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是想知道,你当年为什麽没找我要赔偿?」他抓住机会快速地将心中的疑问问出口。
阿兴闻言愣了一下,阿兴一直以为他会来找自己,是他因为想要自己赔偿损失,谁知道原来他竟是因为自己没去找他要赔偿?看来他一直搞错了,不清楚那场车祸的真相。
阿兴嘲讽地扬起嘴角,思量了半晌,决定把所有的事情摊开来讲。
阿兴回头对他说∶「那场车祸是个意外,如果真要找肇事者,我也得算上一份。那天我感冒很严重,神智有点恍惚,其实不该开车的。所以出事後我才没找上你,如果你是因为这样良心不安,我想就不必了。」
当时阿兴开著白色的喜美轿车越开头越晕,不知不觉放慢了车速,刚好前面有学生跑过去,他当场反射性的踩下煞车,非常愚蠢地没注意到左右来车,也没发现自己正停在十字巷口,然後下一秒,程业的车就撞了上来。
说直接点,是阿兴先踩煞车停下来给人家撞的,虽然程业车速过快也是一大原因,但阿兴也要负上大半的责任。
刚开始发现自己因为那场车祸而成了残废时,阿兴也曾怪过程业。但冷静下来後,阿兴很快便知道,若追究下去,自己才算是真正的肇事者,怪不得别人。
「啥?你说」程业乍听这事呆了一下。
「我说,那场车祸是个意外。我因为精神恍惚没注意左右来车,刚好一名学生在前面冲了出来,所以我踩了煞车,才会停在十字路口等著你来撞,那场车祸我也有错,懂了吗?你不欠我,我也不需要你的同情,更不需要你的帮助。」阿兴自嘲的瞧著自己的双腿,「我想要的,你也帮不了我。」
事情真相来得太过突然,让程业一下子不知该说什麽。
「换好衣服你就回去吧,以後别再来打扰我。」阿兴冷漠的说完,便推著轮椅出去了。
真的是阿兴的错?!是这样的吗?那他这些天到底在瞎忙些什麽?
程业再度咳了两声,捧著自个儿衣物坐在床边,挤高了眉头,眼珠子向上瞧著天花板,努力地用他发热迟钝的脑袋想了想。
不,不是这样的,不全是阿兴的错,当时他车速若再慢一些,注意力再集中点、不去点烟,那场车祸是不该发生的,他还是要负上一半的责任。再说,事情至此,对他来说,似乎不再是谁对谁错,谁该负责的问题了。
「哈啾!」
程业捂住嘴又打了个喷嚏。经过这些天的站岗,和从资料上对阿兴的了解,他现在关心的是刘兴这个人,感兴趣的是他的思想、他的个性、他的为人。
想跟他在一起这个念头可不是随便想想而已,程业是经过慎重考量的对!他是慎重考虑过的。程业确定的想著,之前他心底可能还不怎麽清楚,但下意识里早有了这样的打算。
他边咳嗽边动作迟缓的换上阿兴的休闲衣服,思绪仍不停转著。五年前的他,可能还一直想著死去虚幻的于昌,但如今年岁渐长,程业却改变了想法,知道自己想要的其实是,真实的、聪慧的、坚强的、能和他共度难关、相互扶持,携手过一辈子的男人。
这个人选就是他,这位姓刘名兴,固执且有著强烈道德感的男人,不会错的。
程业微笑地穿好衣服,虽然衣服是稍微小了一点。而且自己还是头昏脑胀的,但这一个月来惶惶不安的心终於定了下来,因为他现在终於知道自己的目标在哪了。
那就是想尽办法,让阿兴成为自己最亲密的爱人。
〈十四〉
窗外依旧飘著风雨,屋里播放著轻柔的钢琴乐声。
程业寻声走到房门敞开的工作室门口,往里瞧去,只见靠墙处立著一柜又一柜的各式书籍,原木的书柜、书桌,木制的深色家具,彷佛透著森林中木头的香味,隐隐约约还散发淡淡茶香。
阿兴正坐在桌前的单人沙发上,轮椅被收在沙发旁。桌上摆著一台电脑,萤幕上浮现著白底黑字,那文章只写了一半;而他腿上堆放著几本书,其中一本还摊开著,上头摆了个键盘。
程业有些诧异,仔细一瞧才发现阿兴将键盘接了大约一尺半的延长线,方便他坐远点也能打字。
电脑桌旁靠窗处有一苹小茶几,小茶几上也堆著两三本书,还有一壶热茶,一旁杯里的茶水冉冉冒著白烟。
只看到阿兴手搁在键盘上,出神的注视著窗外,不知在想些什麽。窗外雨滴打在青翠的绿叶上,有些直直沿著叶脉滑落了地,有些则弹跳至玻璃窗上。
「阿兴,能再借我打一下电话吗?」他声音沙哑的开口询问,打断了阿兴的冥想,破坏了这沉静的画面。
阿兴倏地回过头,似是这时才记起了他的存在。阿兴在瞬间挺直了背脊,抿了抿嘴,非常不喜欢被人打扰,但阿兴仍是告诉他。
「电话放在客厅,如果你是要叫车的话,电话旁的小本子里有出租车行的号码。」
面对他,阿兴似乎还是有些紧张,但那敌意减低了。
「谢谢。」他顿了一下,皱著眉不安的爬了爬乱发,「关於那场车祸我还是很抱歉。我知道说抱歉无济於事,但我只是想让你知道,如果你有任何需要帮助的地方,希望能让我帮你。」
程业诚挚的说著。但从头到尾,阿兴只是面无表情的望著他,直至他闭上嘴,都不见阿兴脸上有一丝一毫的情绪波动。
程业见阿兴没反应,突然直觉自己说错了话,但他却不晓得他错在哪里。
雨声滴滴答答,钢琴演奏曲渐次激昂了起来,越发让人感觉不安。
久久,程业才看见阿兴嘴角扬起一丝似嘲似讽的笑容。
「你能帮我什麽?」
「只要我能做得到的。」程业承诺。
「话不要说得太满。」阿兴向後靠坐在椅背上,不相信地嗤笑著。
「我说到做到。」他眼底有著认真的神色。
被他那抹认真刺激到,阿兴没来由地为他这样真诚的态度感到生气。
他以为他是谁?他以为他可以体会到阿兴的痛苦吗?可以感受到阿兴的挫败吗?他以为这样认真的说上两句,就真的能帮得上阿兴什麽忙吗?还是他真以为他是阿兴万能的天神,可以让阿兴有求必应?
