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方明急得眼泪都冒了出来,他用力地抹了抹眼,急问:“那怎么办啊?我要送你去急救中心啊……”
周佐虚弱地说:“慢一点……”
“好!”丁方明一咬牙,干脆将人横抱在怀里。此时周佐已经疼得昏了过去,整个人变得死沉死沉,偏偏丁方明又不敢跑快,只能将人紧紧抱着,一段不长的路走得异常艰难。
【13】
周佐记得自己胃疼得几乎要烧起来,可是为什么转眼就看见了马克思?那位满脸都是胡须的哲学伟人站在不远处朝他招手,而马克思的好伙伴恩格斯则坐在椅子上,正聚精会神地看着什么。
一起来描绘美好的社会主义蓝图吧。
周佐也不清楚自己为什么知道马克思朝他招手的意图,但他对描绘蓝图丝毫不感兴趣,所以只对他老人家挥挥手,转身走了——他还要回家吃药,画图的事情有待商榷。
于是很快,他的眼前出现了一道白光,混合着酒精和碘酒味道的空气瞬间冲入他的鼻腔。
周佐猛地睁开眼,第一时间看到了挂在头顶的吊瓶,然后顺着输液管,看到了眼眶发红盯着吊瓶看的丁方明。
“呃……”周佐不知该说什么,只能发出无意义的声音吸引丁方明的注意。
“你醒了!”听到声响的丁方明兴奋得立刻跳起,“你等着,我去叫护士。”
周佐根本来不及阻止他,就见丁方明兴冲冲地把一个经过的小护士给拉了进来。
护士敲了病床上的病人一眼,又拿起挂在床脚的病历瞄了一眼,然后说:“醒了没事了,只是普通的急性肠胃炎,病人家属不用太紧张。”
丁方明急道:“必须紧张啊,昨晚他都痛得晕死过去啦!”
护士笑了笑说:“放轻松,别给病人制造压力。等这瓶药水打完了,先让他休息一下,暂时不要进食,可以适当喝点温水。”
丁方明可不愿意让她就这么敷衍过去,见她要走,连忙挡在门口:“那、那……”
护士实在不胜其烦,无奈地笑着说:“肠胃炎一开始只是小问题,但是如果再不注意的话,很有可能会造成胃溃疡、胃出血的。所以平日只要注意饮食,适度进食,就没有大问题。”
丁方明还想拦住护士,周佐都瞧出护士想离开了,便连忙出声:“方明,我没事。”
丁方明听周佐叫他,又连忙跑回床边,一脸紧张地说:“你还疼吗?昨晚真把我吓死了。”
周佐艰难地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谢谢你。”
“你别和我说这些。”丁方明见他终于恢复了些气色,这才松了口气,“你没事就好。”
周佐偏过头往窗外看了眼,又连忙眯着眼转过头来问:“现在几点了?”
丁方明摸出手机看了眼:“早上九点十三分。”
“啊……”周佐低呼一声,心想现在这个情况是没办法出席研讨会了,然后又看着丁方明红红的眼角说:“你没休息好吧?”
丁方明笑道:“没事,昨晚趁你还没挂水的时候眯了一会儿。”
周佐听了心头一紧,很不自在地移开了视线:“你一夜未归,那你妹妹怎么办?”
“她是寄宿生,一周回家一次。”丁方明说着就看了眼药水瓶,起身按铃。
等护士进来拔了针,周佐就按着针口靠着枕头坐了起来:“我这边好了,你快回去休息吧,中午不是还有工作吗?”
丁方明伸了个懒腰说:“没事,为求保险,我请了一天的假。”
周佐看着他掀了掀嘴唇,然后才低下头小说说了句“谢谢”。
“不要这么客气啦!这是我应该做的嘛!”丁方明笑着说,“昨晚我还以为你要挂了呢!”话一出口又连忙“呸呸”了几声,向周佐赔着笑说:“你看我,不会说话。”
周佐松开看着针口的手,竟耸着肩笑了起来。
“哇!”丁方明像发现了什么新奇事,雀跃的像个孩子:“我第一次见你笑,还笑得这么开心!”
周佐愣住,看向他,反问:“是吗?”
丁方明认真地点点头:“是啊!不过可惜,嘴唇笑裂了。”说着就去给周佐倒水,又找护士要来了棉签。“护士说你暂时不能喝太多水,先给你润润嘴唇。”
周佐看着他用湿棉签轻轻涂着自己的嘴唇,那小心翼翼又全神贯注的表情竟让他一时挪不开眼。
“怎么盯着我看啊?”丁方明把东西往床边的柜子上一放,又重新坐了回去。
周佐垂着眼说:“我很感动。”
意外的话使丁方明的脸忽然热了起来,他还是不太习惯周佐这种直白的话,一时之间竟不知如何回应是好。幸好周佐没有继续看他,而是用手在病床上摸索,似乎在找什么。
“你看见我的手机了吗?”
丁方明愕然:“没有……对了,你本来正和我通着电话,后来怎么就没了?当时情况太混乱了,我见你晕在椅子上就连忙背起你跑了出来。要不你先用我的?”
