拎在手里的棉拖鞋掉在了地上,邓妈妈转身就走了。
杜为礼尴尬地站在玄关,邓思承的长手伸过来搂着他,在他耳边说道:“别怕,换鞋。”
客厅里邓爸爸坐在沙发上看着他们俩,一脸的阴沉,老两口为了邓思承的婚姻愁了整整一年,来去无数趟,最终没能挽回最满意的儿媳妇,还是让邓思承离了婚。当初知道两个人婚姻破裂的原因是因为儿子的性向时,邓家夫妇惊诧地无以复加,根本无法相信乖巧听话的儿子会是一个同性恋者。即使邓思承在之后的见面电话中总会提到他的同性恋人,老两口在劝阻的同时也没有在心里形成一个完全的概念,依旧停留在震惊和不敢相信的阶段,好像根本没从儿子的完美光环中走出来。
而现在,邓思承竟然在过年的时候把这个男人带回家来了。这其中意味着的决断都是他们根本无法接受的。
邓思承拉着杜为礼在侧沙发上坐下,帮他摘掉围巾手套,留一个保护脑袋的帽子。邓妈妈在对面看着儿子无微不至地照顾一个男人,怒气直冲头顶,她把遥控器往桌子上一扔,起身准备回房。
“妈妈。”邓思承突然出声,“爸妈,这是杜为礼,我跟你们说过的。”
“伯父伯母好。”杜为礼站起来鞠了个躬。
邓妈妈看了他们一眼,气得哼了一声,一屁股又坐下了。邓爸爸在一边,声音低沉饱含怒意地发问:“我们根本没同意你们在一起,现在你竟然还把人带回家里来,邓思承你长出息了啊。”
没想到邓思承竟然微微笑了一下:“我都三十多岁了说这样的话是不是有点晚了啊,以前我从来没让你们操过心,什么都听你们的,这次,就这一次,我只想和我喜欢的人生活。”
相反邓爸爸朝着邓思承开炮,邓妈妈眼神有意无意地再杜为礼身上扫了几下,邓思承连忙说道:“妈,为礼前一段时间做了手术,身体不好,你别说他。”
儿子这般维护的态度彻底刺激了邓妈妈,她的眼泪哗的就下来了,邓思承被吓了一跳,哽了一下:“妈。”
“你还叫我什么妈?我让你好好和家瑜过你听吗?你听过我这个做妈的了吗?好好的,怎么就要和家瑜分开了,还带回来一个男人,你是嫌你妈命太长要气死我是吗!妈也不是老顽固,成栏也是同性恋,妈不是没见过,可是你怎么能是啊!你跟家瑜从小就这么好!你怎么能是啊!!!!”邓妈妈的眼泪越来越汹涌,“为什么你会是啊……这个男的到底有什么好的就让你变成这种人了啊!!!”
这种时候邓思承根本无法隐瞒自己了,他放开握着杜为礼的手,在地毯上跪下了,低着头说:“爸,妈……我一直没说只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说……我从来就没喜欢过家瑜,只是把她当妹妹。我从小就喜欢男人,十几岁的时候就知道了……对不起妈,我也有过‘男朋友’,但为礼是我第一个想稳定下来的爱人。所以我把他带回来了。”
邓妈妈愣愣地看着他,这跟之前离婚时邓思承说自己和家瑜没有感情了有了新爱人的说辞又不一样了,她都不敢去相信现在儿子的话是真的。
“你怎么不说!!怎么不跟妈妈说!!爸爸妈妈会害你吗!!你这样瞒我们这么多年有作用吗?”
邓思承头低得更低了。杜为礼碰到这种情况完全不知所措了,只能缩着脖子坐在沙发上。他穿着乳白色的羽绒服,带着乳黄色的毛线帽,前头还挂着两个毛绒绒的小球晃呀晃,一副温良无害的样子,像兔子一样瑟缩的神色,让老两口都冲他发不出火来。
邓妈妈泪眼朦胧地看了他两眼,觉得这个孩子长得白白嫩嫩小巧可爱的,不禁有了错觉,激动地喊到:“你是男孩子吗?真的是男孩子吗!!你怎么会是男孩子!!”
