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犁看着天空的乌云,一阵冷风吹来她打了个激灵。没多久,一滴又一滴的雨点渐渐开始密集,听得宏伟的宫殿在密集的雨水下声响很大。无聊还是无聊,大王仍然每晚找到自己,搂着自己睡觉。阿犁是躲了又躲,还是躲不过。“大王是怎么找到我的啊?”阿犁挫败地敲敲脑袋。她如何知道嬴政只要寻着香气就一定能在殷阳宫的某个角落找到她。
嬴政感觉得到芷阳的害怕,知道她没和男人亲近过,而且看上去年纪也尚幼,所以他没有急着占有芷阳,希望等到有一天芷阳自动投怀送抱。不过偶尔嬴政还是有些挫折感,都快半年了,自己和芷阳每日同床共枕快半年了,她还是不习惯。
“姐姐,让我好找!”陈良终于又松了口气,觉得自己的脑袋总算保住了。芷阳抱着膝淡淡看着他,心里感觉有些憋火。
“您赶紧回去,大王可能快回宫了。”陈良担心阿犁受凉,要是阿犁稍微伤一点风,估计自己又麻烦了!
阿犁突然觉得自己在这闷死人的宫殿里实在快疯了,白了看上去兴高采烈的陈良一眼。
“喵喵!”在一片雨声中,有些轻微的叫唤声吸引了阿犁的注意力,她极目远望,在瓢泼大雨中依稀走来几个人影。
“见过几位大人!”陈良眼尖,赶紧给王贲他们跪下了。陈良在宫里的日子深,对身边那些出入内廷的贵人身份简直耳熟能详。
蒙恬隔着雨点看不清晰,但是那熟悉的身姿无需走近就能够感觉到。突然蒙恬觉得自己眼眶湿润了,他抖得几乎无法前行。蒙毅没有看向蒙恬,无需看他也知道自己哥哥的表情会是怎么回事。他静静伸手握住哥哥的一只手,感觉到蒙恬剧烈的抖动,蒙毅咬紧牙关,心里凄然。
阿犁站起身,首先看到走在最前面的王贲,她赶紧也和陈良一起跪下了。
“好了,芷阳,这里没外人,不用多礼。陈良,你也起来吧!”王贲乐呵呵地扶起阿犁,炫耀地把笼子伸到阿犁面前。“怎么样,上次说过要给你带好玩的,这个好不好玩?”
阿犁的眼睛一下子睁圆了,看到一只浑身雪白的小猫在竹编的笼子里横冲直撞。
“哟,好漂亮的猫!”陈良赶紧出言赞叹,谄媚地看向王贲。
阿犁愣愣看着那只小猫,小猫也抬眼看向她,朝她哀哀地叫唤。“它好可怜!”阿犁不禁接过笼子,宠溺地看着小猫。
“那你可要好好照顾它!”王贲看到阿犁温柔的表情实在没忍住,拍了拍她的脑袋。
阿犁笑着抬起头看王贲,“谢王大人!”她的眼光略往边上带,看到两个眼生的人。一个似乎在王将军身边瞧见过,穿着郎官的制服,显得非常飞扬俊俏。另外一个穿着淡青色的贵族便装,他俊朗的容颜配着威武的身躯,莫名让阿犁觉得非常有安全感。
她不认得自己了!这个念头完全击碎了蒙恬的心。望着那双依旧美丽的眼眸,蒙恬痛彻心扉的感觉到眼前的美人再也不是自己的阿犁了。为什么,为什么曾经的海誓山盟只剩下一片漠然?蒙恬几乎要忍不住大喊狂奔起来。
阿犁连蒙恬都忘记了!蒙毅完全不敢看向蒙恬此时的脸色,但是他几乎能够听到蒙恬内心碎裂的声音。蒙毅的眼圈红了,他死命拉紧蒙恬的手,生怕哥哥当着众人面失态。事已既此,蒙毅和蒙恬都别无选择。
王贲见阿犁打量蒙氏兄弟,笑着给阿犁介绍。“芷阳,这是都尉蒙恬和郎官蒙毅兄弟。蒙毅以后你可能经常会见到,万一有事我不在,找他也是一样!”王贲拍拍蒙毅的肩膀,兴高采烈的。
雨下得更大了,殷阳宫的瓦片被如柱的大雨敲出一片脆响。阿犁抱着小猫,好奇地看着蒙恬,觉得这个英俊的将军看上去似乎身体不是很好,因为他的脸色白得完全没有一丝血色。不过他的眼睛真的好亮啊,里面的情绪阿犁感觉自己完全看不懂,却莫名受到其中的吸引。突然脑中又闪现那双时常出现的温柔笑眼,阿犁觉得头开始锐痛。
“啊—”,阿犁痛苦地抱住脑袋,听得小猫的惨叫声和阿犁手上银铃的脆响。小猫连笼掉到地上,阿犁紧紧抱着脑袋浑身发抖。
“芷阳!”
