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鬓角发白的侍人弯腰来到刘玺身侧,发现手中信函竟是用洁白光滑的纸张做成,好奇观察正反面,看到正面用小篆写就的熟悉字体,嘴里忙不迭地禀报:“君上,是程大人来信,另一封字体非常少见,落款是琅琊县令刘存,他的字体像是近年开始流行的楷书,但又透着一股洒脱率性,真不知道……”
“快给孤看看。”刘玺已经等不及了,接过两封信扫一眼抬头与落款,也和老侍人一样发出声惊叹。
刘玺读完程秉的信高兴万分,大大夸奖程秉几句,又打开刘存的信,越看越激动,最后霍然站起,大声下令:“快!有请国相大人!”
“禀君上,国相大人和诸位大人均在议事堂恭候。”门外的侍郎大声回答。
刘玺抬腿就走,很快进入前面的议事堂,兴冲冲走到正中央王座前,环视一圈衣冠华丽却愁眉不展的众文武,抖开大袖再荡了荡暗花龙纹下摆,缓缓坐下后用清亮的声音抑扬顿挫地宣布:
“诸位爱卿,程爱卿从夏河城给寡人来信了,在琅琊县令刘子鉴的慷慨支持下幸不辱命,明日一早,程大人将在刘子鉴的亲自护送下,携带二十大车贡品踏上归程。”
左右文武松了口气,不少人愉快地露出笑容,夸奖刘存刘子鉴果然慷慨宽宏气度过人,心想这下好了,很快就能把那个贪得无厌的天使和一群毫无教养的粗俗禁军送走了。
须发斑白方脸上满是松弛皱纹的国相阴德咳了咳,缓缓弯腰向刘玺致贺,慢条斯理地赞扬从事程秉和县令刘存几句,看到刘玺脸上依然挂着开心的笑容,立刻明白刘玺还有好消息,于是非常知趣地开口询问。
刘玺含笑说道:“与程爱卿的来信一同呈上的,还有琅琊县令刘爱卿的亲笔信,寡人阅过之后无比欣慰,惊喜地发现刘爱卿不但在地方政务上才华横溢,还是个对当前局势洞若观火的俊杰。”
众文武发出一阵低呼,没想到刘玺给予年轻的琅琊县令如此高的评价。
刘玺非常满意满堂文武的反应,停顿片刻大声宣布:“刘爱卿在信中向寡人禀报,夏河城六千将士已做好驰援东莞的准备,如果寡人和诸位爱卿同意他的出兵请求,他将亲率麾下苦练半年的六千将士奔赴战场,与坚守东莞城的夏爱卿密切配合,力争一举击溃包围东莞城的黄巾贼寇,不斩贼酋,誓不归还!”
满堂再次一片惊呼,在此之前,所有文武只记得刘存的一次次赈济义举,记得他慷慨解囊修建琅琊书院的儒雅与远见,因而很自然地把他当成文官看待。
再者,谁都不知到琅琊县竟然还有六千官兵,以为还是半年前报上来的两千新招士卒,而且如今尚有数万灾民云集琅琊县境,靠刘存不断发卖自家货物换来粮食赈济,在这样的情况下,谁都没料到刘存毅然挺身而出,迎难而上请缨出战。
情绪激动的主簿许慈站起来,向国君刘玺拱拱手,再向众同僚团团致礼,抬起头高声说道:“值此内忧外患之际,刘子鉴大人不但没有半点退缩,反而不畏艰难挺身而出,足以昭显满腔赤诚,微臣恳请君上同意刘大人的请求,成全刘大人满怀君臣之义、拳拳报国之心!”
“臣附议!”
众文武齐声赞同,不管是感动欣慰,还是心怀叵测地认为多了个承担责任的替罪羊,此刻没有任何人提出反对意见,连不置可否保留意见的都没有。
国相阴德欣慰之余高声询问:“君上,刘子鉴在可提到需要粮草或者其他什么?”
刘玺感慨地回答:“诸如粮草等物只字未提,刘爱卿这封信前面部分是对寡人的问候,谦恭禀报他与众同僚数月来赈济安置灾民之事,后面部分表明他和麾下将士忠心王事、一往无前的决心,中间大部分详细分析东安至东莞一线的匪情,指出数万贼寇中,大部分是被大小贼囚裹挟之灾民,客观分析之前两次战局得失,提出非常有见地的看法及应对措施,由于信中有几句话涉及一件机密之事,所以寡人暂时无法将信下发传阅,尚请众爱卿包涵,只需等待数日,众爱卿自当明了。”
阴德听了刘玺的说明,终于放下心来:“君上,若此次刘子鉴能够击溃贼寇,收复东安、东莞两县实地,还请君上对其大力褒奖,我琅琊王国需要能文能武的俊杰,需要刘子鉴这样不计得失义无反顾的忠耿之士,微臣已经年近古稀,恐怕没多少时日报效君上了,咳咳……咳咳……”
次日夜晚,海西县,潮河北岸。
小镇东口的尹家大院里挤满了排列整齐的马车,以至于五百骑兵只能在院外空地上喂马,刘存的八个徒弟守住院子四周和五十多辆马车,多达三百人的糜家卫队则分成十几个小队,轮流在镇子四方巡逻警戒。
从入夜开始,已有三批传令官来了又走,直到临近午夜时分,刘存焦虑等候的信使终于到达。
简陋的东厢房里灯光明亮,刘存看完盖有国君宝印的谕令,随手递给边上的程秉,吩咐疲惫不堪却笔直站立的信使下去用餐歇息,盘腿坐在不停驱赶蚊子的糜竺身边:“又白又胖招蚊子。”
糜竺无可奈何地白了刘存一眼:“打算何时启程?”
