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程钧痛快的道:“没兴趣。能见高人一面,也算三生有幸。今日我在上阳郡的事已了,正该回去修炼,后会有期。”说着拱了拱手,转身边走。
那秦越忙道:“慢来——”伸足一迈,以一个诡异的姿势划了一圈,如电光火石一般,落在程钧身前,好像脚下有一根看不见的丝线,他从线上划过去一般。
程钧淡淡道:“道友还有何事?”虽然不带任何杀气,但神色已经凉了下来。
那秦越笑道:“我可是诚心诚意邀请兄台,兄台这可有点不近人情啊。怎么说你的计划完成也有我一份功劳,你怎么也该卖我一个面子吧?”
程钧失笑道:“你刚才也说了,你就是那过年的兔子,有你没你也没什么差别。就算你不撺掇那老道刺杀与我,我的计划也不会变。既然如此,你还拿这个说事做什么?”
秦越笑道:“也不是那件事。你从西城转回来需要时间吧?长青道人的信使昨天就从西城赶回来,是我把他们找到我那里去,用药摄住了魂魄,拖延了一日时间,也给了你一日时间准备。这份人情你该领下来吧?”
程钧点头道:“我说我昨晚和除魔卫道队的同道在荒野之中空等一宿,还挨了一晚上的冻,是谁在捣乱,原来是你。这个梁子我记下了,将来再找你,告辞。”说着再度转身。
秦越张了张嘴,道:“你可别逼着我用绝招啊。”
程钧转过头伸手一指,一道剑光横在胸前,道:“你的绝招是什么?”
秦越背后数道淡淡的银丝出现,如蛛网一般横竖交错,共是十九横十九竖,横竖之间有数个光点闪烁,如天上星辰般璀璨。但闪现了一瞬间便即消失,就如同从没出现过,笑道:“你可别误会,我既然有心招揽你,就绝不存敌意。买卖不成仁义在,我可不是那顺之者昌逆之者亡的枭雄人物。我一般用更卑鄙,更恶心的手段,到时候恶心的你不得不捏着鼻子听我的,那还不是自己找不痛快?不如现在就从了我吧。”
程钧嘴角一抽,心道这家伙说话从不知道忌讳是什么,道:“你要干嘛?”
秦越道:“我是说,我跟张延旭很熟的。你是他属下是不是?我去信一封,向他讨要你,那小子虽然有爱才癖,但架不住我老去烦他,他说不定受不了我,就只好拿你换清净。到时候你被他送到我那里,岂不是很没有面子?不如现在跟我走。”
程钧只觉得一阵恶寒,道:“你苦苦纠缠我做什么?”
秦越笑道:“招贤纳士,本分而已。”
程钧道:“是吗?我记得九雁山的招揽新鲜血液,向来是由麒麟阁亲至。你这个天机阁这么积极做什么?”
一六五 天机难测
秦越闻言,微微一怔,紧接着露出了笑容,道:“妙极,不愧是我看中的人,果然见识出众。竟然认出我来了。看来你与我九雁山果然有缘。”
程钧道:“星罗棋布,天机纵横,你都显出自己的看家本领了,这有什么难认?这和有缘没缘没有半分关系。你身为九雁山天机阁看守,该当坐拥灵山,坐不垂堂,跑到这穷乡僻壤里来做什么?”
秦越道:“嗯,我么?我是专程来找你的。”
程钧愕然道:“哦?我有这样的荣幸?”顿了一顿,已明其意,道,“难道你是来找上阳郡这一支剑阁再传弟子的?”
秦越道:“是啊。也不是专门找上阳郡的再传弟子,所有剑阁一系的再传弟子,我都要找到。天生的劳碌命啊。这一年之中我东奔西走,光再传弟子的人选就见了十多位,没有一个成器的。不要说剑祖,就是我这一关也过不去。好在天佑我九雁山,终于将人选送到我面前。”
程钧奇道:“难道剑阁在一年前就没了?”他记得,前几日程铮拿出剑光的时候恰好出现了召集令,他还道剑阁是刚刚死的。
秦越摇头,道:“那倒不是——他死了两年了。”轻声道:“我九雁山代代相传已经百代,道统悠久还在如今紫霄宫之上,每一代九阁看守化气为精,自然退出位子,那是常有的,又或者上代看守不幸未能更进一步,寿终正寝,无论哪一种,都自然就早有继承人备下,交接向来顺利。但如今剑阁突然陨落,这是极其罕见的。为此我请出纵横天衍,以天机演算,此乃我九雁山一劫,绝非福兆。唉,倘若是其他阁人选也罢了,就是麒麟、天机重镇,一个去了,召集再传弟子,自有不止一个候选顶上。偏偏这剑阁,若无剑祖首可,断不能坐上看守之位。人力也无可奈何。因此我只身下九雁山,游历北国,仔细考察每一代再传弟子的人选,却尽是些庸碌人才。直到见到了你。”
程钧摇头道:“我看你弄错了,我并非你们九雁山再传弟子一系。”
秦越笑道:“其他的咱们可以商榷,唯独资格这一点,程道友你若否认,那就没有意思了,也失了你的身份。你都被剑祖认可过,怎么能说不是剑阁一系?”
