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盲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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盲途- 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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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既然你们不喜欢他,也许有人极端一点,瞧不起他或者大打出手的,有么?”
  左森看着那人的眼睛,看它们在某个词过后挤成猥陋的一条线。
  “警探先生,您真有趣,”他笑着,“大家都是忙着赚钱养家的人。说实话,像他这样的人,活着和死了没什么两样,并不值得别人在意。”
  警员顺着披萨外卖所在的店面寻找线索,发现那家店一天卖出百多份同样口味的夏威夷披萨,且没有一份是送往死者所在的地址。
  看似寻常的一桩命案,却不知不觉陷入了死胡同。
  傍晚时分,他回到那个房间。取证结束之后现场尚未进入清理,单人沙发上暗渍斑驳,蟑螂横行。
  房间阗静如谜,仿佛已在某种程度上死去,然而仍能听见来自墙体另一端隔壁人家的饮食烟火,交谈混合在煎炒声中,又被切碎在砧板上。热热闹闹、浑然不觉地碾过被虚无和死亡吞噬的空间。
  他无声地注视着一切,仿若旁观者。
  一切仿佛理所应当,一个离群索居,身患重病的人,最后在世界上的某个角落里无声地死去。
  连上帝都不能再同意的结局。
  然而高级的犯罪不在于设局的精巧,存在性的炫耀,而是不动声色的掠夺。
  悄无声息的死,极具迷惑性的不疑有他的结论,才是将人诱入迷宫的最好的饵。
  回过神来时门板笃笃叩响,一个高大的男子大咧咧地倚在门边,他剃着毛寸却穿及膝的长风衣,有种不和谐的戏谑。
  “喂。”他觑着屋里的男人,扯着嘴角,“你就是左森?”
  “我是。”左森皱眉,“你是谁。”
  对方轻笑一声,抬腿跨过了隔离带,男子比左森整整高出了一个头,浓重眉眼不言不笑,便很有压迫力。
  左森冷冷地盯着他,仿佛目光之间就是一场较量,男子一手按住他身后墙壁,另一手搭在额前,目不转睛地看着他,轻挑地敬了一个礼。
  “长官,我是袁峰,警号663,从今天起,我就是你的新搭档。”

  篇·饵

  “听他们说,你很厉害。”
  回程的车上,副驾驶位置上的人喋喋不休。
  “黑色圣婴案是你一个人破的?了不得,那帮狗娘养的反社会,害的我们的孕妇三个月不敢生产。”
  “后来你去了哪儿?有次出案子我遇上你们组的,听说你调去了文职工作?老天,那些给人擦屁股的磨磨唧唧的活儿你是怎么干下来的?哪儿有出现场抓犯人刺激?你是怎么想的?”
  看似冷峻的男人意外的话多,却又是个典型的失败谈话者,“对话”的前十五分钟里,已足够左森从这人一系列的身体语言微表情里勾勒出他在人群中的象度。
  简直像是大学里多动症一般的体育部长。
  说不上讨厌,毕竟人们最后都是主动离开,选择权不在他。
  “喂,这回的案子是怎么回事?说真的,光看那些卷宗,我找不到任何互相有关联的地方,他们只是凑巧住在一起,然后又凑巧死在一起。”
  “看来你已经掌握了大半线索。”左森嘴角牵动。
  “你知道连环杀手最大的弊端是什么?”
  “凶残?贪婪?十恶不赦?”
  “自负。”通过后视镜,他瞥了一眼边上的男人。
  “耽于杀人快感,久而久之就会生出一种自负,这是一种与原始本能相关的感觉。费尽心机设了一个局,或者犯案之后造成一时轰动的,往往越希望自己能被他人发现。对于他们,受到关注既是获得欣赏。有这种心理在,就为他们的暴露增加了百分之七十的风险。”
  “但是这一个,不一样。”他指节笃笃地在仪表盘上敲。新搭档在一旁,饶有兴致地观察着他的表情。
  “何以见得?也许只是走运。”他啧啧。
  因为他不在乎,更因为他比所有人都要聪明。
  左森没有回答,面上也毫无表情,方向盘打了一个弯,车径直驶入地下车库。
  袁峰还想追问,口袋却骤然震动,车载终端接通后,焦躁与警笛嘶鸣一瞬间,充满了安静的车内。
  “西区新发现了一具女尸,你们快到现场来。”
  城市的西部是片泥沼。
  臭名昭著的红灯区,偷渡客,贫民窟。
  报案的是一家小旅馆,楼梯窄小仅供一人独上独下,且陡。他们踽踽上了一半,有衣裳半露的浓艳女郎站在楼梯口,冷漠地拉掉了手边的灯。
  死者女性,在霉变的走廊尽头的客房里,浑身□□地横躺在床上,半截针头断在肌肉里,血迹蜿蜒顺下,已经干涸。
  粉红色丝绒天花板吊顶镶嵌一面等身长镜,倒映着女子死去的身体。
  房间的空气里飘散着隐秘的辛辣气息,仿佛烈火燎过的炽热余烬。
  警探们互相对视一眼,心照不宣。
  “她看起来像是过于享受了。”
  死者干涸的眼底,缩小的瞳孔细密如针。
  旅馆的老板娘围着暗红的旧披肩站在门外,唇纹的裂隙里有红色颜料的颗粒。老妇人的眼神如蜥蜴,静静地观察着房间里的探员。
  袁峰走到床头柜旁,丝袜胸衣与超短裙散乱地搭在上面。左森拾起桌上粉红色钱包,劣质皮上的塑料钻水光潋滟。
  钱包里的照片是一张年轻女孩的脸。
  “你不会轻易在这里找到一个身份清楚的人,因为他们背后往往站着有大身份的人。”
  袁峰瞥了一眼照片说道。
  “可如果这不是意外,或是他们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的事情,就不会叫咱们了。”
  “那是Monica,先生们。”
  老妇人骤然开口,声音如同嘬了沙的鸦。
  房间里的警探们一时倏忽转向她。
  “您认识死者?”左森。
  老妇人紧了紧裹着的披肩,“她是我的养女。”
  “所以您的教育方针就是纵情享乐和拥抱毒品?”袁峰。
  老妇人并不介意,一耸肩:
  “那是她的工作。有时候会这么玩儿,但她不会蠢到把自己药死。”
  “这可说不定,女士。”袁峰看着法医掰开尸身僵直的手臂,展示出满布着星星点点的瘀斑。
  “在我看来她往自己的每个毛孔里都注射过□□。”
  “我看未必。”欧文突然道。
  “尸体表面无外创性伤口,尸表面部,四肢呈暗紫色,结膜有轻度黄染,这是砷中毒的症状。”
  “她似乎在最后一嗨里还掺进了别的东西,”他将尸体手中的破碎针筒放进证物袋,“把这个带回去做个检验就明白了。”
  左森看着那妇人,“你是怎么发现她的?”
  “住在这里的还有其他人,其他和她一样的人。”妇人道,“每天早上我到各房间里收取费用,然后发现她死了。”
  “我猜你还有其他很多的养女。”左森。
  老妇人的眼中有光闪过。
  “是的,警探先生,”她说,“但是死的只有Monica一人,而她绝不可能死于毒品!”
  她说着,双手叉腰,脸上的皱纹愤怒地张开,每一条都仿佛吞噬的血盆大口。

