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公莫要自责,栾奕谋划已久,我等身在局中确实难以看破。况且,现如今不是归咎责任之时,山阳告破,也就等于截断了我军的退路。当务之急是想出应对之法。”
曹操投出期待的目光,道:“还望文若教我。”
“说句实话,我也不知该如何应对才是。不妨把猜到的情形说出来,大家一同探讨。”荀彧走到地图前,搓了搓冒汗的手,“不知诸位发现了没有,山阳的沦陷与我军败北几乎是同时发生的。这难道是巧合吗?当然不是……显然,栾奕早就在我军身后布置一支上万人的兵马。至于屯兵之处,最有可能的便是这里。”
众人顺着荀彧手指的方向望去……竟是鱼台。
“不可能!鱼台不是被我们烧毁了吗?”
程昱摇了摇头,“我军烧毁的是鱼台粮仓。可是鱼台的漕运码头却安然无恙,绝对可以支撑数万军马登岸。栾奕可以派兵先反任城,再从任城漕运码头登船,直奔鱼台。”
陈宫补充,“我军自火烧鱼台之后,对鱼台方向最是缺乏提防。栾奕算准这一点,所以才会把出兵的方位定在鱼台。”
“此外,主公记不记得上次碰到郭奉孝是什么时候?”
“郭奉孝?”曹操好一阵回忆,“大概在半月之前。你是说……”
“没错。攻占山阳者必是以郭嘉为首,关云长、赵子龙、黄汉生亦在其列。”
“竟是他们。”曹操顿觉大为棘手,“前有郭奉孝,后有栾子奇,我等岂不是插翅难飞?”
一应文武无言以对,垂头丧气。荀彧连番思索,道:“为今之计,我等只得暂时死守任城、东平二郡。栾子奇在兖州经营多年,任城、东平郡内各城城防稳固。城内还屯有我军携带而来的大量粮草,足可支撑数月之久。期间,可派得力干将冲破重围,回许昌搬救兵。如此,困局可解。当然,这只是个设想,具体如何还需听听李典将军讲述山阳兵败的细节。”
“也只有如此了!”曹操猛搓一把脸,“无论如何,搬救兵已成必然,且事不宜迟。”他环视一眼堂内文武,问:“何人愿冲出重围,折返许昌求救?”
“末将愿往!”
曹仁、夏侯惇、乐进、张绣同时出列。
曹操扫一眼曹仁、夏侯惇,摇了摇头,暗道:“遇到大事还需与子孝、元让商议。他们二人不能走。”他又看一眼乐进,再次摇头,“文谦熟读兵书,精于兵法,可武艺又差了那么一点。突围怕是有去无回。”他最终将目光停留在张绣身上,定了数息的时间,眼见又要逆向移回去。
张绣看出些许门道,眉关一缩,朗声道:“主公,可是不信任末将。”
“哪有的事!”
“那主公为何不让末将去搬救兵?”
说实在的,张绣被栾奕关了三个多月才逃将出来,曹操怎么可能不对他生疑。如今,被张绣开门见山点了出来,心里难免有些尴尬。不过他嘴上却说:“哪有的事。你我情同手足,我怎么会疑你。之所以几番犹豫,未决定人选。实在是此行无比危难重重,实不忍让诸位以身犯险。”
“身为武将自当以马革裹尸为傲,怎会惜命如金,畏惧艰难。这次回许求援,末将毛推自荐。主公若不信任末将,末将愿立军令状。”
一听“军令状”,曹操心安了不少,他虚让道:“我不信佑维又能信谁?军令状还是免了吧!”说完,把目光移向了荀攸。
荀攸从曹操的眼神中,读出了潜在的话语,进言道:“主公,张将军此行路途遥远,风险十足,为坚定张将军信心,赋予其破釜沉舟之志,不如如将军所说,立下军令。”
曹操点了点头,“公达说的也有道理。佑维意下如何?”
“悉听遵命!”张绣也不多言,一把将长袍衣襟撕了下来,咬破手指随手就写,“张绣,字佑维,立誓一月之内,搬来救兵,若违此誓天诛地灭,不得好死。”
曹操见军令状竟是血书,疑虑大消,道:“佑维有此决心,我等可保无虞矣。”他将军令状收好,立刻派出百名精锐骑兵随张绣出城。
张绣刚走不久,李典领着败军进了城。此时的李典不复往日的潇洒,披头散发,脸上布满灰尘,身上的铠甲多有破损之处,且沾上了点点血污。显然经历了一番恶战,这让原本想痛斥他败军、丢城的曹操无从开口。
李典扑倒在曹操腿前,悲切高呼:“李典有负主公重托,求主公责罚。”
如果责罚李典可以换回山阳的话,曹操定会把他骂个狗血淋头。可是木已成舟,事已至此,责罚又有何用?“曼城切莫自责,先说说,山阳是怎么失陷的?”
