样子,没有什么新的变化,包不同奉派到“富陵镇”后的第七天便返了回来,由他的嘴里证实了“蝎子”的被袭,也由他嘴里描述出那种惨厉的劫后景象来:“蝎子庄”业已变成了一堆瓦砾焦土,残垣秃壁,断梁塌栋。“蝎子”的龙头“无形手”赫连雄下落不明,掌刑职的“公明堂”堂首“铁面子”南宫远也失了踪,经过包不同再三的打听下,探明了“蝎子”麾下六旗中,曾经负伤回庄疗养的“天蝎旗”大把头易少龙、二把头“铜头”陶辉、“人蝎头”大把头皮四宝、“流星刀”卜太丰、二把头“飞鹞子”陈刚也受伤遭掳,“木蝎旗”的大把头潘明照阵亡,二把头的“野豹子”任新尧被俘,“天蝎旗”的两位正副把头也偕同“公民堂”八名“执事”全部牺牲了——失踪的失踪,被俘的被俘,伤的伤,死的死,可怜的是,战死了的“蝎子”儿郎,却连个坟棺也没有,全被潦草埋到乱葬岗去了,要想祭悼一下也找不着地方……“蝎子”是完了,他们的属下弟兄也已溃散,基业也被焚毁,连“花子帮”日前陪同到“蝎子庄”去的一位红袍长老“魂使”夏贵,二名“黄包袱”长老、“三连剑士”雷半樵、贾焕,以及七八十名“花子帮”的伤患及护送者亦全不知下落如何,他们的俘虏“灰衣会”首领冉秀堂的踪迹也同样不明……总之,“蝎子”就像一下爆炸开来,一阵硝烟火光之后,却任什么也没留存……至于“紫凌宫”方面的损失如何,当夜他们动用了多少力量,怎么进行猝袭的详情,这却不是包不同短短几天里所能探悉的了……这些较为详尽的消息,听在卫浪云与田寿长、舒沧等人的耳朵里,只是增加了他们的仇恨、痛苦、与惶急,但他们却几乎是麻木了似的将这些感受压制在心底!他们目前没有办法去做什么一—他们的力量太薄弱,他们尚须等候“六顺楼”那边水冰心的信息。强敌环伺,危机四伏,他们除了暂时忍耐,将泪往肚里流,委实难有进一步的举止,为了顾全大局,为了不蒙受无益的牺牲,他们便只能忍,忍,忍……而日子就是这么一天又一天的过去,这么焦灼、寂寞,忧虑又再加上悲愤与屈辱的过去,今天,已是水冰心离去的第二十天了……没有什么消息自“六顺楼”那边传来,“六顺楼”的所在地“石弓山”当是永远默然无语,“六顺楼”也和“石弓山”同样没有反应……大势的不利,处境的困窘,盟帮的覆灭,兄弟的血仇,妻子的凶吉未卜,岛人的行踪不明……这些折磨,这些打击,这些苦恼,已经把卫浪云煎熬得憔悴不堪,二十天来,像是消瘦了几圈,人也竟然那样的委顿了!
当然,田寿长的味道亦不好受,他一天到晚双眉紧皱,面无表情,除了独自在房中临窗凝视山前,便是背着手在园里低头踱步。就连笑口常开,性喜诙谐的舒沧也失去了他原有的风趣,时时愁眉苦脸,长吁短叹,“花子帮”的几位长老亦都像被忧虑充满了胸膈一样没有一个人还具有开朗的心情,每一张脸孔全布满了阴霾……人人的情感与感受都麻痹了,像将意识浸进了痛苦和悲愤融合的液汁里太久,已经有点分辨不出痛苦及悲愤的滋味了……二十天不是个太长的时间,但在他们的这种境遇下,二十天却是用无限的期望和焦忧所堆砌成的,每一刻,每一个时辰,全似在煎熬中度过,烦恼与忧郁罩在他们的心,他们连眼也望穿了……天气冷,风刮得大,可是该冷的时令了,空中的云层低,灰压压的一片仿佛在人的头顶打转,偏偏是这种天气——在人心这么烦躁的当儿……卫浪云在他自己房里实在坐不住了,一个人无精打采的从楼上走了下来,客堂中,舒沧正在和包不同两人坐在那聊天。
见少主下来,包不同连忙起身,笑着道:“午觉这么快就起身了,少主?”
没开口先叹气,卫浪云也不想笑了:“唉,睡不着……”他又向舒沧躬身道:“大伯也没歇歇午?”
舒沧也“唉”了一声,沉沉的道:“我还不和你一样,睡不着……”在包不同搬过的一张椅子上落坐,卫浪云愁着脸道:“这天色,和人心一样沉甸甸,乌压压的……”舒沧喃喃的道:“可不是么……”搓搓面颊,卫浪云的双眼失神加上枯涩,他道:“水冰心没有消息,怎么管庸也没有消息传来!甚至连二叔派去与管庸接头的那名兄弟也不见返转……”包不同在旁插口道:“少主,当天派去的人是我这里最精干的一名手下,名叫唐喜,这小子头脑清楚,办事仔细,只要不出意外,他是误不了事的……”卫浪云摇摇头,道:“怕就怕有了意外……”包不同也沉重的道:“照说该回信来了,澹台老儿是要和不和呢?好歹亦得叫我们知道才是呀,像这样上不触天,下不接地的似吊在半天云雾里,真他娘不是滋味!”
