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香深吸一口气,抬起头看向一直沉默无语的冯素贞,发现原来她也是满面通红,神态娇羞。对方的不好意思让她稍微勇敢了些,接着道:「可是,你并不是男人,所以我不能照着庄嬷嬷的指示,把一切事情通通交给你吧?但我又…」
她嘿嘿地干笑一声,像个正准备领罪受罚而强装镇静的少年。
「抱歉,不论你是男是女,我好像都不知道该怎么洞房才好。」
「天香。」冯素贞总算开口了,语气温柔而真挚。「不论我是男是女,你的所有难题都可以交给我。」
秀气的眉好奇地挑起。果然没有什么事难得了这个状元郎。「你知该怎么办?」
「男女交合,矛盾阴阳,同性结合,两极相容。我略懂岐黄之术,而房中术的调和便是医者自古流传的神秘…」冯素贞呵呵笑着,格外尴尬。「对当时的我而言,这些只能算是普通的知识,倒是从未想过有一天能学以致用。」
天香也学她以笑声掩饰紧张。「既然如此,就有劳冯师父倾尽所学了,徒儿定当尽心尽力、好学上进!」
「你太好学,我可会吃不消的。」
冯素贞微笑,低头再次吻了天香。与先前的温柔轻淡不同,这次加深了力道,放入更多的情热与渴求。她是个女子,在这种时候定也是害怕不安的,但一想到天香的纯洁清白便又深刻知晓,无论如何她也不能伤害她──而她也不会伤害自己。
想为这个人付出所有,也希望对方能给予自己所有。
只要把心交出去,身体就会跟随心而行动,所以根本不是问题。
对她们来说,早在许久的那一夜妙州招亲,便已开启了彼此交心的仪式。接下来的每次相逢、每日相处、每年的共度,都只是见证她们将永不分离的命运。
床廉卸下,掩盖其内交迭相依的身影。间或吐露出的喘息与呻吟、木制床铺的轻微作响、两道带着欢迎与允许的呼唤细吟,相互点缀着冷涩却风情无边的夜。她们在此夜失去的、自对方那儿得到的,鲜艳地染出名为爱情的珠色之血。此后不论相守分开,无论阴阳两隔,这蔓延的赤色也会引导彼此再次相遇──以各种方式,以不同性别──与世上最正确无误的幸福一起,永生结缘。
***
晨光朦胧,鸟叫呜呜,天香醒来的时候,见到冯素贞仍是一脸祥和的睡颜。她情不自禁地伸手拨开对方颊边的发丝,指尖磨挲脸庞,描绘着那飞扬入鬓的眉毛。心生怀念促使天香凑向前,细吻冯素贞的眉间。
「早安…」她柔和地说。
这坚定正气的眉宇,不正是此人最吸引她的魅力之处吗?偶尔看着奏书发愁,有时对着自己无奈,忧伤时敛下,开怀时抒缓平顺。比起一般女子的巧笑倩兮,英凛威严的皱眉更能表现出冯素贞的绝美高贵。
天香小心翼翼地起身,尽量不让自己的移动惊醒尚在梦乡的她。感觉到下腹部传来些微的不自然感,使她难以克制地回忆起昨夜的种种。并非不舒服,也不特别刺痛,虽然稍带酸疼,但一点也不像那些人说的如此痛苦。相反的,那是极为美好的结合…希望对这名依旧熟睡的女性而言也是相同的感受。
起身时,不可避免地拉开棉被,使冯素贞隐藏其下的裸裎身躯乍现一隅。晶莹光洁的肩头,肤白若雪;细瘦修长的手臂,线条优美;黑发柔顺地在枕头上敞开,像极了泼墨山水才有的意境。
天香注意到她的胸口处、以及浑圆柔软的胸哺边,都已浮现出暗示过于用力的淡淡红点,脸上于是飞快地涌上颜色更深的晕红。对女子如此粗暴,真是有愧于昔日的大侠之名啊。可是…天香咬着嘴唇,在心里辩驳。可是、谁叫冯素贞的肌肤尝起来那么好,比甘蔗汁更甘甜清润,不知不觉就用力了。况且,也没听到她的抱怨,所以……
一边与自己莫名其妙的辩论,一边套上了白色中衣。秋季的晨间露水厚重,格外寒冷,于是天香又抓了床柱的披风穿在身上。起身整理衣装时,看到桌上放着一盆水与沾湿的布巾,那又让脸的温度更急遽上升。
昨夜,一切难以承受的喜悦来到结束,冯素贞俯□,轻轻地吻着在她怀中喘息的天香。「…等我一下,我去去便来。」
她套上外衣离开时,天香觉得空气寒冷地使人打颤。当她回来时,又觉得满屋子热得让人头顶发晕。冯素贞拿了盆温水与干净布巾,坐在床边朝天香说:「不要害怕,我只是想为你清理一下。」
「清理…?」天香刚想起身,便被以一手安稳地压下。
冯素贞柔柔一笑,微启的领口使雪白玉肌若隐若现。不需要被再次询问确切的原因,她的行为已交代出答案。
「啊──!」天香抓着正被掀开的棉被,脸红失措地道:「你、不成…不要这样,好羞人的…!」
「你的一切我都看遍了,有何羞人之处?」
冯素贞拉开那制止的手,随即稍稍掀开棉被,让天香的腿部肌肤在她视线下一览无遗。望着大腿内侧如溪流渐下的殷红血丝,她的眼神显得有些捉摸不清。并非是把自己当成男子般满意于妻子的清白无暇,但说眼前这幕赤红画面不让她感到满足自豪,必是种假话。曾以为必须保留给别名男子的珍贵之人,此刻却以这样的最初姿态将自己奉献给她,试问她要如何不满足于如此的深情、不自豪于这颗托付于己的真心?