周佐点点头伸手:“谢谢你。”他接过丁方明的手机,努力回忆起韩雪梅的号码。
“韩教授,我这边出了点状况。”于是周佐就把发生的事情对韩雪梅说了,顺便请了假。
韩雪梅听了责备他为什么不第一时间通知自己,但还是问了医院的名称说现在立即赶去。经过周佐再三阻拦,她才妥协在午休时间过来。
丁方明接过手机:“跟学校请假?你们同事之间的关系真好。”
“这个……说来话长。”周佐说着竟叹了口气,“其实我昨天去市里参加了一个学术研讨会,恰巧在会上遇到我妈妈了。她……是个很喜欢给人上课的人,所以她利用我们吃完午餐的时间,抓住我的不足之处给我上了一课,导致我最后有些消化不良,老胃病就犯了。”
丁方明听罢连忙捂着嘴不让自己笑出来。
“你笑吧,我无所谓。”周佐再次垂下眼皮,“我也觉得很滑稽。”
“那听你这么说,你们全家都是知识分子咯?”
“算是吧。”想起家里的事,周佐略显无奈,“虽然我认为我父母的结合对我而言是个错误,但他们感情却很好。”
丁方明蹙眉:“为什么这么说?”
显然,周佐似乎对自己的家庭抱有很大的不满:“我父亲是物理学教授,母亲是哲学教授。在我看来他们毫无共同语言,就连思维方式都完全不同。这样的两个人却能一起生活了这么多年,堪称奇迹。你可能觉得这没什么,但是对我来说,可是深受其害,因为他们都想把我培养成另外一个自己,都想通过这种方法来证明自己的成功。这是我所不能理解的,所以他们想我学什么,我就偏不学什么。”
丁方明听了忍不住笑起来:“想不到周老师也有叛逆的时候。”
“我也年轻过。”
“是,是。”丁方明频频点头。他发现今天周佐似乎特别多话,人也比往日开朗了。不知为何,他也为此感到开心。
丁方明隐隐觉得这似乎有些不妥,但又不想因此停止与周佐的交流。
“只不过我的叛逆不同于你,你是在沉默中爆发,而我是在沉默中死去了。”周佐扬了扬嘴角,“最终我还是选择了跟随我母亲的脚步。为此我父亲一直看我不顺眼,总是试图用他的观点来影响我的生活。”
丁方明看着他傻傻地笑了起来。
周佐蹙起眉,问道:“你的眼神很奇怪,是我说错什么了吗?”
“不,不,没有。”丁方明笑得眯起了眼,“我只是觉得你越来越可爱了。”
“可爱……?”周佐有点窘迫,脸上一片热辣。
丁方明依然笑得开心:“对啊,就连何风都很少跟我抱怨家里的事情,难得一贯严肃的周佐肯对我说这些家长里短。”
周佐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连忙说:“对不起,我说太多无关紧要的事了。”
“没关系,我爱听。”丁方明又说,“我一直很好奇,你究竟是在什么样的家庭环境下成长的。”
周佐偷偷看了他一眼,又在对方发现前收回视线:“为什么?是觉得我这个人很怪吗?”
“不……”丁方明说了一半,又“嘿嘿”笑道:“刚开始是觉得挺奇怪的。”
周佐睨着他,小声问:“能举例说明吗?”
意识到对方似乎误会了自己的意思,丁方明慌忙解释:“你误会了,我说的奇怪是褒义的,哎呀,我要怎么解释比较好?就是虽然你乍看上去似乎挺难相处的,但是和你接触时间久了却感觉你很随和,人也很有意思。真的,你别误会,其实我挺喜欢你的。”说到最后一句丁方明差点咬了舌头,连忙闭嘴,脑子里慌的一团乱。
周佐松了口气:“这么说,你对我的评价还不错?”
丁方明连忙点头:“五星好评。”
周佐怔了怔,然后低着头偷偷笑了起来。
丁方明情不自禁地捂着胸口,感觉自己有点醉。
【14】
韩雪梅一散会就心急火燎地往医院赶,到了地方才打听到周佐正在普通病房里躺着。可当她急忙冲到病房时,却看到一个男人坐在她儿子床边,正面带笑容地看着他儿子吃粥。
“韩教授。”周佐马上发现伫在门边的韩雪梅。他放下手上的东西重新坐直:“我来介绍一下,这是我母亲,韩雪梅女士。韩教授,这是我的学长,丁方明,昨晚幸亏他及时送我来医院。”
韩雪梅把公文包换到左手提着,朝丁方明伸出手:“谢谢你丁先生,如果不是你,小犬现如今还不知是什么情况呢。”
丁方明愣了一下立刻弹起,毕恭毕敬的与韩雪梅握了握手:“阿姨言重了,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丁方明似乎终于找到周佐说话这么正式的原因。
韩雪梅听到他那句“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忍不住笑了,但很快又恢复一贯的表情:“小佐的医药费是你垫付的吧?你现在方便吗?我可以和你去银行转账。”
“这个不急,等周佐好了再说吧。”丁方明连忙腾出位置让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