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心盖住那渐渐放松的柔软小脸,烨轩叹了口气……为什麽要爱的这麽辛苦呢,Todd明明是爱著关则豪的,为什麽那个男人刚刚要说出那麽残忍的话呢,为什麽Todd在听到了那些话之後,都不生气呢,唉……他们之间的事情太复杂,这不是他该去猜想的,不过,他想,自己恐怕一时半刻不能离开了,他怕关则豪发疯,怕关则豪失手要了Todd的命,刚刚的药,够他睡到天亮了,现在时间还早,打开手机,N条短消息,和N个未接电话,全部来自同一个人,那个可以让他安心的人。
“鸿文,你过来吧,关则豪这里,嗯,东西带过来,我们可能得在这儿住上几天了,对,他们吵架了,没事,我哥被揍了一顿,嗯,不算严重,随便涂了点外伤药,嗯,把家里的小药箱带来,里面有鞭伤专用的软膏,嗯,嗯?哦……被你抽了一顿回来之後,修洁哥给的,挺管用,不会留下疤,呵……知道了,不生气了,好了,早就不生气了……嗯,知道了……哦对,厨师也带过来,他们家好像没有……放心吧,睡一晚,明早就好了,我哥的恢复力比一般人厉害,嗯,好了,乖,嗯,我也乖,那我等你,哦对,进门的时候看见你哥的话,绕著走,千万别跟他说话,我知道,我在他们卧室……”
关则豪,跟李鸿文还是不一样的吧,望著手机显示屏上,鸿文撅著小嘴的撒娇表情,烨轩又叹了口气,关则豪,就算是再生气,也会残留一份理智,那些他给Todd的伤,每一处,都很疼,一定很疼,他看看就知道,每一道伤都有流血,但其实,都不严重,不深也不吓人,只是会疼而已……他身上最严重的伤处,其实是手腕,被吊的太久了,没办法,不过淤血散了,也就好了,而鸿文不一样,他生起气来,就是真的发疯,真的会把自己打到皮开肉绽,真的会想要自己的命……
关则豪,算是个温柔的人吧,只是,这种温柔,Todd他到底清楚吗?刚刚,其实,他真的找不到立场去反驳关则豪的话,他觉得,关则豪说的,才是Todd的本性,其实是他太单纯,才会相信Todd能被关则豪控制,变成傻瓜。
不过,话说回来,Martin找Todd,什麽事呢?
想抽烟,於是踱出门去,走廊里,喑哑的小提琴让他吓了一跳,空气中仿佛垂浮能看得见的泪水冰晶,是谁在哭吗?为什麽,小提琴的声音,这麽的悲伤……走廊尽头的房间,是关则豪的书房……那个男人,在哭吗?
果然,他分不清这两人到底谁对谁错,所以,旁观,大概是最好的立场吧。
Todd的性格太霸道也太不容质疑,如果不是血缘,相信自己其实不会那麽轻易原谅这个浪费了自己七年的人,但,则豪跟他,没有血缘,会轻易原谅吗?他们彼此……
世界,还是简单点好,推开窗,九月的秋风,冷的……
从一开始就是灾祸……从他走出黑暗的角落,将他呈现在自己面前开始,就是灾祸……
而他,却自己伸出头去,任人宰割……
一地的碎玻璃,从不同的角度折射则豪的侧影,黑色的发掩住惆怅的眸,却掩不住绷紧的下颚,深色的柜子,上了锁的玻璃门被砸碎,破坏者从里面扯出几年不曾触碰过的东西,那把小提琴,母亲的遗物,很久没碰过的东西……
现在,却只有这是,是他唯一的慰藉,母亲,总是一个能让他觉得温暖的存在,虽然他其实根本没看过那个女人一眼,但在他小的时候,他的父亲在家里挂满了母亲的照片,并总是跟他说,他的母亲,是一个多麽温柔多美美丽多麽值得尊敬的女人,父亲说则豪长得像母亲,所以,父亲教则豪拉小提琴,只是则豪成年以後,开始了任何一个叛逆期少年都会走的路──弑父,唯有破除父亲在自己心里无所不能的伟岸形象,他才能真的长大,只是,这件事还没有完结,他就倒霉的遇上了Ryan,以及Ryan所带给他的耻辱,那之後,他与父亲之间的关系,糟糕透顶,那之後,他再没碰过这个东西。
他不恨Todd,只是责备自己,责备他到底也没有办法,让Todd觉得值得托付,到底,他还是跟别人一样,只不过是那个为祸人间的小妖精的一枚棋子……
现在,自己狠狠的揍了他一顿,想必,他与他之间那一点点信任,也就这麽烟消云散了吧。
失去的,真容易,只是,与失去Ryan的时候心情不同,现在,他很平静,不见波澜,因为心碎了,碎成一地风尘,还怎麽痛的起来……
琴声断断续续,停下的时候,是则豪在哭,眼泪弄湿了衣裤,他蜷在窗台上,小的时候如果不知所措,他就喜欢这样,现在,他的痛苦,让他退化成一个幼儿。
他没想其实他跟Todd是如此的相似,虽然看起来是那麽不同,但其实,他们是一体的,他们,不该分开……