「可是…」
「天香,不用害臊。这时清理才符合干净卫生,我还能顺便为你按摩,免得清早起来你要闹疼了。」
干净卫生?天香真不晓得该为这句话哭或笑。
有够没情调的,现在难道不该是两人窝在彼此怀里情话绵绵的时候吗?怎会想到干净卫生这类的事,果然是个呆头鹅。
趁着她心里挣扎,冯素贞开始轻拭血丝点缀的肌肤。不得不说,那样温柔的照料,真的使人无法再开口反对。天香抿紧嘴唇,红着脸地安静望向屋梁,任由冯素贞擦拭她的大腿。当感觉到对方指尖在其上的压揉按摩时,她不禁舒服地叹息。
「我也要为你这么做…照顾你,让你舒服开心。」
耳边传来细柔的轻笑声。
「你是个好学生,为师已没有能教你的了。」
天香自得意满地道:「师父还没领教过徒儿的真功夫呢,怎能说这就是学成本事?我定要让你很舒服很开心,就像你对我这样,努力照顾你。」
「天香…」
冯素贞将清理完毕的水盆放到桌上,站回床边后,抬起一只手来到自己的衣领。那鲜白细致的手彷佛带有魔力,天香看着她的手拨开肩膀的发,看着她的手解开腰际的带子,看着她的手魅惑而缓慢地脱下中衣。
天香这时突然明白了,皇帝面对嫔妃的侍寝是怎样的画面。
美丽的□,只有女子才能继承的绝色。
「你所看到的、眼前这一切都是你的。只要你想,我便是把心挖出来给你也成。我绝不再逃开你,也绝不丢下你了…」天香在冯素贞说话时,忍耐不住地伸手轻拉她,将她带到了自己身上。冯素贞只是微笑,容颜信任而红艳。「…你今夜拥有的,不仅是我的最初,也将是我的最后。」
──「喀」。想到这里,天香发楞似地打开门。
秋风的寒冷让她回过神来,快速关起门免得冻着床上的女子。她把盆内的水往屋外土壤倒下,看着不算澄澈透明的水珠被大地吸收,很快地便在寒风吹袭中干涸,宛若从未存在。只有她们两人才知道,有什么样的事情已经再也不会被抹去。
「落红不是无情物,化做春泥更护花。」调皮地轻笑。「我大概是第一个亲身实践的人。」
哆索地走回房,想要在早饭来临前再窝进冯素贞的怀里、懒洋洋地睡个回笼觉。岂知才一踏入房内,便看到本该熟睡的女子已经醒来,独自坐在床铺上沈静地望着自己的手。
「你怎么了?」天香疑惑开口,一脚膝盖压上床铺,一手摸着她的额头。「没有发烧啊,怎么这副灵魂出窍的样子?」
「你去哪儿了?」冯素贞任由她摸着,身体一动也不动,眼神复杂地望过来。
「去外面吸个清新空气。」
冯素贞抿了下嘴唇,深深地皱着眉。「下次不许你在我未醒来前到处乱跑。」
「啊?」天香愕然地眨眨眼睛。第一次听到总是礼让她的人发出任何命令。「我又没乱跑…我以为回来时你会还在睡觉嘛。」
那委屈的反驳带着小狗狗般的可怜兮兮,使冯素贞轻叹口气,拥紧了近在眼前的天香。「对不起,是我不好。醒来时没见着你,还以为……以为昨日之前的一切都只是场梦。」
即使是梦也可以。天香刚想这么回答,抬头却看到冯素贞眼底的凄楚茫然。心里抽痛着,使她改变了回答:「不是梦。我在这里,我们两个在一起,全部都是真的。」
她已经受了这么多苦。天香揽紧她,眼眶泛红。
经历过想象不出的折磨,承受过许许多多的伤害,面对一次次的失望和人心的残酷,她还是努力追求着现实的生活,从来也不想待在梦里。
「不是梦。」冯素贞喃喃地道:「那么这一生便是永远的现实了,我们两个都不用害怕醒来的一天。太好了,天香…我再也不用赶你走了。」
天香大力地点头,喉中的哽咽使她说不出话来。这个人是好人,她很早以前就知道,所以每当她得伤害人的时候,一定连自己都如火焚身、煎熬痛苦。
「就算你要赶我走也不成,我不是说过吗,要把你绑在我身边的。」
冯素贞轻笑,胸前起伏,震动着天香的内心。「爹爹说的没错,看来我真的唯有以身相许才能报答你的情义恩德了。」
这句话使天香呆呆地笑了出来。以身相许,从这个人口中发出便是举世无双的好句子。有很多事情,此后仍需要靠彼此教导,但只要继续学习下去,幸福的方法、快乐的所在、爱情的真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