干咳一声,舒沧道:“难说……”
包不同咽了口唾沫,道:“老帮主,你老的看法,是凶是吉?”
舒沧苦笑道:“谁敢讲?连赛诸葛你们的田二爷也琢磨不透,我就更拿捏不准了,真能把人憋得气都呼不出!”
包不同又道:“少主,你以为呢?”
喟了一声,卫浪云道:“我以为情况不妙!”
心腔子跳了跳,包不同急急的道:“怎么会?”
卫浪云道:“很简单,照道理说,以时间算,便是水冰心没有消息传出,管庸也该早有音信,但至今却仍然状况不明,这就反常,反常即是不吉祥!”
舒沧眯着眼道:“你别说得太武断,从这里到皖境石弓山,路途迢遥,不是一天半日可以到的,而水丫头回去之后向她义父劝导也不是三言两语便能说妥的,这其中的周折和困窘,如非亲身经历不知其难,浪云,别忘了这是一件大事,一桩既繁重,又复杂的大事,水丫头的立场更是越令她增加压制,启齿不易……”卫浪云慢吞吞的道:“但事情的经过如何———至少现在的情势,演变到什么地步,他们总该透个信回来吧?”
舒沧道:“未有结果之前,他们不会贸然回报什么的……”摩娑着唇颔多日来未曾修刮的胡碴子,卫浪云低哑的道:“要是在这里再憋下去,闷下去,我怕我是要疯了,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日子呢?晕沉沉、迷茫茫,空虚的,像是一点目的、一点指望也没有了……”点点头,包不同道:“可不是,我也有这种感觉,弟兄们也都闷压压的,意念消沉得很,长此下去,只怕对士气军心影响太大……”舒沧吁了口气,道:“有什么法子呢?奶奶的,谁叫我们钻进了这块绝地来!如今要出去都撑不起劲来了!”
卫浪云淡淡的道:“除非有立即的行动,否则振奋军心就不易了,这不光用嘴巴就可以将士气鼓舞起来的。”
包不同干笑道:“但怎么个行动法?少主,凭我们眼前这点力量去和人家碰,包管—碰一个砸,哪行?”
咬咬牙,卫浪云道:“如若势至不可为之时,碰砸也只有碰砸了!”
“嗯”了一声,舒沧道:“你这个看法我同意,若说真到了那等关头,当然就必得这么做,奶奶的,也不要小看我们目前这点力量,‘六顺楼’也好,‘紫凌宫’亦罢,便拼不了他们全部,至少也能撞翻他一半!”
双眼光芒闪亮,他又道:“娘的皮,狗急跳墙,人急上梁,逼狠了我们,看我们能否捞他个够本,哼哼,困兽犹斗,何况我们这一帮子大活人!”
包不同呲牙道:“当然,我第一个就不情愿白死!好歹也得找几个垫棺材底的!”
卫浪云苦涩的道:“大伙眼前就全瘟在这里,也不知何日才能拼他个狠的……想想落在‘紫凌宫’手里的‘蝎子’弟兄,心头就泛酸……”舐舐唇,包不同道:“少主宽心,‘紫凌宫’再毒,也不会向失去抵抗力的俘虏下手吧?”
卫浪云道:“江湖的传统是这样,凤啸松这老鬼自该明白——不过话又说回来,就算他不向这些俘虏施以宰割,怕也善待不了他们,一顿折磨是免不掉的了!”
卫浪云恨声道:“假如‘六顺楼’那边再没有消息传来,我就要禀求二叔,请他准我带几个人摸入‘紫凌宫’去救他们出险……”连连点头,舒沧道:“这倒使得。”
包不同一搓手道:“少主,我跟你去!”
卫浪云道:“怕就怕二叔不答应……”
眨眨眼,舒沧道:“到时候我向他说,老猴子的顾虑却也难怪,他是怕力量分散,更担心你们会有失闪,在如今的情形下,我们可再受不起损折了,少一个便缺一个人,要补充都没法子……”卫浪云心事重重的道:“不用说别的麻烦了,大伯,先讲‘蝎子’这一桩事吧,‘蝎子’的弟兄们,为了整个的阵营的胜利,付出了极大的代价!那不只是财力与物力,不仅是基业与名声,那更是他们以鲜血和生命汇集成的,他们已尽了最后的奋斗,如今只落了个土崩瓦解,全军覆没……他们的人被对方俘去了,仍在继续受苦受难,我们能呆在这里空等坐视?只要‘六顺楼’的消息再过几天不来,说什么我也要设法到‘紫凌宫’去救人,否则我便一刻也安不下心……”拍拍他的肩头,舒沧道:“别急,别急,和你二叔商量商量再说。”
这时,包不同笑道:“我去端两杯茶来给老帮主和少主解渴。”
舒沧颔首道:“也好,可不是有点嗓子发干——”他的话尚未说完,门外人影一闪,一个青衣弟兄几乎连滚带爬的奔了进来,这人面色泛灰,两眼上翻,嘴角白沫沾吐——模样似活见了鬼!
包不同一怔之下立即抢前,猛一把将对方兜胸捏了起来,破口大骂:“胡老三,你是他娘的发了羊癫疯啦!这么个失魂落魄法!”
这青衣汉混身抖索,伸手朝外指,语不成声:“头……头儿……坏事了……人人……家……围上……上来……啦!”
有如一个晴天霹雳,震得卫浪云与舒沧两人全身一颤,耳鸣眼花,包不同也大大的一呆,他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