舜駽ASE,他更傻的事情都做过啦!丢丢小石子算什么呢?
如此想着,严山松借着几分下雨给他的勇气,往窗户上砸了一颗石子,然后换来一位陌生主妇的历时30分钟怒骂。
郊区的雨下得更下不客气,丰茂的树冠在狂风中犹如草裙逆倒一样狂摆,带出沙沙沙、哗啦啦的声响,至于雨点敲窗,又是别的清澈嗓音了。白雪默默听着雨,打开了尘封的纸皮箱,里面都是些残残旧旧的学生习作,入不得眼。不是看了这些,白雪几乎忘了自己是会画画的。
雨还是暴躁地下着,不断地敲击着白雪的房舍。『咚』——『咚』——『咚』……这清脆得有些尖锐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为继着,将白雪从沉思中扯了出来。他抬起头,循着这不寻常的声响走至窗边,却见楼下一个熟悉的身影,那人奋力地丢在小石头,却因为风雨太大,他每丢四五次才能有一颗碰得着窗户。
白雪一时愣住了。
某个半夜,还是小朋友的芒果在地上摔了一跤,同样是小朋友的安胜雪经过便来扶他。怎知因天色昏暗,小芒果一抬头看到他那张脸——半边脸似被火烧过一样布着疤痕,月下状似恶鬼罗刹,竟吓得尖叫一声,一把将安胜雪推开。安胜雪屁囘股着地,自然疼痛难忍,但憋着气不说话——反正被欺负惯了的他也不是第一次被人推打了。冷哼一声后,安胜雪站起走了。芒果认得了他是同校学生,自然十分愧疚,忙快步追上去,怎知又一个不慎摔倒在石仔路上。安胜雪听到身后的『咚』的一声,好奇地转过头,就见到芒果摔了个四仰八叉,手掌还被石头割破了。安胜雪到底不忍,又来扶他。怎知此时芒果却十分激动地尖叫:「你不要靠近我!脏!会得病!」
芒果总有几个梦魇……
「那个人啊,有艾滋的!」
「怎么可能?」
「真的,他爸妈都有艾滋,他怎么可能没有?」
……
所有同学都厌恶他……或者说,是恐惧他吧?把他当成一个会行走的病原体。然而,在小时候,他也是这么看待自己的,他也是这么想的:我爸妈都有艾滋,我怎么可能没有?
但是,当然安胜雪诚然是误会了。
安胜雪年幼的脸上不禁露出愤恨的表情,头也不回地就走了。虽然他也不是第一次被骂是□仔,身上有花柳什么的了,只是被比他还小的细路骂,实在下不了这口气。然而,他却不知道,芒果指的是自己。芒果小时候在班上割破手指,身边的孩子都会退开,犹如怕见牛鬼蛇神一样,又说他会把艾滋惹给别人。老师也不愿替他包扎。到了年纪稍长些,芒果才走出了这个障碍。
芒果哥自认愧对他,但根本不好意思主动找安胜雪。但自此,他却默默留意同校的安胜雪的一举一动。他便知道安胜雪有着怎样的家庭,他却十分敬慕安胜雪,即使自幼饱受欺侮,仍我行我素,稚气未脱的脸上已有几分刀枪不入的态度——芒果自认做不到。芒果无法不在意他人,也无法走出身世的魔障。
当日芒果哥在松先生办公室看到那个箱子,未封严的缝隙中透出一些曼妙的色彩来。这般调色,让芒果哥鬼使神差地走近,又自把自为地将箱子拆了。只见里头全是蒙尘的学生习作。
芒果哥一时竟怔住了。他又忆起当时在家中,看到白雪用头发掩盖的疤痕——「天,他是安胜雪!」芒果哥的心犹如被惊雷击中。安胜雪,因为身世不堪,长相狰狞,性格孤僻,而一直备受歧视——印象中的安胜雪就是这么一个人,时隔多年,叫芒果哥如何将那温文尔雅、英俊潇洒的绅士形象与那孤僻小孩的身影重叠起来呢?
