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少女道:“不知你在船上,可看见了一位道友,看起来二十岁左右,跟我长得有七八分相似?”
江尹迟疑了一下,道:“那个……嗯,我什么也没看见。我只是路过,现在就要回去了。”她已经能用水遁了,当下法诀一掐,小舟下生出一股白浪,须臾已调转船头。再转头之前,她转回头,叫道:“对了,你们若是找人,不如试试捞下水底,我听到好像有什么东西掉下去了。”一催水遁,小舟已经踏浪而去。
程钰望着江尹的小舟背影,目光露出恨色,突然一拳打在船舱上,暗道:“我记得你了。若是……若是大哥有什么不好,我定要千倍万倍偿还!”喝道:“大家停下,就在这一带搜索。”
原来程钧一去数个时辰未回,程钰在周庄中等得心焦,带人出来搜索。琴剑二老都道:“有什么可找的?小程比鬼都滑。那黑衣服的小子给封了修为,一半实力都发挥不出来,小程是稳赢不输的。周围数十里没有出现超过化气为精的气息,也不可能节外生枝。筑基以下的,多少都不是那小子的个儿。”
程钰毕竟和琴剑二老不熟,说不动他们,只好自己出来寻找。倒是五少亲自出面,将周庄所有的大小渔船都调了出来,撒开网在湖面上寻找,找了两个时辰,才找到这边。
刚一看到江尹的时候,程钰也没将他认出来,但紧接着便认出那条船,正是程钧载着自己在湖上游玩的船只。然而她却不能细问,一来那江尹修为远胜于她,问而无用,二来还要指望从江尹口中说出程钧的下落。
忍住心头恨意,若无其事放江尹离开,程钰指挥船只在这一片水面上搜索,对于江尹说程钧在水底,她其实是不怎么相信的。修士都有水遁之能,不大可能被淹着。但水面上的搜寻毫无结果,程钰心中一沉,道:“去水下搜搜看。”
众舟子面面相觑,他们虽然久在湖边,惯识水性,但深更半夜抹黑下水,不是一般的危险。倘若是庄主吩咐的还罢了,这小姑娘又不是正主,大伙儿何必为她犯险?
程钰见他们迟疑,道:“我知道你们不下去。我也不指望你们。我下去看看。”
众舟子连忙拦住,劝道:“小姐,这是不行的,现在下去和找死无异。”
程钰不理他们,掐住法决,身上已经笼罩了一层蓝盈盈的光芒,那是水遁术的异象。众舟子齐声惊呼,连连退开,不敢靠近,有的退的快了,扑通一声落入水中,虽然口中说不敢下水,但事实上已经下去了也。
程钰正要下水,就听后面有人叫道:“小妹子,程小妹子!”
程钰登时认出是五少的声音,转回头去,只见湖面上一艘大船开了过来,五少站在船头,叫道:“小妹子,快回来吧。程老弟找到了。”
程钰一口气一松,站立不稳,踉跄了一步,紧接着大喜道:“大哥回去了?那可太好了。”说着轻轻一跃,已经越过数丈距离,站在五少的船头。
五少赞道:“好身手。”指挥舟子道:“快,最快的速度赶回去。”
程钰见他虽然称赞自己,面上却不见笑模样,心中咯噔一下,道:“周五哥,我大哥他怎么样了?”
五少侧过脸去,黑暗之中看不清他脸色,道:“你认得琴和剑两个妖……两个神物吗?”
程钰点头道:“我认得。”
五少道:“他们说程老弟没大碍。就是急火攻心,晕过去了。后来他们说了大通乱七八糟的,我就听不懂了,似乎有什么剑气……反噬……”
程钰原来听得没大碍,稍松了一口气,听到后面的话,不由的脸色惨变,道:“剑气反噬?为什么会剑气反噬?大哥他不是自己回去的吗?”
五少道:“他哪里是自己回来的,他是给人……不是被人……送回来的。”
程钰道:“不是被人?那是被什么?”
五少道:“这就是你们道士的奇事了,我从来没见过。他竟然是被一只黑猫送回来的。”
二七零 选择
回到庄上,程钰心急如焚,跟着五少进了庄子,到了内院,刚一推院门,就听“铮”的一声琴音。五少激灵灵打了个寒战,道:“不知道为什么,我一听这声音,便觉得难受。”
程钰侧耳倾听,便听得琴音叮咚,道:“这是琴老前辈安神定魂的曲子,若无仙骨共振,听起来确实难受。不如您在这里稍等,我进去看看。”
五少突然恼道:“干他娘!这些道士神神怪怪,真有这般神奇?我就不信了。”说着伸手撕下衣襟,堵住耳朵,硬往里面闯进去。
程钰见他如此,也不便阻拦,进了内院,就见大门紧闭,院子中一盏灯火也没有,只有阵阵琴音在静夜中回响。那琴音断断续续,带着一种空灵幽深,咋一听觉得优美,再听几句,便觉得浑身发冷。
程钰好歹是世家出身,又得程钧指点培养,见识已经不俗,听了几句,心道:这还是安抚的琴音,并没有特别增加灵气强行镇压,向来大哥并非特别严重。
走近几步,却听见隔壁房间内,传来争吵的声音。她心中一动,暗道:两位老前辈又在争吵,唉,这当口,也不知道又为了什么鸡毛蒜皮的小事。等等……琴老不是在弹琴么?他怎么还能争吵?
