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笑一声,卫浪云道:“便讨你这好口彩,太丰。”
在过拱桥的时候,卫浪云笑道:“镇上那些风月场所还是由你撑持着么?”
笑了笑,卜太丰道:“是的,这年把来,又多开了几家绸缎庄与钱庄,另外靠镇南的十顷多田地也被我们占下来了,如今每年的收成便差不多够我们全庄的弟兄食用啦……”卫浪云颔首道:“这是个好法子,自力更生,犯不着走险道找血腥钱,不但说出名声好听,吃在肚中,花在手上,也自心安理得!”
卜太丰由衷的道,“还不是要感谢‘勿回岛’的示导,少主,我们这一套全是跟你们学来的呢……”眉梢子轻扬,卫浪云道:“你不晓得我费了老大口舌劝你们瓢把子以后,他却吃了多少苦,耗了多少劲才开创出如今的成就来,头几年,他几乎一见了我就大骂,说我坑他,他老是嘀咕那几句话:浪云这混小子真害人不浅哪,老子的无本生意你硬给拦了,替人走镖护院的买卖你又劝我莫要做,走私盐,设人肉场,开赌圈子的事你更全挡着,却叫我自家拿银子做什么正当生意,咳!这可好,将本求利可求到哪一天才算发?我不像你呀,在‘勿回岛’上是二皇帝,有产珠湾、渔船队、珊瑚礁,再加上沿海各地的十二处大渔场子,你有本钱,我却得搞到哪一天?”
舐舐唇,卫浪云又笑道:“当时可真叫他埋怨了个狠的,但现在他可明白我不是坑他了,‘富陵镇’原先只是个又小又寒俗的小镇集,自从你们在这里一创业、一开拓,跟着人口激增,楼房加建,买卖商家云集,驿道也开了,市面也繁盛了,多少行商游旅不走早先的黄土路,反而直经你们这里啦!你们瓢把子眼看着生意鼎盛,银钱滚滚,哪还会再记得以前的抱怨?他还更会青出于蓝呢,进一步又置田买地,面团团的俨似富家员外,地主老爷啦!”
回顾昔日,卜太丰也不禁笑道:“可不是,少主,这‘富陵镇’的生意产业,今天几乎有多半握在我们手中,严格说起来,就像是我们自己的镇了——”抿嘴一笑,他续道:“上个月,在全庄首要的例行议事会里,皮大把头即曾提过希望‘富陵镇’易名为‘蝎子镇’呢……”豁然大笑,卫浪云道:“这宝贝,他是要朝廷派兵来抄蔼—说老实话,如果一改名,就大大的不妥当了,太招摇啦!”
连连点头,卜太丰道:“所以皮大把头当堂便吃瓢把子刮了一阵胡子!”
卫浪云笑道:“该刮,该刮!”
说笑着,一行三骑已经来到“蝎子庄”的宽大石阶之下,三人翻身下马,卜太丰侧首道:“陈刚,马匹你从边门牵进厅里,我先陪少主去谒瓢把子。”
陈刚答应一声,又向卫浪云施礼后自行牵着三匹马儿退下,卫浪云偕同卜太丰拾级而来,在门前,卫浪云目视那两只黄铜雕铸,镶嵌在门中间的蝎形巨大标志微笑,卜太丰便用手叩击两枚吊在蝎首下的铜环。
很快的,门儿轻启,第一个闪身而出的人,便是那先行赶回的“野豹子”任新尧,任新尧背后,却紧随着四名粗壮魁梧的大汉,他们五人甫一出门,便突然将卫浪云围住,任新尧向卜太丰使了个眼色,道:“卜大把头,这位朋友便交给我们,辛苦你伴他一程,我会移他给‘公明堂’的弟兄去审问。”
卫浪云心知任新尧因为先行赶回的原故,一定还不清楚他的身份,是而便以为他仍然形迹可疑,要将他交给“蝎子”刑堂的好手去整治了!
那四名壮汉,也是“加了锥”的人物,非但如此,每个人的左手腕上,更套着一圈宽有三寸的红皮上以较小银锥镶嵌成蝎子图案的皮护手,这皮护手他们叫做“扪心环”,乃是“蝎子”组织里代表刑阵的“公明堂”所属独特记号!
卜太丰在一呆之下,这才想起他先前所交待的事情,原来,他们在尚不知道卫浪云的底蕴之前,十分怀疑他的身份来路,为了便于盘询,事前准备,因而卜太丰便暗令任新尧早一步赶回召集“公明堂”的“执事班”执事,只待卫浪云一到,便马上押入“公明堂”审问——“公有堂”的执事们,在盘道问案追根究底上,个个全是老手,而“蝎子”传规,抓着奸细敌探,也大多送入“公明堂”拷询的;任新尧不知道事情在他离开之后已有了相反的变化,他们怀疑的敌人原来正是他们费尽心力所要访寻的贵宾一—这时,他还依照先前的交待,预备抓人审问呢!
异常尴尬的,卜太丰连忙抢前一步,双手乱摇:“搞错了,老任,搞错了—一”任新尧怔了怔,迷惑的道:“搞错了?什么搞错了?这不就是方才路上那形迹可疑的小子么?卜大把头,‘公明堂’‘执事斑’的四位执事,全在这里等着带人啦!”
又是窘迫,又是争躁,又啼笑皆非,卜太丰猛然跺脚,“你住上那张鸟口,老任,这不是什么奸细,这是—一—卫少主呀!”
“什么?!”五个人突然间全傻了眼,他们呆了好半晌,任新尧才目注卫浪云,喃喃的道:“他一一呃,就是,呃,就是我们遍寻不获的卫----少主?!”