邓妈妈的口不择言让另外三个人都傻愣了,杜为礼脸涨得通红,猛然扯开羽绒服的领子露出喉结说道,刚要说话被站起来的邓思承抱住,只听到他对邓妈妈说:“妈,你别这样,是我自己的问题。”
邓妈妈颓然坐下,嘴里念叨着:“怎么会是男孩子,你怎么会喜欢男孩子。”一边说着掩面大哭。
一直沉默着的邓爸爸坐在妻子身边抱住她,转头对儿子说:“这是你妈!!不管你把这个男人当什么这个都是你妈,你给我分清楚主次!!!先都别说了,你妈饭都做好了,吃饭。”
一餐午饭吃的四个人都如哽下咽,杜为礼更是一口都咽不下去,也不敢伸筷子夹菜。邓爸爸看他这样子,也有点不忍心,夹了一筷子红烧茄子放到杜为礼碗里,杜为礼捧着碗觉得感动地无以复加,差点开口叫爸。
他对父母的思念并不多,甚至都现在对父母还是怀有埋怨,但是不代表他不渴望这样和睦的家庭,他看的出邓思承的父母都还属于冷静的那一类人,并没有当着他的面给予他太多的难堪,邓妈妈痛心疾首的反应也真的让他心痛。
邓思承握住他放在桌面上的左手,邓爸爸瞟了一眼,看了口气,没说话。
因为杜为礼身体虚弱,今天刚过来显得有些疲惫,吃完饭就去邓思承的房间睡了。剩下邓家三个人,在书房里解决这件棘手的事情。
邓思承的态度前所未有的坚决,让父母都为之一振。在性格上父母是完全了解儿子的,知道儿子从小就很温和始终保持中庸的态度,对什么都没有太过喜欢或憎恨的表现,这是第一次强烈地对他日后生活提出的期盼,让两人也十分重视。
“那个小杜呢,他是为了什么和你在一起?你给他花了多少钱。”
邓思承被他爸的想象力逗笑:“爸,我又不是包养他,我们是正经找对象。”
而邓妈妈的关注点则在杜为礼的身体上:“他这是生了什么毛病?还动了手术,身体很不好么?”
邓思承稍稍沉默了一会说:“妈,我之前就跟你说过,他是个帆船运动员。退役以后回国的,之前和家瑜离婚的时候宋建国说要打官司让我付家瑜以后的医疗费用,我没那么多钱,为礼为了帮我多赚点钱,又重新去参加帆船比赛,然后不小心出了意外才动了手术。”他适当隐瞒和改编了很多事实。
邓妈妈皱着眉头问:“他那小身板真是运动员?”
“我婚礼的时候带家瑜上帆船就是他教的,那个时候认识的。”
说起那场婚礼,邓妈妈心里又难过起来。邓思承也知道触到爸妈的伤心事,没有继续说下去。
沉默了好一会,邓爸爸又问:“你说……你从小……喜欢男孩子,是真的吗?”
邓思承点头。
邓爸爸说:“那你和成栏呢,他知道你也是吗?你们俩有好过吗?”
邓思承蓦然抬头,错愕地盯着父亲,根本没想到平时有些木讷迂腐的父亲能想到这个层面,这个可千万不能承认,他忙说:“他知道,我跟他只是朋友,没有那种关系。”
邓爸爸叹口气说,没有继续追问。邓思承一颗悬起来的心刚放下去,邓妈妈又问:“小杜呢?有没有和什么乱七八糟的人来往过?我听说过的,男同志的圈子很乱,艾滋病什么的……”
“妈!”邓思承连忙插嘴,“你那看的都是新闻典型,我们都是普通人,没有这些事的。”
邓妈妈被他过激的反应吓到,狐疑地看了他几眼,又问:“他是哪里人?多大了?”
邓思承心里七上八下的,生怕他妈看出点什么,别说杜为礼,他自己也是个“新闻典型”了,斟酌着回答:“本地人,过年就29了。”
局面又僵住了,邓爸爸站起来拍拍邓思承的肩膀说:“这事再让爸爸妈妈想想,你别指望我们会轻易同意,我们也不想逼你,弄得父子反目什么的,你先去休息一下吧。”
邓思承回了房间,房门一关床上躺着的杜为礼就一个挺身跳到他身上,邓思承忙扶住他脑袋斥责:“慢点,你脑袋可没好全。”
“怎么说?爸爸打你了么?”
邓思承抱着他躺倒在床上:“没有,去年回来被我把打一顿他就已经后悔了,估计那是他第一次动手打人,我妈也悔,而且上次太突然,现在都过去一年了,你也在,不会再打我了。”
杜为礼吻吻他的眉毛:“你妈哭得很难过,你好好安慰他。”
“我知道。我们慢慢来,不急,我爸妈都是知识分子,其实一直都挺开明的,你看他们之前对成栏的态度就知道了,差不多当半个儿子了。大概是接受不了自己儿子也是,而且还瞒了这么多年没告诉他们。”
杜为礼没再说话,抱着邓思承享受温存。
接下来几天家里还算太平,杜为礼除了三餐几乎不出来,邓家父母也很少整天呆在家里,快过年了就四处走动走动,小年夜那天,邓爸爸带着邓思承去买烟花,留下杜为礼和邓妈妈在家,弄得杜为礼十分紧张。
果然午睡过后邓妈妈就找上来了,杜为礼本来在床上躺着看电视,邓妈妈敲门的时候,他连忙关了电视下床开门。
显然邓妈妈也十分尴尬,找了个凳子坐的离床远远的,两个人互相看了好一会,邓妈妈才开口说:“你和思承一样么?从小就是?”
杜为礼点点头说:“我大概比他发现的还早,小时候还不懂事直接在家里和爸妈说了,她们没有阿姨叔叔明白,从小就骂我打我。”
“呵呵,你也别这么说。我和他爸也还没同意,说我们明白什么的太早了。”
杜为礼那点小滑头一下子被堵回来,没话可说了。邓妈妈看看他,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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