想到这里,她连忙推门进去,只见争吵的是一把悬空的利剑——正是剑老的元剑,另一个却是一只黑猫。
只听剑老道:“你说的那个方法决不可行。剑气乃天下第一锋锐的剑气,怎能用来开辟紫府?自来剑仙就是另有一格。我就是剑仙,我能不知道?”
那黑猫冷笑道:“你是剑仙,程钧也是剑仙么?他是走的上古练气术最宽大的正道。天生的万法归一,没有他不能收的。他体内的五金剑气虽然犀利,也不出五行造化之外。有什么问题?”他叹了口气,道,“若论程钧的情况,谁还能比我了解?说到底我也是他授业的师父……”
程钰忍不住吃了一惊,奇道:“授业师父?”她怎么没听过自己兄长提起过他师父?
那黑猫转过头来,目光闪了闪,叹息道:“程钧没跟你说过?也对,我告诫他。不要在外人面前提我的名字。不过你是他妹妹,我说了也无妨。不错,我就是骨……顾道人,程钧能如此修为,我也多有指点。”
程钰将信将疑,但这黑猫一口叫出自己是程钧的妹妹,却也不似作假。又想起五少说过,大哥是被黑猫救回来的,无论怎么说,该当是个好人,当下点头。道:“程钰见过前辈。”
剑老嘿了一声,道:“你这师父混的也惨些,把肉身混没了,只剩下一个元神,还要附身器灵,啧啧,还是法器的器灵,连法宝也不曾混上。也是小程遇到你早些,不然应当拜我为师才对。”
那黑猫先是大怒,随即转过脸色,突然幽幽叹了口气,道:“道友看我不起,那也是寻常,我自己也常常感叹,一身修为落得如此地步,实在是苦闷难堪。若论起来,我当年也算的一时人物,身遭不幸,落得器灵存身,连我的存身法器也遗落凡间。被程钧捡到,放我出来,我指点他修行,他便拜我为师。唉,身躯不全,流落异乡,其中酸苦也不必说了。”
这一句话恰好打中了剑老的心事,顿时生出同病相怜之情,立刻转了脸色,他头脑本来便直,程钧提过自己拜过师,但在九雁山上却不见他师父,如此印证一番,竟对这老猫说话信了十足。
黑猫比他脑子灵光太多,见了剑老的模样,就知道说的取信了,心中美得百爪挠心一般,叹了口气,道:“好在程钧这孩子对我甚是孝敬,我这几年过的比之前几千年还要快活。程钧若有三长两短,我去哪里再找一个这么听话乖巧的孩儿来?这孩子现在入了心魔,只有道友可以救命。我全心都在这徒儿身上,指望他继承我的衣钵,也为他筹谋了半日,只有那个办法才是上策。道友若是见死不救,让我这老人家白发人送黑发人。唉……是天不佑我……”
他说的诚恳,果然闻着伤心,见者落泪,程钰咬着嘴唇,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剑老闻言,也露出犹豫之色。
那黑猫一面煽情诉说,一面心中暗道:不对,不对。刚才一时闹热,救了程钧这小子,可是鲁莽了,大大的失策!早知道就应该沉一沉,等他死了,我便占了他的肉身,转身重修,似乎也挺美的啊?
突然,琴声一停。
房中的众人不说话,琴声一停,周围登时静寂的有些诡异。
只听吱呀一声,隔壁的房门大开,程钧缓缓走了出来。
众人着他,程钧欠身道:“有劳前辈挂心。”
程钰叫了一声:‘大哥!“连忙过去扶住他,见他神色除了比平时僵硬了些,似乎并无大碍,稍感放心,托住他的胳膊,突然感觉手指传来微微的震颤,却是程钧的身子在道袍之下轻轻颤抖,不都的又惊又悲,咬着牙不肯做出悲声。
剑老还没说什么,那黑猫已经道:“徒儿,你怎么了?”
程钧看向他,神色抽动了几下,终于道:“还好。有劳挂怀。”
剑老连声问道:“你怎么了?为什么突然露出破绽,给了那残念可乘之机?”
程钧苦笑道:“就算是吧。”他听到江尹诉说前因后果,细思自己重生而来的种种举动,只觉得惕然心惊,陷入一片迷茫混乱之中,以至于被江尹打下湖水。
那一瞬间,他的心境出现了一个大口子,道心动摇。几乎崩溃。
但这对他来说,本来并不致命的。
虽然种种纠缠因果,给了程钧重重一击。让他对自己产生了强烈的怀疑,怀疑会侵蚀他的道心,动摇他的根本。但是他并非小孩子。会任由心魔摆布。就算措手不及,经验也还丰富,若是真的发现道心崩溃危害自身时,他是能够自我保护,调动力量强行压制的。哪怕因此道心动摇,修为减退,也比被心魔吞噬,走火入魔的好。
哪知道在他心神失守的一瞬间。一直潜藏在他体内剑气中的那缕残念陡然跳了出来。
这真是莫名其妙。那残念进入程钧身体之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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