  篇·饵

  “左森一定想不到他惹了多麻烦的一个老女人。”
  欧文将脱下来的制服挂在一边,知道面前的是面双层玻璃,可他还是忍不住偷瞄审讯室内坐着的面目阴沉的老妇人。
  “她可是前议员秘密包养的情妇之一,还和黑帮老大的儿子认了干母子,怪不得毒品的事她那么嚣张。”
  “总共有二十八个□□在她手下工作,多数的人都沾染毒品。但是她一口咬死,说自己每天提供给□□的毒品只有一克,他们自己也不想被缉毒署的人盯上,所以每天都会搜身,防止有人把私货带进旅馆。”
  袁峰坐在旁边,抱着手。
  “我猜他们的计划还是失败了……”欧文听见走廊尽头传来的层叠脚步,一行人衣装笔挺,转身进入审讯室,肩上的徽章倏忽隐没,“他还是把缉毒署招来了。”
  “这是一个雏妓院,他们教唆未成年吸毒,有几个甚至未满十五岁。”袁峰观望着房间里的进程,恍若无闻。
  “我们的死者恐怕还未满十八。”
  “事实上,她正是死在自己将要满十八岁的时候,”欧文说道,“死亡的日期正是她的十八岁生日。”
  “而且,”他顿声,“老鸨说的是实话,她真的不是死于吸毒过量。”
  “死者的结膜和呼吸道粘膜都有强刺激性反应,血液浓度检测出游高含量的砷。结合尸表特征可以判定,致死的原因是重金属,而不是□□。”
  袁峰转过头来,直直地盯着他。
  “所以这是第十九起?”
  “不出意外,是的。”欧文说,“可我们到现在都没有搞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没有指纹,没有DNA,没有目击证人,甚至连犯罪动机和模式都没有。”
  “起码我们知道他喜欢在西区下手,喜欢把有毒的东西包装成人们最熟悉的样子送到他们手里。”袁峰哼笑,不无讽刺。
  “是啊,可是你不觉得奇怪么。”欧文对着玻璃捧起了下巴,“那个吃披萨的,如果是有人故意投毒给他,那么他必须要确保死者在看到一份自己没有点的披萨时一定会选择收下。”
  所有的案子都可以李代桃僵,唯独这一起,需要凶手对死者有足够的心理上的拿捏。
  “是啊。真奇怪。”袁峰只是哼哼,情不自禁伸出手去,一下一下戳着玻璃里自己的搭档。
  这个新搭档,冷的像是冰箱底取出来的沉积冰,让人完全没有办法靠近。
  “你和左森怎么样?相处愉快?”
  “别提了,”袁峰捂着脸,“感觉跟这个人相处每秒要承受他一百八十次的嘲讽攻击,还都是封印状态下的。”
  “听说他就是这样的,”欧文听到这说法,掩嘴吃笑,“不过也有人说,原来他还是挺温和的。”
  “怎么?”他挑起一边眉毛,以示兴趣。
  “据说他是受了刺激,在破了当年那桩虐杀婴儿的案子之后,他自己的妻子在家中自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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