阿兴越想越生气,不由得握紧了拳头,眯著眼尖酸刻薄地道∶
「不要说这种不负责任的话。如果我要求你跟我在一起生活呢,你会吗?」
阿兴双眼冒著怒火,紧盯著程业又说∶
「帮我?是帮我还是帮你自己?你一时兴起说要帮我,只是因为你被那三分钟罪恶感困扰。现在你可以说是要帮我,也或许现在我真需要帮助时,你可以随传随到,但等那三分钟热度一过,你只会感觉到厌烦,然後开始觉得我是个累赘,最後找出无数个理由,说服自己没有必要对这麽一个残废的男人,你根本没有义务来照顾。」
阿兴厌恶的蹙起眉头,掩去眼中怕被伤害的神色,继续说著∶
「若是要这样浪费我们俩的时间,倒不如我现在就告诉你,没有必要!懂吗?没、有、必、要。」
「我若跟你在一起生活,你认为便代表负了责任吗?」程业一脸平静和气的反问,接著又说∶「现在男男之间也是有很多人离婚的。」
「若是离婚,至少我能得到物质上的赔偿。」阿兴扬起下巴,双眼炯炯,语气随之一转的说∶
「何况我只是举例而已,这事没有讨论的必要。事实是,我不需要你无谓的三分钟帮助。」
阿兴那副全神备战的模样,让程业几乎以为看见了一苹猫伸出利爪、弓背竖毛,戒惧谨慎的望著自己。
「事实是,你不相信人,你在害怕。」程业理直气壮的说。
阿兴闻言,全身僵直,冷著脸说∶「程先生,你我交浅言深,我想你的心理分析留给自已就好,我没兴趣,也没必要被你当作心理实验的对象。」
程业勾起嘴角,意图缓和气氛的说∶「我没这个意思,只是想帮忙。」
「我说过了,没这个必要!」阿兴咬牙重复道,怀疑他耳朵和脑袋接不上线。
程业微笑著,口气温和的说∶「照你方才所说,我所谓的三分钟帮助,对你而言没什麽必要,但对我来说却能安抚我的良心。既然如此,那何不就当你是好心,让我有机会多少帮你一点忙,减低我心底的罪恶感,如何?」
「你、你这个人怎麽!」阿兴捶了下椅把,著恼的提高了音量。
「我哈啾!我这是哈啾!择善固执哈啾!。」他掩口连续打了三个喷嚏,另一手摸著口袋想找面纸,一边努力振作精神和阿兴「谈判」。
〈十五〉
台风来得快去得也快,所幸并未带来重大的灾害。雨过虽天青,程业对阿兴的感情考验才正要开始。
「流行性感冒吗?」
赵强才推门进来,就听见一连串的咳嗽声,接著就问说。
程业抬首瞥赵强一眼,无力的点点头。
这家伙生病不好好在家休息,怎麽跑来公司传播病菌?
「你在忙什麽?」赵强倚在门边,一点也不打算上前被他传染。
扬了扬手上的资料,程业沙哑的说∶「蓝科企业将全面更新公司内部高层电脑的安全防盗保护程序,其中还包括往後五年蓝科所有电脑的零件维修合约。下星期一他们将听取各家科技公司的演示文稿,我们若拿到这件案子,至少五年不用担心会喝西北风。」
「他们之前是和哪一家合作?」赵强问说。
「本来是和美国的E.D.M,但E.D.M在台湾并没有分公司,也没有维修部门,以往他们维修都是靠网络越洋修改程序,但後来出了点问题,一些商业资料从E.D.M流了出去。虽然不是很重要的资料,却凸显了问题的严重性,蓝科因此快定改而采用国内的科技公司。」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