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厉风放下手,脑子迅速转动,他觉得刚才李承言看他那一眼似乎有什么不对,不该是恐慌害怕,而应该是憎恶厌恨或者是恼怒。梁厉风知道,自己肯定不会是忽然之间的气势让这个男人吓到了,应该是其他什么原因,他低头,一点点分析着,到底是哪里不对,哪里自己没有想到。
正在分神之际,主持人的一声略带兴奋的声音响起,接着,整个宴会大厅里的所有灯光全部熄灭。
梁厉风一瞬间整个身子都绷紧,戒备的一把拉过白烟护在怀里,连呼吸都不能,只能让自己集中所有精力对付那可能出现的状况。
白烟虽然一直没有什么精神,但是主持人的话他 还是听在了耳朵里,所以他此刻对梁厉风忽然僵硬了的身子有些不解,他感觉他甚至有些恐慌的把自己狠命的勒进怀里,有种从此就会失去的用力,他忍不住反手搂住他,什么也没想,只是拍了拍他:“没事的。”
他轻柔的话音一落,头顶一阵轰隆隆的声响,许多个烛台从头顶坠下,当然,铁链拴着,一点点下落,烛台是那种很大很沉重的,上面点满了蜡烛,有种中世纪古堡里的错觉,烛台大概是由铁造的,一根根都很粗长,前面都是尖头,非常的大,每个烛台的直径大概有一米左右。
梁厉风抬着头,听着周围的人们惊喜的抽气声,心里头刚才那点不对劲并没有减轻,他凝神看着,随着重重的一声铁器卡上某种东西的声音响起时,所有的吊灯都停下来,吊在半空中,只在人头顶有三到四米左右,每个烛台上面大概有二十个左右的蜡烛,宴会厅里,没有任何其他电灯辅助,就是靠着这些蜡烛照亮着,昏黄黯淡中却有种奇妙的浪漫感。
白烟抬头,不是看烛台,是看梁厉风,因为他的手掐着自己,太过用力,白烟不明白为什么却能感觉的到,他从刚才开始就在紧张,白烟握住他的手:“怎么了?不舒服?”
“不是,没关系,你还想在这里吗?”梁厉风松了手,轻声问。
“随你。”白烟摇头,看着梁厉风额上的汗:“要不,我们回去吧。”
“好,走吧。”梁厉风说着拉起白烟的手就要抬步准备离开。
他说不出到底怎么了,可是这种奇异的从来没有过的心慌之感让他觉得必须尽快的离开这里,越快越好。
就在这朦胧的氛围和轻柔的密语中,刚才那卡扣住东西的声音又隐隐响起,没有任何预兆的,几声哗啦啦的铁链掉落声响起,迅疾而无法阻挡,那烛台不知有多重,带着铁链直直朝下坠去,身旁的人还来不及尖叫还来不及反应,脸上仿佛定格了一样,还带着笑带着温柔的惬意的欣赏,那烛台就已经重重坠落。
幸好,很多人想着,幸好不是向我们这里落下来的,幸好是坠在了那个人少的地方,幸好我今天今天忍受住了人多的吵闹,幸好……
幸好我不是那两个人其中之一。
那场面,让很多女人尖叫,甚至呕吐,惊慌失措之下,所有人在短暂的不敢置信之后,乱成一团,举起手臂,挡着自己的头顶往外逃命,尽管头顶上所有的烛台还都好好的安稳的待在上面,纹丝不动。
高高的看台上,李承言的脸色苍白却有了种豁出去的决然,而他身后的李父,高高在上,冷漠的,就这么看着,任由下面的人推开玻璃门拼命往外挤着逃命。
挥挥手,二楼阴暗处一个黑色身影一闪而过。
大堂经理从监控室里走出,看着眼前的一切,忍不住腿软的跪在了地上,剧烈抖动中,撕声低吼:“叫救护车。”
第 75 章
那是一个很短暂却又很漫长的过程。
从他听到那细微的声响再到他本能的想要跳开原地,再到猛然醒悟身边还有个白烟,已经转动的身子又转回去拉住他,那个他从刚才就根本来不及抬头看的东西终于重重落下。
很沉很沉,而且前头很尖锐,在重力作用下,他拼了命护住的身子也没能幸免于难。
梁厉风听不见也看不到,周围的人是怎样的惊声尖叫,怎样的慌乱奔逃,他只知道看着眼前的人,伸出手,他摸上白烟仍旧迷茫的眼睛,张开嘴,轻声说:“对不起。”
白烟低头,看了看他胸口上穿过去的那烛台最中间的一根长长铁柱,接着他低头看自己,那根铁柱在左胸口处也同样穿过,他有些疑惑,为什么不疼,为什么梁厉风跟他说对不起,明明是他转身试图救自己,反而被自己连累了。
梁厉风看着他的脸庞,似乎想笑笑或者是给他说些什么安慰,却不敢张口,那跟铁棍不知插进了什么器官,让他发不出声音,那刚才勉强说出的三个字已经让他疼的恨不得立刻昏死过去。
可再疼,他也必须说那三个字。
对不起,说好了要好好照顾你,让你比在朱景强那里还要开心幸福,我会比他还要关心呵护你,可,我没做到,不光让你在父亲那里受委屈,也因为我不敢太过放你自由而没有让你去找工作。
还有,更对不起的是,刚才烛台掉落时,我那一瞬间,什么也没想到,只是,本能的,本能的转身想要扑出这一片让我感觉到不安全的地方,可我转身的那一刻,想到了身边的你,再回身抓住你胳膊时,一切已经来不及。
如果,如果我能不在那一刻那么警醒,如果我能把你的安危放在我自己之前,如果我能从精神到肉 体都牢牢深记,你的安全优先于我,那么,我在感到危险的那一刻,或许能带着你逃开,哪怕时间太过紧张和短暂,也许能只是砸到我们的脚或者是身侧,而不是就这么刚刚好的,一起穿过胸口,无法挽回。
今天,站在这里的如果是朱景强,那么他或许能做到,对于想要关心和疼爱你的心,我自信不会比他少,可是,这许多年的倾心相伴和那种把对方放在骨子里的本能,我想,我还是比不过他。
梁厉风抬起的胳膊渐渐感到了酸痛,只能无奈的放下,摸索到白烟的手轻轻握住。
白烟脸色白的吓人,抬眼看着他,笑了笑,说:“你的脸很白。”
梁厉风点头,用力紧了一下他的手。
白烟接着说:“你流了很多血。”他抬起另外一只手想捂住他的伤口,却只是弄了一手粘腻的血。
“你说,我们都会死的吧?”