琴声持续的时候,是则豪心痛的时候,无法排遣,只能如此发泄,他忘记了时间,忘记了自己,剩下的,只有一片空白,大大的空白,骇人的空虚,这一次错失,他知道,会要了自己的命……
但是,无力阻拦,也不想阻拦,他要的,毕竟不是Todd的需要和敷衍……
“你没告诉过我,你会拉小提琴……”
糯糯软软低哑的声音,有些大病初愈的虚弱,自门口传来,则豪冰凉的指尖僵了僵,转而继续,小提琴在哭泣,则豪也是,夕阳将他的影子拉的老长,投在地板上,与窗棂绞缠在一起,漂亮的投影,像是童话书的封面。
“则豪……你……则……则豪……”
突然发现了什麽,蹒跚的小人儿不管不顾的扑过去,两只还没怎麽恢复知觉的手紧紧抓住则豪的左手腕,死也不放开,挣扎中小提琴脱离了则豪的手,沈沈的,落在地上,化作碎片,四散……
“啊……”
猛的被捉住衣领提起,Todd下意识的惊叫,细腻的衣料像是麻布,擦的他背後的伤,刺痛,他是一能下地走路,就跑过来找则豪,因为小提琴的声音,绝望得让他害怕。
“放开我,则豪,放开我……”
他快哭了,不是因为则豪那双带著厌恶和憎恨的眸,而是因为则豪流血的指尖,他究竟跟这东西缠绵了多久,压弦的那根手指,模糊的红,像是夕阳,却少了点豔色的悲壮,多了点绝望的凄凉。
“你的手……在流血,放开我……别……”
别用那只流血的手抓著我,别……则豪……你会伤的更重,你需要包扎……
“那是……我母亲的遗物……你……毁了它……”
咬著牙,一个字一个字的吐出,则豪眯起眼,另一只手紧紧的攥拳,颤抖,不知是因为愤怒,还是因为别的什麽……
“对……”
对不起,但说不出口,猛的瞪圆眼,瞄著一地无法收拾的碎片和卷曲的琴弦,好像在嘲笑他曾经的错,无法,挽回了吗……
原来……他还是太自大,他天真的想则豪拒绝不了他的魅力,他笃定则豪爱他,他以为自己一个爱字,就能唤回则豪拿走的全部,就能让则豪回到他身边,从此死心塌地,但是,现在看来,他又一次犯了错误……
Todd,是个连爱都无法清白的魔鬼,这样的自己,不配爱……不配!
“则豪……”
转过头,低哑的声音,丝丝的哀伤,“对不起……我……是个混蛋……”
“我不想听你说,滚!”
狠狠推开,任由小身子不受控制的跌倒,摔在一堆碎片上,背後的伤或许裂开,血染红了粉色的衬衫,像是绘在绢布上的梅,漂亮,刺眼。
Todd慢慢的挪动,疼痛耗去了他好不容易积累起来的体力,手腕撑不住自己,只能用手肘,他没有资格抱怨,这是报应,他记得则豪的抽屉里有一个小小的药匣,所以他滚滚爬爬的蹭过去,又滚滚爬爬的回来,站不起来,只能跪坐在那里,央求的扬起头,伸出颤抖的手,捉著则豪的衣襟,求他将那只染血的手赐予自己。
“Todd……”
则豪冷冷的打开他伸过来的手臂,厌恶的,不留情的,绝望的……
“你到底还想从我这里得到什麽?嗯?你已经什麽都拿不到了,所以,滚吧,再随便找一个心甘情愿被你利用的人去吧,别再烦我了,不想死的话,就滚!”
甩开又缠上来的羸弱的小人儿,任由他再度跌倒,无力的趴在一片荒芜的废墟里,则豪的心,抽痛,抽痛於自己的愚蠢,即便现在,他还是想去拥抱那柔软的小身子,想宠他,想无条件的纵容他,想爱他……
沈默,是一道坚实的墙,彼此相对无语只剩忍耐的时候,爱情,便成了晦暗……
如夜幕降临,则豪垂下的指尖,血迹都已经干涸,疼痛却没停止,Todd只是躺在冰凉的地板上,慢慢积累被耗光的体力,然後,伸出手,一点点的,靠近什麽……摸索著,冰凉的触感,坚硬的,踏实的……
戒指?
是的,戒指!
里面,刻著什麽字,看不清楚,但感觉的到……
“这是……给我的吗……”
躺在那里,举高手里的东西,则豪懒洋洋的,挑起视线,随意的看了一眼,唇角,毫无意外的,给了他一个能刺伤他的冷笑,不予回答,但足够了,他明白了,那东西,是给他的……
费力的,套上去,在他希望的那根手指上,无名指,承诺永远的位置──刚刚好,不大也不小。
“则豪……别骂我,这些话……说完,我就走……”
一遍遍把手指上的戒指转圈,Todd凄哑的笑,看来,则豪是不会原谅他了,是他自己毁掉了一切,所以,他没有抱怨和申诉的资格,如果他还有力气思考,他一定会精心的编一个完美的圈套,让则豪一辈子都跑不了,但现在,他所剩的,只有倾诉的力气,这些话,如果不说出去的话,他会後悔一辈子,没了则豪,他还有没有余下的人生呢,如果跟Martin回去的话,他很清楚等待他的会是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