但圣旨不可违抗,急忙拿着木匣,扶着凝香进了洞房。安置好后,赶紧出来招呼客人,撒些喜糖给外面的百姓。老百姓一阵哄抢,个个笑嘻嘻说着恭喜的话,见酒筵开了,便慢慢散去。赵润玉难得在将士们面前饮酒,当然被狠灌一番。正热闹间,见门外仍有一人探头探脑,她纳闷,官员被挡住了,礼毕后百姓也都散了,这会还有谁来?她拱手示意暂时离席,来到门口一看,眼熟的很,许是酒喝多了,一时没想起是谁。
来人见赵润玉出来,赶紧拱手恭喜。赵润玉听这声音,猛然想起,竟是是钱伯涛,她拱手道:“钱兄别来无恙。”
钱伯涛讪讪笑道:“天下一统,钱某只能重新谋划出路。此番来京正是要参加科考。”
赵润玉知道,原南晋一些无关紧要的官吏早被遣散成为庶民。她只是不明,“明年三月才到大比,钱兄这么早来京?”
钱伯涛面有腼颜,“我到底做过降臣,恐会惹人歧视,想早些来京寻些门路。现今,满京城都已传遍,赵兄正得圣宠啊,日后官场还望赵兄提携一二。”说着,要将提着的礼物塞给赵润玉。他早就打听到赵润玉的家了,也早就来了,只是见官员们都送礼不成,又见围观百姓太多,不好直接过来套近乎。耐心等着人散去,这才赶紧过来。
赵润玉坚决不收,正色道:“当今圣上,以真才实学取仕,从不论出生、门第、过往,想那慕中原还是北狄人,照样做封疆大吏。只要钱兄拿出本事,何怕不能高中?再者,成亲之后我便要去近乡关上任,此后长年不再京中,官场之事与我无关。”她向皇帝提出带家眷赴任,一来也确实舍不得长久分离。二来也是怕有人看她得圣宠想借机行贿巴结。她师父和她说过,边关守将和朝中官员勾结,那是皇帝的大忌。这些奸佞小人想要拉一个人同流合污,手段多样防不胜防。她不在家时,师父又是独身男子,不可能时刻照顾她家眷。所以她才咬牙狠心求皇帝让自己带着母亲和凝香一同去那苦寒的边关。
钱伯涛急于仕途,疏于观察,还在絮叨。惹得赵润玉心下大为不快,自己当初到底年轻,不能识人,竟还想着将凝香托付给这样个趋名逐利的小人。她哪里知道,在南晋官场上的几年熏染,这钱伯涛早不复当初了。
武青昭机灵,见赵润玉面有郁色,立即过来将钱伯涛打发了。拉着赵润玉又回到席上。到了晚上她才被放过,步履踉跄地回了洞房。掀开盖头,佳人醉心,喝过合卺酒,幽香沁脾。刚想温存缱绻,突然想起皇帝赐得木匣,双手捧来,紧挨着凝香,小心翼翼地打开。见到里面的东西,两人俱是一愣,却是一本书。才翻了一页,两人顿时窘迫无措面红耳赤。赵润玉哭笑不得,什么《春意盎然十八景》,皇上怎么赐了这样的书。当臣无知吗?臣也不是受礼教拘束的女子,好奇心下还是去探看过青楼的,这种事总算不精通,也略知一二。本想着洞房之夜水到渠成,这下可好,新娇娘都羞得僵硬板直,这得费多大劲才能哄转过来?无可奈何之中,赵润玉的花烛之夜过得是精彩纷呈。婚假一过,她便进宫面见了皇上,然后带着家眷、红巾营还有部分人马去了近乡关,只是马老将军病重,马英并没有跟去。她才离京,马强和马老将军便先后病逝。皇帝下旨安抚了这两家家眷一番,为显皇恩,又提拔了马志洁为礼部左侍郎,加封给马英一个立义将军的名号。丧事办完,马英还想借口守孝三年,但皇上以北狄蠢动为由,要他立即回军营。他再不情愿也只能打马扬鞭赶赴近乡关。