大概白雪年岁渐长后,娘胎里带出的印记便淡了不少,又做了手术,渐渐转好,回归故里后又更名换姓,便无人认出了。
芒果记得当年,他日复一日地在画室里铺纸,用镇纸将叠得整齐的纸压好,又将那铅笔一枝枝地刨得尖锐无比,插花一般地放进自制的手工笔筒里。从画板到调色盘,他都放得整整齐齐,按照阿雪学长的坐姿和习惯调整恰当,唯恐他不舒服。有时他还会在窗边放一瓶花,望能让阿雪学长心情更佳。每次铅笔变短、扫描本变薄、颜料变瘦,芒果都会用辛苦攒下的钱买来新的换上。阿雪学长见这些东西自动补上,花伯伯却一言不发,便以为是花伯伯怜他贫穷而默默提供的福利,却不知是芒果的苦心。
芒果只觉得自己如此付出的原因是出于仰慕之情,仰慕阿雪学长的才华、他的坚韧、他的沉默、他的冷傲。他便想,这大概是和追星差不多,只是人家追的是一个光鲜亮丽的舞台王者,他追的是一个关在自己世界的冷人。即便如此,他仍觉得很值。他只觉得要默默看着对方便好。
直至某天,芒果在校园里突然被叫住——这是很罕见的事,他不受欢迎,大概只有老师会主动叫住他,指派他做事。听到一把明显属于少年的声音,芒果愣了愣,回过头,看到阿雪站在他一米开外的地方。芒果的心突然被丝线悬吊了起来,随着阿雪的吐息而晃荡晃荡的。
☆、第34章
阿雪学长说:「你是薛芒吗?」
芒果那时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他的心却紧紧地被捆住,胸腔起伏,只觉呼吸困难。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但是当阿雪狐疑地踏近一步时,芒果就立即扭过身,犹如大逃杀一样拔足狂奔起来。
第二天,阿雪就退学了。
芒果天天在画室里刨铅笔、叠画纸、做笔筒,日复一日,直到他意识到自己再也见不到这个人了。他一次又一次的谴责自己,为何那天要拔足狂奔呢?他真的很想知道那天阿雪学长到底想和自己说什么……
他不禁犹如八卦姑婆一样打探起来,才得知阿雪学长的母亲坠楼死亡了。芒果越发自责起来。无论如何,他都不该对一个刚刚丧母的人如此无礼。
安胜雪的母亲是个□,他是私生子,父亲大抵是某个不负责任又不肯戴套的嫖囘客——又或者、或者是某个令安母愿意为之生养儿子的男人——但到底是个不负责任的,这一点总不会错。是不是嫖囘客,区别大概只在于那一晚有没付费。
做得□,自然没什么亲朋戚友。所以丧礼也可免了。办好退学后,安胜雪带着母亲的骨灰,不知去了哪儿。
如果还有一次机会,芒果总是这么对自己说,他一定要笑着回应阿雪学长的每次呼唤,也要在阿雪学长悲伤失落的时候陪伴着他……
能有机会吗?
芒果想不到自己真的还有机会。
外面连大树都飘摇落叶,更何况可怜的芒果?白雪自然不忍心芒果这样忍受风吹雨打,叹了口气,便忙趿鞋下楼开门。芒果见小洋房的门打了开来,好久不见的白雪就站在门口,芒果哥忙丢开手中的小石头,踩着泥水跑过来。见芒果已浑身湿透,鞋子也沾满了泥泞,白雪眉头紧皱。芒果见白雪皱眉,有些误解了,忙脱下脏鞋子拎到手上,才走到白石门阶上。白雪问:「你怎么知道我住这里?」
芒果哥冷得鼻头发红,吸了吸鼻子,才说:「安胜雪,我喜欢你。」
白雪一时怔住了。
芒果哥的眼睛被雨水弄得有点睁不开,便把刘海往后拨,湿漉漉的看起来好像梳了个大背头,发型有点滑稽,实在不适宜浪漫告白。不过这样却反而显出了芒果哥白亮光洁的额头和一双湿漉漉的大眼睛,他认真地说:「你也许很想隐瞒自己的过去,才改头换脸、更名换姓,不但整容,还改名字背景!但是我已经知道你是谁了,你要么杀了我灭口,要么就接受我的表白吧!」一边说,芒果的眼睫毛一边滴雨水,因此芒果哥一边要豪情壮志地说这话,一边拿手掌像小狗一样摸眼睛,那威势实在是起不来,加上他浑身湿透,鞋子脱掉还光着脚丫,状甚狼狈,语气如何强烈都不觉得威武。
白雪一时竟哭笑不得。
芒果哥又用手抹了一把脸,说:「我什么都不怕的,我只是想和你在一起……」
白雪沉默地看着芒果。
芒果知道自己已经说动了白雪,忙继续努力:「我知道你有顾虑,我也不怕黑社会的!反正……就算上个马路打酱油都有可能被车车死啦!哪有的怕这么多的!我有个绝症的母亲,也曾经以为自己有艾滋,我比谁更清楚,活得长不如活得开心。更何况……更何况事事也不必总作最坏打算,说不定皆大欢喜呢?你我都不会有事的,因为……因为……」
芒果也有点接不上了,难道说『因为我们运气都不错』吗?白雪的眼神却柔和起来,帮他接了下去:「因为我不会让这种事发生的。」
芒果哥闻言不禁大喜,将手里的鞋子丢开,一把抱住了白雪,将白雪抱得一身雨水。白雪却也毫不介意,反把对方抱得更紧了——他当然不介意弄囘湿衣服,反正衣服湿了,脱掉也就是了。
白雪将芒果拉入了屋中,脚轻轻一抬,把门带上。
芒果的嘴唇也是因为雨水的缘故而湿囘润,白雪垂涎已久,今天自然不能放过,便狠狠地吻了下去,芒果先是一惊,而后也是顺从接受。先前白雪与圣诞提出那个『男人的吻』的概念,芒果本也不以为意,现在才发现,男人的吻确实是与众不同。而芒果亦不禁反思,自己的吻实在不够MAN。
芒果突然一个激灵,因感到衣服已经撩囘开,露出一截腰在空气中。白雪那温热的手掌在他雨湿的肌肤上随意游动。芒果哥忙推了推白雪,以示抗议。白雪没想到芒果在这个时候忸怩,但仍微笑着说:「怎么了?」
见着白雪这个招牌微笑,芒果的心嘭咚嘭咚的跳,他也感到自己实在过于忸怩。虽说他不是处囘男——好吧,他是半个处囘男,因此要破后面的处,实在令老大不小的他相当紧张。他便颇尴尬地说:「我……我淋了雨,怕感冒,还是先去洗个热水澡?」
白雪微笑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