“芷阳姐姐!”
王贲和陈良惊叫起来,完全没有准备地看着阿犁痛苦的表情。蒙恬见阿犁眼看就要跌倒,眼疾手快扶住她。
“好痛!”阿犁浑身颤抖。蒙恬见状心疼欲裂,一把抱住阿犁。自己朝思暮想的娇躯终于又回到自己怀里,蒙恬再也没有忍住眼中的眼泪。
脸上一凉,阿犁愣怔地发现蒙恬眼中有一滴眼泪静静落到自己脸上。她愕然看着蒙恬,突然头又是一阵锐痛,不禁再次抱住头浑身发抖。
“芷阳姐姐,求求你,求求你,你这个样子要是让大王看见了,我死定了!你的头痛病不是好久没犯了,今天什么日子!”陈良在一边急得团团转。
“芷阳!”王贲一下子也蹲到阿犁身边,想从蒙恬手中接过阿犁,却愕然发现蒙恬死不松手。王贲抬眼看向蒙恬,突然发现蒙恬此时的表情让他完全看不懂。那是一种混杂着喜悦和痛苦的表情,王贲是一个粗线条的人,从来没有想过一个人可以在脸上同时展露如此极端的两种情绪。在王贲眼里,蒙恬一脸复杂情绪激荡,混杂着满脸的雨水,一冲眼还以为他哭了呢。
“因为嫂子也有头痛病,所以大哥比较清楚芷阳姑娘现在的感觉!”蒙毅看到王贲逐渐深思的表情,赶紧圆场。王贲一听,露出了释然的表情,“蒙恬,别担心,这个丫头一年来时常犯头痛,也不会有大碍,太医令说芷阳可能因为想想起些什么才会这样。”
芷阳感觉得到蒙恬的剧烈颤抖,她慢慢转头看向蒙恬,突然发现这个将军看上去很和善,甚至,很熟悉。“我是谁?”她轻轻问蒙恬。
蒙恬无语看着她痛苦的样子,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傻丫头,你是芷阳啊。”王贲勉强笑着揉揉阿犁的头。不知道为什么,王贲突然有些恐惧地发现自己一点都不希望芷阳恢复记忆,芷阳恢复记忆之后似乎会发生什么可怕的事。
“我不是芷阳,但是我不知道自己是谁!”阿犁失望地看着蒙恬的沉默,有些委屈地转头看向王贲。
你是阿犁,你是我的阿犁!蒙恬在心中大喊起来,不知道为什么,此时此刻,虽然在梦中无数次憧憬与阿犁重逢,但是真等看到阿犁,蒙恬突然发现一切都不是自己设想的那样,一切也不是自己能够掌控得了的。
“大王马上就要回殷阳宫了!”陈良突然想起这茬,脸顿时绿了。
“我没事了!”阿犁看着陈良唇色青白的样子心里不忍,勉强挣脱了蒙恬和王贲的扶持。
“喵-”,小猫在笼中无辜地看向阿犁,阿犁静静与它对视,“你放心,我会好好照顾你!因为我们都很可怜,我们都被关在笼子里!”