其后皇帝又下旨招兵扩军。因打南晋时几乎兵不血刃,百姓没什么损失,所以兵源很是充足。端北由赵岩带着二十万人马守着。怒目关和近乡关由李朗、赵润玉各领十五万大军守着。除此之外的五处险地,皆有心腹率重兵把守。世人纷纷猜测,皇帝是要对北狄用兵了。结果等了一两月,也不见动静,流言渐渐不再被提起。这时突然由更有两件大案吸引住了大伙的眼球。
新任的刑部尚书朱文雷厉风行,接连破了休妾案和贪腐案。休妾案破的让老百姓茶余饭后津津乐道。要是搁在前朝,这妾和货物差不多,可以随意买卖或送人或丢弃。但到了端朝,人口不能买卖,否则得杀头。送人、丢弃更是不行,那些个不甘的女子竞相去衙门诬告,被送人的说自己被双方私下又财物来往而买卖,被丢弃的则说买的人见风声太紧跑了。县府官员一见这种案子就像馋猫见到腥鱼,人家豫平巡抚办了这样案子三天两头被圣上嘉奖,前途不可限量,榜样在前,谁不尽心。重刑之下,可怜那些大户再不敢视妾如物。但花天酒地惯了,没了青楼,妾也不敢随意换来换去,岂不要了他们的命。有心思的便想出了个坏点子,用七出之条娶了再休,这下官府也不好说什么,毕竟符合律法。可是碰到也如无赖般的朱文,可就不管用了。
不顺父母、无子、淫、妒、有恶疾、口多言、窃盗,此乃七出。朱文才不管这些,坐在衙堂上,两边站着凶神恶煞的衙役,一套套的刑具放在堂门口。用不顺父母、淫、妒、有恶疾、口多言、窃盗休妾的,把这些人的父母、丫鬟、仆役、老婆子、老苍头都叫到公堂上问话,谁敢撒谎,大刑伺候,父母为了儿子可以咬牙坚持,那些个家仆也不是个个忠心无比,一吓就胆寒了,谁还愿意强撑着。这胡乱一说,这些人被罚得哭爹喊娘。用无子休妾的,朱文整治他们手段更绝,问那被休女子总共房事几次,然后把这些人和自己正妻关在一起,让三个面目可憎的衙役往床边一站,盯着他们同房,等记录到房事的次数与被休女子说得房事次数一样时,把这些人拖走,一个月后若正妻不怀孕,说明无子原因在于男方,当要重重惩戒。如此一来,别说行房,哆里哆嗦,没吓晕就算好的了。当然这其中难免也有错案,有不耻妻室便借此明目张胆。朱文也确有本事,亲自扮作各色人等明察暗访,力争不致使有一桩冤假错案。
休妾案后,他马不停蹄又去了孟阳,借助柳玉陵之手,让宇文扬下了大狱,还没动大刑,宇文扬就将皇上想要除去的人通通咬了出来。其后他按照皇上的意思上表朝廷,富户纳妾无数,致使鳏夫众多,有村三十而无妻者竟达百人,成群结对袭扰良妇,打架滋事祸害乡邻,百姓不胜其烦。长此以往,人口凋敝,民心惶惶,国家何安?请求修改律法,仿照古制,天子三宫六院七十二妃,官员功成受封得备八妾,否则只得三妾,庶民四十岁无子者可纳一妾。皇上深感为然,立刻准奏,并昭告天下,为表率世人,废除后宫七十二妃制,端之天子唯有皇后。随后有嘉赏了朱文,称其为国之能吏。一时朱文风光无限,只是这一番来回奔波虽是圆满,但他的身体也因为劳累而垮了。百姓们才不关心律法如何变动,反正无论如何他们也没财力精力纳妾,只当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