梁厉风点头:“对不起。”
“我知道,你想救我,如果没有我,你根本不必如此。”大概是感受到没有几分活下去的希望,而眼前这个男人不管如何的恨如何的厌,白烟都知道,他是真心的爱着自己,哪怕他曾经试图靠近自己的方式是那么的糟糕,哪怕他对自己和自己所爱的人造成的伤害永远不能消失,可在这么一刻,他忽然觉得无所谓了。
还计较什么呢,都要死了。
这么久的沉默寡言,对什么也没有反应的样子,他其实是知道的,对这个男人究竟有着怎样的打击,他哭他闹,也许那个男人反而能松口气,可他不是几岁的孩子了,也不是那个曾经单纯的男孩了,他知道最好的方式莫过于,没有反应。
他也笑,也说话,也按时吃饭,什么都很规矩,什么都很听话,简直,简直就像个定好了时间和程序的机器一样,他甚至偶尔会流露出些微的关心和不经意的撒娇,然后看着这个男人刹那间亮起来的眼眸在他接下来继续公式化的行为中再度黯淡,他甚至在这种时刻有种隐隐的痛快和兴奋。
他知道,这个男人早就已经从最初的那种感兴趣的猎取到了后来的真心在意,所以他才能让他难受让他不好过,让他在父亲和他之间为难忧心。
不过,到了这里,一切都该画上句号了,就这么算了吧。
哪怕以后能离开他,自己又怎么能再去跟朱景强在一起呢?早就没可能了。
昏昏沉沉的,白烟想要闭上眼睛,他实在是感觉到很困,抬起眼睛,最后看了看梁厉风,不知是异物穿过心脏还是什么原因,他只觉得看着那个男人充满了后悔懊恼和种种复杂情绪的脸,心尖忽然疼了起来。
已经很困了,不过白烟还是勉强自己睁着眼睛,露出了一个笑,这是在他身边第一次恐怕也是最后一次,从心底里发出的笑,似安慰,似轻松,或者,这个笑什么也没有,只是情人之间彼此相似时,那简简单单的一个微笑而已。
两人对望间,抬着担架的救护人员推开障碍物飞奔而来,在看到他们的时候,见过很多惨不忍睹的情形的救护员也忍不住倒抽一口气。
两人被一根散架了的烛台最中间的一根铁棍一起穿透,穿过那个稍微高大些的男人的锁骨下方的肺部,接着又延伸到那个瘦弱些的男孩左胸口心脏处。
他们抬来的担架没有了用武之处,救护人员分成两批,一批商议解决方法,一批检查两人的状况。
医护人员看着两人眉头不断皱紧,朝着身后商议的人急切的低声问道:“快点,这个男孩马上就不行了。”
梁厉风张嘴,一缕浓稠的血顺着嘴角缓慢溢出,他说:“救救他。”
医生点头,轻拍他的手背:“放心。”接着商议好的几人把从酒店经理那里要来的床垫放在了两个担架之上,一起用力,慢慢的把两人挪到上面去一直架到车上。
放上去后,所有的人都轻轻呼了一口气,两个人,只能当成一个整体,一个易碎的豆腐块一样,不能碰,不能用力不均,不能行走不齐,尽管小心再小心,为了顾受伤更严重的白烟,还是让梁厉风的伤口又重新破裂,溢出不少鲜血。
车子发动的同时,副驾驶的救护人员第一时间给医院急救室打回去电话,汇报具体情况,并让他们做好了手术准备,而后面两个守在他们身边的人,一个给梁厉风输上了血,一个给白烟打了一针强心针,避免他骤然停止心跳。
面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