“不急,休息一夜,明天一早再赶路,争取明日下午抵达莒县,明晚入夜以后我再率部悄悄离开。”
刘存看到糜竺若有所思的样子,只好低声解释:“寿山兄率领的五千士卒,估计已经到达北面百里左右的中至,运送粮草的五千多辅兵落后半日路程,以他们的行军速度推算,明天晚上能抵达莒县以北十五里沐水东岸的峤山,所以,明晚午夜之前我必须去和他汇合,否则马料就没了。”
糜竺不解地问道:“为何一定要选择夜间行军?白天走不更快吗?难道你担心距离战场百余里的地方,还会有黄巾探子?”
刘存摇摇头:“之选择夜间行军,是因为我军麾下将士经过半年的训练和饮食调养之后,没有一个夜盲之人,走夜路或者夜间搏杀不是问题,而黄巾军中绝大多数是穷苦人,食不果腹,病患频发,大多数人患有夜盲症,这对我非常有利,所以麾下官兵利用这几天夜间行军来适应,若是我军夜间进入战场,贼寇再多也不敢动,咱们毫无顾忌,一旦出现战机,立刻发起迅猛一击,如果没机会,咱们也可以一面骚扰敌人,一面从容不迫地扎营立寨,待天亮之后从容面对。”
糜竺暗自心惊,对刘存的周密心思佩服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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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征途(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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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完谕令的程秉听了刘存的解释,感到非常意外:“子鉴,你不是把主攻方向定在南面的东安城吗?”
刘存点了点头:“这么决定是因为小弟担心,一旦直接驰援被两万余黄巾团团围困的东莞城,只会面临两个结果,第一、围城黄巾立即退走,遁入西面群山之中,中尉萧大人困守的东莞随之解围,但占据东安城的一万余黄巾恐怕也要溜之大吉,等我军离开之后,他们将会再次呼啸而来;第二、就算小弟率部疾进,猛攻围困东莞的黄巾主力,二位兄长说说,率领近万人马困守东莞的中尉萧大人,敢冲出来和小弟数千人马联手对敌吗?一旦中尉萧大人不敢出来,或迟疑犹豫,小弟区区六千人马岂不危险?哪怕拼死一搏侥幸打赢,最后也是惨胜,可要是拼杀之时,南面三十五里外的东安之敌赶来夹击,小弟腹背受敌之下,恐怕立刻就一败涂地,虽然麾下官兵装备精良,但都没打过仗啊!”
程秉和糜竺相视一眼,没想到战场上如此凶险,刘存的算计得如此细致。
刘存见状干脆把话说透:“小弟之所以打东安城,占据东安城池的一万黄巾军看到小弟率部杀来,肯定会关闭城门坚守,因为他们没有打赢小弟六千官兵的把握,必将寄望于围困东莞的两万余黄巾主力前来支援,来个里应外合,以优势兵力击败小弟的六千官兵。”
看到程秉和糜竺迅速领悟,刘存继续说道:“实际上,面对东安黄巾的求援,围困东莞的两万余黄巾恐怕难以舍弃围攻近一个月的东莞城,我估计贼寇的粮草消耗得差不多了,只能寄望于攻破东莞城,同时他们也担心一旦全军南下驰援东安,会被城里一万官兵追出来威胁侧背,因此,哪怕东安城被小弟率部攻打,北面的两万余黄巾最多只派少数援兵南下支援,如此一来就好办了,若来援的贼寇少于五千,小弟有把握半个时辰消灭他们,若是来一万,小弟也会在东安城里的一万黄巾没反应过来之前,迎头而上奋力一击,只要打残敌军一部,我军将士必然会信心百倍,士气如虹,下去就好打了,三万多黄巾要是逃得快,估计还能逃走一半,要是稍微犹豫错过时间,等小弟调整过来,说不定能取得一场大捷。”
程秉和糜竺彻底折服了,对刘存顿时充满信心,哪里知道实际上刘存打仗的水平远远高于施政能力,打仗才是刘存的老本行。
“只要打赢这仗,城阳太守就十拿九稳的了!”
糜竺信心百倍地握握拳,只要刘存打赢,文治武功都有了,加上国君支持,他再暗中派人拿出巨资和精美器物去趟洛阳上下打点,谁还有本事与刘存争夺这个城阳太守?
糜竺甚至已经有了打算,一旦刘存当上城阳太守,他就在夏河城东与琅琊书院之间,购买地皮修建一座大宅院,一旦天下大乱,立即把自己的亲人和家业,迅速从四战之地徐州搬过来。
休息一夜,庞大的队伍继续赶路,于下午未时三刻顺利进入莒县。
城门守卒看到车队前后左右全是装备精良黑甲黑盔的彪悍骑兵,再看到第一辆马车上飘扬的国君旗帜,立刻恭恭敬敬肃立致礼,过往民众纷纷退到两旁弯腰恭迎,两个精明的官兵早已飞奔入城,向县令和县尉紧急通报。
糜竺和程秉坐在豪华的专用马车上,刘存身穿与普通骑兵外表一样的甲胄,唯独顶上精雕细琢的银盔显示出他的与众不同。
刘存身边策马跟随的两名骑士,一个是他的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