李典大为失落,娓娓道来。
话说自曹操把整个山阳郡交给李典以后,李典丝毫不敢大意。周密布置郡内各县防务,四下布置探马打探情报,同时还在郡内几座高山上设有岗哨,一有危险立刻点燃烽火示警,把山阳守的固若金汤。
起初,一切安然,在曹操攻占西平陵城的那一天,事态开始出现变化。
先是李典派往山阳郡东南方的哨骑失去音讯,接着同一方向的烽火台也没了联系。山阳郡内,李典在东南方向的军事视野陷入一片空白。
他顿感情况不妙,在第一时间内派出探马前去侦查。可令人觉得诡异的是,派出十多队探马竟再也没有回来。这时候他才想起,曹操曾跟他说过,教会军中有一种提高侦查视距的物件,其作用有点类似千里眼,被称之为望远镜。
显然,自己安排的探马和哨所便是这样被人探知,随之一一拔除的。
“教会的兵马来了,他们不是该被主公压在济南国内嘛?”在短暂的疑惑过后,李典如临大敌,迅速加固城防,召集手下将校安排防务,士卒分班次日夜蹬墙拱卫,时刻等待重兵来犯。
可是左等敌军不到,又等还是不到。
正当他疑窦重重之际,却惊骇的发现,继东南方哨骑、哨所失联后,东西南北……八方哨骑、哨所先后没了动静。
霎时间,李典变成了瞎子,既不知道他所驻扎的昌邑城之外,其它县城现在的状况,更不清楚郡内敌军的动向。
307山阳之败(中)第6更
失去侦查视野的李典,仿佛觉得自己被关进了一间危机四伏的小黑屋。在这间伸手不见五指的屋子里,四处飘荡着野兽身上的味道,似是随时有野兽扑将上来夺取他的性命。
这样的阵仗,李典在过去的军旅生涯中从来没有遇到过。一时间失了计较,权衡再三,他只得保守求稳,盘踞昌邑,按兵不动。
可是他不动不代表敌不动,当日傍晚东南、东北两个方向,遥远的天空亮起橙色的火光。而这恰恰是金乡、方与二县所处的方向。
他深知两座县城岌岌可危,却又因敌暗我明不敢去救,眼睁睁看着战火越燃越旺,最终在第二天清晨熄灭。
如果城里的大火是自家人扑灭的,定会传出捷报,显而易见,城丢了。就这样莫名其妙的从手心里被人夺走,更然人恐惧的是,到现在为止他仍不知来犯的敌军到底有多少人马,来自何方;谁是主帅;驻扎在哪?
一无所知。
通常,勇敢者虽不畏惧强大的敌人,却害怕未知的凶相。李典便是如此,一片片迷雾在他面前交织而成,把他堵在死胡同里。他丧失了整场战争的主动权,尚未交兵,就已经落了下风。
他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可是急又能有什么用?只能听天由命,随机应变。
俗话说:该来的总会来的。三日后,就在曹操攻打历城县三天之前,山阳郡内战争的迷雾被初升的朝阳撕开一道裂口。密集如林的血红十字大旗从远方飘来,东南方一簇,东北方一团,人影丛丛,一直连到地平线的远端。
银光闪闪的方阵动作一致,步伐齐整,将大地跺的咚咚作响,仿佛奔驰在原野上战马一般,大地为之颤抖,昌邑郡内的曹兵为之震撼。
两路一万五千教会大军,唱着嘹亮的教会军哥由远及近,在距离昌邑一里开外骤然止步,就地扎营。一队队士卒出入营寨搬运圆木;一声声带着浓浓关东腔的号子此起彼伏;一座座帐篷树立起来;一个个斥候策马奔驰,远远的拿着一件筒状事物打量着城内的情况;一缕缕炊烟淼淼升起,其中还掺杂着浓浓的烤肉味道……一切都是那么的井然有序。
“他们有肉吃!”守在城上的曹兵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既眼馋又心馋。
“老子都一年多都没见过肉星了。”
“是啊,是啊!”一名曹兵小声道:“听说了没有。圣母教会那边的兵经常能吃到肉,若是因战受了伤,天天都能吃到肉。日子过得可舒坦了。”
“真的?”
“这还有假!”
“怪不得圣母教的兵都那么壮呢!有肉吃能不壮么!““可不!”
……
与普通士卒不同,身为一军主将的李典可没工夫惦记吃喝问题。他记得有传言说教会大军在开战的前一天会专门让士卒吃上一顿肉,照此说来,他们今日烤肉,岂不是代表明日就会攻城。
想到这里,李典深感时不我待,赶忙布置守军大量收集滚木礌石,为保证数量,甚至不惜拆毁了许多民居。同时,还备好了滚油,随时准备迎接残酷的大战。
可是,等到一切备妥,第二天从早一直等到晚,城外的教会兵马却丝毫没有集结攻城的意思。他们一如既往的忙合着,一队队士卒往返于营寨和树林之中,唱着粗犷的歌谣,把一车车木材拉回寨中……如此往复,不知疲倦的忙活了大半天,随后回营歇息去了。
入夜,教会大寨里燃起篝火,士卒们在寨内空场集合。看到这番景象,李典还道是攻城战终于要打响了,可在细细观察过后才发现,教会的兵马压根没有出寨节阵的意思,而是蹲在篝火前,搞起了集会。
有穿着麻布袍,神父样的人物站在篝火的最前方,咿咿呀呀似在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