卜太丰急道:“我骗你干吗?我吃多了?”
用力摔摔头,任新尧吃力的道:“你—一—卜旗主,不是开……呃,开玩笑吧?”
“呸”了一声,卜太丰又好气又好笑的道:“我开你屁的个玩笑,这种事也能开玩笑的么?”
于是,不再迟疑,五个人立即躬身肃立—齐,向卫浪云惶恐的告罪请安。
挥挥手,卫浪云大笑道:“不怪你们,不怪你们,我如今这副邋塌像,再加上言语吞吐,形色鬼祟,换了谁也会起疑心的,又怎能责怪你们呢?”
冷汗沁出,任新尧急急的道:“少主,这全是我们的糊涂,万乞少主宽恕,若是吃瓢把子知道了,我们哪一个也相待不起—一”卫浪云正色道:“我不是这么混账的人,这点小事岂会在你们瓢把子面前提起?你们放心好了,不会有问题的!”
任新尧急忙谢道:“那就先向少主叩恩啦—一”卫浪云正要谦让,大门里,一个阴阳怪气的沙哑嗓门突然连声嚷了出来:“什么驴鸟大卵事儿?里里外外围了一群人在哪里鸡毛子吵叫?这是什么地方?‘蝎子庄’的正门哪,你们当是小桃花的窑馆儿厅堂么?”
暗里一笑,卜太丰凑近了点道:“少主,皮大把头来也!”
哧哧笑了,卫浪云正对门立,双眼半睁,背着手等皮四宝出来,四周,任新尧与那四名“公明堂”执事却苦着脸站向一边,于是,眨眼间,一个骨瘦如柴,头发蓬乱,斜眼吊眉,朝天鼻,大嘴巴加上大龅牙的古怪仁兄已经大摇大摆的走了出来,他一出来,先故作威严的一龇牙,嗯,除了嘴唇上掀的那两只大龅牙之外,其余的牙齿竟然全是金闪闪的大金牙呢!
这位形状邋塌,不修边幅,举止可笑的人物,正是“蝎子”属下前三旗中“人蝎旗”大把头,“斜眼金牙”皮四宝!
皮四宝站在门槛里,斜吊吊的眼睛一梭溜,白眼仁往上一翻,痰咳一声,皮笑肉不动的道:“什么体统?就堵在大门口吵吵闹闹的?也不怕叫人家看了说我们没有教导?真正混账!”
卜太丰踏上一步,陪笑道:“皮大把头—一—”一仰脑袋,皮四宝哼了哼道:“你也是一样,怎么着,卜太奉,你他妈巴子不服气么?在‘公明堂’你小子是‘首席执事’,皮爷奈何不了你,每次我出了纰漏,—进去你看看你他妈的那股子狗熊劲,就说一年以前皮爷我的那档事吧,也不过吃醉了酒将议事堂砸了砸,喝,在你们的大案底下我皮爷就翻不得身罗,竟判我坐监十月,扣俸三月,妈拉巴子的,刀把子抓在你们手上,我不只有认了?但是,哼哼.君子报仇,三年不晚,今天你接掌‘金蝎旗’,说起来也在我之下,还有你,任新尧,还有你们这四个鸟执事,通通都是混帐,怎么样?皮爷骂了人,你们还敢押我进‘公明堂’?”
六个人面上全是哭笑不得的表情,卜太丰咳了—声,笑哈哈的道:“皮大把头,有道是‘君子不念旧恶’。我们在‘公明堂’当差的时候,也是奉令行事,身不由主哪,皮爷你大人大量,如今又是我们‘上头’,何不放我们一马?也显得你的胸襟磊落呀!”
捻着唇上稀疏的鼠须,皮四宝十分受用的“嗯”了两声,咧嘴露牙,点了点头:“这个幺,还像几句人说的话;这样吧,皮爷我大人不记小人过,你们今晚上合起来请皮爷我到‘望月楼’去喝两盅,一则表示向我谢罪,再那么,咱们也算杯酒言和了,怎么样?”
卜太丰尚未说话,任新尧已嚷了起来:“可是,皮大把头,这也已是第六次要向你谢罪,第六次表示咱们杯酒言和了呀,前几次你不都曾说过既往不究了么?”
—翻斜眼,皮四宝大怒道:“什么意思?前几次是前几次,今天是今天,哪有混为—谈之理?妈拉巴子,上个月的后头你怎不留到这个月再吃?任新尧呀任新尧,你是不甘心不是?抑或认为皮爷我怕扰不得你们—顿?”
一拦满睑尴尬的任新尧,卜太丰忙道:“别听他的,皮爷,你是我们‘上头’,要请还请不到呢,哪有不甘心的话?就这么说定了,今晚上,‘望月楼’恭候大驾啦……”嘿嘿—笑.皮四宝大模大样的道:“说得是呀,若非你们诚意谢罪,我皮某人还真不屑—顾呢,老卜,果然仍是你行,有脑筋,有心机,赶过两天,我要再朝上升,‘人蝎旗’就又保荐你来接啦!”
一躬身,卜太丰忍笑道:“多谢大把头恩典!”
长长“唔”了—声,双眼翻了翻,皮四宝斜视着卫浪云,神气十足的问:“这个邋里邋蹋,窝窝囊囊的混小子是干什么的?那模样活像他妈拉巴子三天没吃饱了,要死不活的…”心里一急,卜太丰忙道:“皮大把头,这位是一一”鼻子里哼了哼,皮四宝打断了卜太丰的话:“来要饭?告诉他滚蛋,年纪轻轻的,怎么不去出大力?想做善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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