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光一闪,卫浪云道:“你的意思是说,当你最后的消息确定后一一—能成自是最好,如不能成,你会同意我们与‘六顺楼’开火?”
哽咽了一声,水冰心道:“如果最后的消息是失败的,浪云,我也再管不着你们以后的事了……”猛力摇晃着水冰心,卫浪云厉声道:“你这傻子,你竟还有这个念头,如果你不答应我消除此念,我就不要你回去,无论将来的结果如何混乱,我也一概不管了!”
怔怔的凝视着卫浪云,水冰心的神色慢慢平静下来,她的目光温柔澄澈,但却包含着一种说不出的凄韵哀息,仿佛她的心在扭绞,魂魄在抽噎……用力吸了口气,她细细的道:“好——我答应你。”
卫浪云紧迫着道:“答应我什么?”
水冰心酸涩的道:“答应你——如果我回去向义父劝说的最后希望减绝,我不死,我等你去救我,或自己设法逃出来与你会合。”
卫浪云坚持道:“你起誓不是骗我!”
抖了抖,水冰心道:“夫妻七日,时间不长,意义却深,浪云,你不相信我?”
卫浪云坚持道:“我要你起誓!”
幽幽叹息,水冰心喟然道:“好,我起誓……”于是,卫浪云低下头来,用自己的唇,用自己的舌头,将水冰心腮颊上的泪水那么轻柔的,尽致的吸吮个干净,泪水滋味是最盐的,带点儿涩,但是,在卫浪云的感觉中,却再没有比这更甜蜜芬芳的……小夫妻在温存了片刻之后,卫浪云将水冰心扶坐在床沿,手臂轻揽着她的腰肢,卫浪云低声道:“现在,好一点么?”
水冰心的笑容竟是那样的牵强,她道:“好多了……”吻了吻她的脸,卫浪云笑道:“我帮你收拾衣物吧?”
连忙抱住卫浪云,水冰心的动作恐惧而惶急,生怕卫浪云会从身旁飞走了一样,好将整个上半身完全倒在卫浪云怀中,微微颤抖着声音道:“不要……浪云……不要……就这么抱着我,珍惜这—点,离别的时间吧……”怔了怔,卫浪云轻抚着妻子的秀发,爱怜的道:“别紧张,冰心,事情仍有希望,便算失败了吧,你我一样有相聚之日,我们的甜蜜岁月还长得很……”俯下脸庞,他又低声道:“你答应过我的,是不?”
闭上眼,水冰心喃喃的道:“是的……我答应过…”卫浪云突然一把将水冰心整个搂住,那么火热的,用力的,雨点一般的狂吻着她,水冰心的反应更是激烈,她的双臂像蛇一样缠住了卫浪云的头颈,将自己的脸、唇,毫无保留的仰迎上去,两个身体紧拥在一起,心在呼应,且在交流,灵魂在融汇——由他们的纠缠的舌尖倾诉了太多彼此深刻的爱……水冰心走了,回“六顺楼”去,单骑只影走的。她拒绝了一路护送的建议,为的是怕被“六顺楼”的侦骑眼线发觉会于事有碍,她是在黄昏时分离开,希望能借着朦胧的暮色掩隐她的行踪,不要太早现露她出现的方向。
卫浪云没送她,因为他耽心临别之际会忍不住演出“儿女情长”,往往“英雄气短”了才会“儿女情长”的,这在卫浪云的身份地位与如今的情势来说全不方便,他不得不做给人家看,这就是一个领导者难言的苦衷之一……“剪不断,理还乱,是离愁,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可是——在淡淡的蓝灰色暮霭浮沉中,有浅浅的,凄寒的残霞余晖映幻在这苍茫起伏的山区里,人在“翠竹轩”的楼后边,卫浪云独对晚照烟霭,沉默着似有所思。
近晚的天气,凉意浸人。
坐在那块平滑的青石上,卫浪云脑中想的是那个影子,眼里晃的是那个影子,齿颊之间,宛似还留着爱妻,润泽的余芳……轻悄的田寿长来到了卫浪云背后。
注视卫浪云的神态,田寿长不禁感到心里难过,他缓步走了上来,温和的将手放在侄儿的肩头,低沉的道:“浪云,你在想什么?”
卫浪云要站起来,田寿长却按住了他:“坐着吧,不用拘礼。”
苦笑了一下,卫浪云道:“她走了!”
点点头,田寿长道:“走了,我们一直目送她的身影消失在山的那边。”
卫浪云沙沙的道:“夫妻七日,哎……”田寿长爱怜的道:“别耽心,浪云,你们还会有七十年好聚首。”
咬咬嘴唇,卫浪云自嘲的道:“平常,还自以为很坚强,但不知怎的,一涉及男女之间这个‘情’字,也变得那样的不易克制了……”田寿长谅解的道:“自古以来,有许多英雄豪杰,大贤之士,能堪破功名利禄,漠视荣华富贵,却也少有安度情关的,你又是谁,岂能自责?”
叹了口气,他又道:“水丫头单骑只影,独向昏黄,逐渐隐消于苍茫山道之中,在后面看了,也不由令人不起忧虑感触,连我们亦乃如此,你没送她,却是对的……”卫浪云喃喃的道:“任重道远,可不是?”