程钧这回真的吃惊了,道:“我从没去过剑阁,也没见过你们剑祖,什么时候被剑祖认可过了?”
秦越笑道:“你不认么?”突然伸手一甩,袖子里飞出一团黄光直飞程钧。
程钧见光芒扑面,忙袖子一拂,不接那黄光,只把它击了回去,退回秦越的方向。
秦越也不着恼,反手接住黄光,托在手中,如同凌空托一个小太阳一样,笑道:“你敢说你没见过此物?”
程钧脸色微微一变,数日之前,程铮确实拿出过类似的光芒,就是剑阁弟子的认证,但他当时就拒绝了,更于此毫无瓜葛,道:“倒也见过,那便怎的?”
秦越道:“你不但见过,而且还碰触过是不是?那剑光是剑祖上面分出一丝剑意,只要碰触到符合再传弟子血缘的筑基修士,就会自动筛选。老弟运气不错,一下子便雀屏中选,从此身上有了一分剑意,不说你将来是否执掌剑阁,就凭这一丝剑意,御使飞剑就比旁人无端高出一级。”他手中抚摸着那团光芒,道:“我这个也是剑祖的一缕剑意,我不是剑阁的人,不能从中得到好处,但我神为九雁山弟子,会得到剑祖的帮助。因此一见你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你是剑祖认可过的弟子了。不然我闲的,好好地大姑娘不追,追你做什么?”
程钧叹了口气,自己果然碰过此物,那也只得说运气不好,道:“既然如此,我明白了。不过虽然明白,但我还是没兴趣,九雁山传承百代,再传弟子数不胜数,又有意愿,又有条件的人选,我相信不止一人。何必非要选择我这不才之人?言尽于此,还请见谅。”
秦越道:“你果然不再考虑?我九雁山不敢说天下无双,可也没辱没了哪个。剑阁更是山门重镇。若能做得一阁看守,一阁资源任你求取,又富贵又逍遥。不是我小觑天下英雄,北国修道界,就是那紫霄宫也无法与我们相提并论。”
程钧道:“任你千好万好,我不愿意也是枉然。你久在天机阁,岂不闻天意不可强求的道理?我既然不愿意,那就是与你们缘分未到,你强求也是无用。”说着一挥袖,一只仙鹤缓缓落地,他乘上道:“此间事已了,就此别过。”说着不再理会他,乘鹤飞去。
秦越脸色微微一沉,望着他的背影,过了许久,幽幽道:“天意难测,不可强求。缘分注定,不可强求。人心如海,不可强求……嘿嘿嘿,事事不可强求,我这天机阁坐的有什么意思?倘若九雁山一线生机果然系在你一人身上,就是我区区微末之身,也不惜一抛。我怎么就不能强求于你?”
程钧不理会秦越,一路飞离上阳郡。
这样离开,确实是出乎他的意料。程钧本来的任务,是替张延旭整顿上阳郡,但现在形势有变,他只是替张延旭搅乱了上阳郡,就这么匆匆离开。
实在是天下情势变幻莫测,谁能料到——紫霄宫的宫主静虚真人恰在此时陨落了。
程钧也只有感叹,历史的转折点终于到来了。前世这个时候,他甚至还没踏入仙途,所以对这件影响到后是命运的大事发生的时间记得并不真切,只记得确实是在这两年之中,没想到比自己预料的还要早,时间又这么寸。
静虚真人陨落的太过突然,以至于所有的人都没准备好。道宫各派刹那间成了一团乱麻,无暇他顾,所有的外围势力都要收缩,紫霄宫将进行一场凶险无比的角力,直到最后达成一个所有人都勉强能够结果。而这个结果的达成,却需要漫长的时间。
如果历史不会改变的话,张延旭会登上这个对于他来说,其实还太早的舞台。
程钧记得,前世张延旭脱颖而出,成为紫霄宫宫主,是在至少十年之后,也就是说,这十年时间道宫是在凶狠的内讧中度过的。这极大地消耗了道宫的实力,这直接导致了道门天下根基的动荡。而在道门势力本就薄弱的环节上,终于出现了裂痕,比如云州。
这个时候,张延旭登台,是有一部分妥协的意味的。而前世直到成为宫主,张延旭甚至还不是一个真人。这样的修为,即使他背后势力再强,终究位置也是不稳定的。正因为他位置并不稳定,所以张延旭上台之后,急于巩固地位,进行了一场大胆乃至疯狂的行动,正式开启了乱世的序幕。
这个乱世的开启,大概是在张延旭登台的三五年内,大战的正面启动,还要再过十年。而乱世真正发展成席卷天下的大祸,则是在二十年后,以张延旭的死为标志。张延旭的死牵动了太多的势力,战争变成了战乱,从那之后,再也没有人能控制住局势了。
想着这些历史,程钧有些心惊,也有些期待。乱世是修道界的浩劫,也是修道界从传统势力中挣脱的开始。所谓乱世英雄起四方,若无当初那场变乱,就没有后来的九大修士,或者说那九个人的位子,是应该换几个人坐的。至少程钧就会给某个现在还活着的老家伙腾位子。
不过,既然他前世就已经占了一席之地,难道今生反而会退步不成?他只会站得更高,更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