王贲猛地抬头,看到阿犁痴然的表情突然感觉心里一种陌生的酸楚。蒙恬完全没有力气站起来,幽暗的宫殿里阿犁的脸色益发惨白。阿犁的话和那宫外的大雨一起,如同一把把的尖刀刺得蒙恬的心几乎麻木。
陈良小心翼翼地扶起阿犁慢慢往宫女的寝室走去。“我们也走吧,让大王看到我们在这里毕竟不方便!”王贲不舍地看着阿犁单薄的背影消失在阴暗的宫室中。蒙毅默默上前扶起蒙恬,感觉到蒙恬浑身冰冷,蒙毅担忧地看了看哥哥的面如死灰,几乎是拽着蒙恬走出了殷阳宫。
大雨拼命冲刷着咸阳宫,似乎想要抹煞些什么。蒙恬内心一片荒凉地走着,感觉自己已经成了一具没有感觉的行尸走肉。蒙毅帮蒙恬撑着伞,内心盼望这宫道短些再短些,能够快点到家让眼看着已经心力交瘁的蒙恬休息一下。
王贲在一边也沉默着,他忍不住回望殷阳宫,芷阳的确像是那只可怜的小猫,她不过是被这华丽宫室囚禁的人。在内心叹了口气,王贲压下心里所有的感伤——毕竟芷阳是大王的女人,轮不到自己来关心。有些自嘲地笑笑,王贲吐了口气,看着不远处宏伟的章台宫,那里才是男人奋斗的终点!
“哥,你和我说说话吧!哥!”蒙毅颓然拿着雨伞想给蒙恬挡雨。蒙恬似乎已经毫无知觉,漠然地走在大雨的咸阳,根本没有理会蒙毅,他全身被秋雨淋湿。其实真正湿透的是蒙恬的心,终于看到了阿犁,但是一道高高的宫墙却阻绝了蒙恬的所有离愁别绪。阿犁已经成了芷阳,她再也记不得自己了。蒙恬不知道其中发生了什么,但是他身为一个男人知道这改变意味着什么——阿犁再也不属于自己。
“哥!不要这样!阿犁也不是有意忘记你啊!”蒙毅一把拉住蒙恬。
蒙恬淡淡回头,看到弟弟满脸雨水,眼睛红红的。“她是芷阳!”蒙恬淡淡道。
蒙毅如当头棒喝。“哥!”
“其实想不起来更好,不是吗?”蒙恬抬头看向那瓢泼大雨。密集的雨滴在空中划出一道道直线,这无根的水因为没有渊源,也没有负担。
蒙毅难以置信地看着蒙恬。突然他想号啕大哭起来,蒙恬还是像以前那样,一心只是为了阿犁好。此时的蒙恬宁可阿犁一辈子都想不起自己,只希望她在平静中获得安宁与幸福。
“我保护不了她,也许大王更有能力保护她!”蒙恬转头,继续不知道要往哪里走。
蒙毅一个人愣在原地,看着蒙恬孤寂的背影。
“你为什么要如此冷静?你知不知道有时候哭出来更好!”蒙恬喃喃对着哥哥的背影,心里痛得不知如何是好。自己知道心爱之人完全忘记自己的那种痛彻心扉,更何况是蒙恬这样一个专情的人。
“到底是怎么回事?”田倩严厉地看着蒙毅。
蒙恬两兄弟浑身湿透地回到蒙府,蒙恬没走几步就在府邸昏倒了,浑身高热不退。全家都围在蒙恬的房间大半个晚上,嬴晴拉着蒙恬的手哭得泣不成声。好不容易喝了药蒙恬的烧略退了些,嬴晴就让几位长辈都回房休息,说自己来照顾蒙恬。但是田倩觉得蹊跷,悄悄把蒙毅拉到一边盘问。
蒙毅抬头看向母亲,突然觉得疑问众多。阿犁到底是怎么离开蒙府的,她真的是受辱投水吗?
“今天大哥进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