捻着脸上密生的汗毛,田寿长道:“不错,她的担子太重……这丫头是个好孩子……”不想笑的笑了笑,卫浪云道:“她走前哭得很厉害……”田寿长“哦”了一声,皱着眉,问:“哭得厉害?”
舐舐唇,卫浪云道:“我觉得——像有点生离死别的味道……”心腔跳了一跳,田寿长沉下脸道:“不要胡说八道!”
揉了一下面颊,卫浪云涩涩的道:“我是有这么点‘感觉’……”重重一哼,田寿长叱道:“荒谬!”
卫浪云低喟一声,道:“她走时,哭了没有?”
田寿长又叹了口气,沉重的道:“这还用说?泪珠子直在眼眶里打转,连声音都变了,看着听着,叫人心里难过,唉……”茫然望着在晚风中簌簌,摇晃的竹林梢子,落霞淡淡的黯红灰紫给它抹了一层凄凉又幽寂的色彩一样了……他缓缓的道:“二叔……”田寿长应了一声。
卫浪云木然道:“如果,澹台又离不答应弃怨联手,甚至不答应中立不犯呢?”
呆了呆,田寿长道:“现在还言之过早吧?”
卫浪云道:“我是说‘如果’,二叔,况且这也并非不可能,是么?”
田寿长道:“那除了火并,还有什么路走?”
闭闭眼,卫浪云道:“不错,但冰心呢?”
田寿长脱口道:“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照说她当然应该站在你这边!”
卫浪云道:“事实上,二叔,她两边全不好帮,你老是知道她难处的!”
点点头,田寿长道:“是的,她都不帮也好,没有人会怪她。”
卫浪云又道:“不过,她就眼看着双方一—一边是她义父,一边是她丈夫——像这样血肉横飞的互相厮杀下去?她就在这种俱为亲人的仇恨怨隙之中过日子,二叔,精神的负担,有时更胜于实质的痛苦……”田寿长沉默了一会,慢吞吞的道:“你的意思是?”
卫浪云苦笑道:“我怕她会想不开——假如她此行任务失败了的话!”
又捻着唇上的胡须,田寿长沉吟的道:“她这样表示过么?”
卫浪云道:“表示过,但经我劝说,她已经打消了这个傻念头,可是,我老是有点不放心……”顿了顿,他又道:“二叔,假如她真的出了事,我就不得了啦……”田寿长凛烈的道:“假如她真的出了事,‘六顺楼’也不得了啦!”
卫浪云愁苦的道:“怎么办?”
田寿长思虑着道:“只有设法通知管庸多防着点——”抬抬头,卫浪云道:“恐怕不容易……”一咬牙,田寿长怒道:“我就不相信澹台老鬼这么个不通情理法!”
卫浪云低沉的道:“利害所在,权势之争,加以他定又不满冰心私婚与敌的行为,这个情理,他很可能‘不通’!”
田寿长敲着脑门,不禁也喃喃的道:“怎么办呢?”
卫浪云道:“时至今日,我们已赔上了钜量的人命、财力、物力,猩赤的鲜血抹在那里也不能不继续干下去,否则,又如何对得起死难的弟兄与盟友!”
田寿长断然道:“这样吧,浪云,我再立即派人通知隐伏在‘六顺楼’的管庸,叫他密切注意澹台又离对妥协之议的反应,如果水丫头的努力失败,便马上叫管庸把水丫头抢出来,不论她同意与否,直接交到我们手中!”
卫浪云失神道:“管庸的处境也相当困难,二叔,怕就怕他受环境限制,无法及时采取什么行动!”
眉梢子一挑,田寿长道:“这就不管了,我可以授权管庸不顾任何牺牲去达成目的——包括他身份的暴露亦不足为惜……我们是尽人事,而听天命,只希望不要弄得血刃之下再拆散了你们夫妻也就是了!”
卫浪云道:“试试看吧……”
田寿长眯着眼望望天色,道:“我们进屋去吧!我马上下令派人,叫他们赶去与管庸接头一一刚才我已吩咐过厨下整治出—桌丰盛的酒菜,晚上喝几杯,就算借酒浇愁吧。”
站了起来,卫浪云沉沉的道:“借酒浇愁,愁却更愁了……”拍他—巴掌,田寿长道:“少他娘这么老气横秋的,在我尊前还轮不到你愁眉苦脸,来,扮个笑容,好叫他们看看你的英雄本色!”
抖抖袍襟,卫浪云道:“委实笑不动了,二叔。”
田寿长叱道:“别这么没出息,还好那多嘴多舌的包不同已被我们派到‘富陵镇’刺探虚实去了,要不,叫他看见还不知会怎么形容你哩!”
卫浪云道:“他敢,我能活剥这小子!”
不待田寿长再说什么,在朦胧的沉暮里,已有几个人自楼后转了过来,嗯,那是舒沧、古独航、与“花子帮”的几个长老们。
他们也同时发现了这一对叔侄,显然,他们是来寻找这二位的,几个人忙往这边走,舒沧还扯开大嗓门吼:“他奶奶的,天晚风大,乌曲妈黑,你叔侄两个宝贝躲在这里发什么愣?酒菜业已摆好了,却尚劳累我几块老骨头出来叫魂一样找你们……”日子是在焦灼、寂寞、与忧虑的情形下一天又一天的打发过去,每天的到来与消逝却总是这个样子,没有什么新的变化,包不同奉派到“富陵镇”后的第七天便返了回来,由他的嘴里证实了“蝎子”的被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