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没有事。卖肉时,和人打架……”张大雷搪塞着,恨不得把脑袋塞进桌子底下去。
听张大雷这么一说,房间里马上发出一阵低微的哄笑声。
“张大炮,又少人家的秤了吧……哈哈哈。”有人嘲了他一句。
前面的李尧捧着茶杯,瞅着张大雷那副模样,也不禁扑哧笑了出来。他伸出手指,冲着张屠夫狠狠地点了几点,道:“张大雷,以后再听见有人说你缺秤,看我怎么处分你!买卖公平,老幼无欺,这是做生意的起码职业道德么……”
“是是是……”张大雷腆着通红的大脸,连声答应,一副贼忒兮兮。
李尧抬腕,看了看时间。回过头望了望秦翌年。秦翌年皱着眉头,微微颔首。李尧又回头问他的一个随从:“会议通知,你都传达到了是吧?”
那个联络员站起来道,“都通知过了。而且我回来时,看到画在窗户上的图案已经被擦掉。这就说明,他已经接到通知了。”
李尧点了点头,抬起头望了望与会的队员,说:“丁原或许有事耽搁了,我们就不等他了,现在会议就开始……”
接着,会议按照惯例,先由各组汇报前阶段工作情况。其实,警卫队近期并没有什么像样的大任务。因此,很早以前,就已经在为之后的共产国际代表团的保卫任务做准备了。只不过队员并不知道,他们一直在做的那些琐碎事务,实际上是在为这样一个大行动作着准备而已。
在各组汇报时,秦翌年和李尧凝神细听,并不时地动笔记录。
之后,轮到丁原一组汇报工作了。张大雷望了望秦翌年,秦翌年冲着他点了点头,“大雷,丁原不在,你来汇报吧。”
张大雷答应。便从他们在黄山路上发现杨胤踪迹起,一直说到丁原发现杨胤被国民党士兵用轿车接走,隐身在国民党政府要员的花园别墅。西装革履,油头粉面,身边好像还有一个妖艳的女人……然后又汇报了他们如何在别墅外围设伏,抓捕杨胤,到杨胤最后再次逃脱……但,绝口不提丁原被杨胤亲手释放,还有在苏州河边自己奚落丁原,被杨胤狠揍一顿的事。说完之后,脸颊忽然又开始隐隐作痛。
听完这一段汇报,大伙一阵哗然,纷纷猜测杨胤是否真的已经叛变。李尧神色沉凝,一脸的担心,“老秦,杨胤现在是越来越不像话了……”
秦翌年点头,脸色铁青,眉头紧皱。他接着又提问了一些细节问题。张大雷转了转眼珠子,说有些事是丁原亲手办理的,他也不太清楚。秦翌年点了点头。
接着,汇报继续。
就在汇报进入尾声的时候,有人推门进来,轻声说是丁原来了。李尧朝他挥挥手,点了点头。片刻,丁原沉默着走近了会议室。
对于他的迟到,大伙有所疑惑。丁原做事,一向严谨细致。会议迟到,实在是少见。
丁原进门以后,神情沉静。他直接来到秦翌年和李尧跟前,俯身开口道:“政委,队长,我在半路上遇见可疑人员的跟踪。一直绕了好几条马路才甩开他们。所以,开会来迟了……”
李尧伸手,微笑着拍了拍他,“恩,没有被跟踪吧?”
“绝对没有。”
“恩,好,你入座吧。”
丁原嗯了一声,转身退回,就在张大雷身后的一张椅子上,独自坐了下来。张大雷在他的前面,动了动身子,浑身的不自在。期间马丁悄悄地蹭过来小声问候,推了他一下。丁原含笑着和他握手,聊了几句。
丁原的进入,使得会场上出现了短暂的停顿。李尧和秦翌年交换了一下颜色,便挥挥手,示意大家安静。
“同志们,刚才听了大家的汇报,我的感慨很多。革命斗争,从来都是那样的残酷和复杂。我们一定要加强戒备,来不得半点疏忽和大意……”说到这里,他伸手从桌子上的一叠报告纸里抽出了一张,拿起来举到了半空,扬了扬,忽然脸色凝重:“同志们,我们刚刚接到可靠情报,几天前在黄山路上被捕的钟金余和小刚同志,在经受了敌人惨无人道的酷刑之后,坚贞不屈,现在已经壮烈牺牲了!”
会场顿时一片安静。大伙的脸上,闪现着惊愕,悲愤,和伤感。
“同志们,全体起立,为牺牲的战友默哀一分钟!”秦翌年站起身来,开口建议。
大伙起身,神情庄重,低着头静默伫立了一分钟。
之后,李尧继续说道:“这两位同志在被捕以后,曾经抵御了国民党特务的威逼利诱,拒绝背叛革命,背叛组织和战友,这才惨遭毒手,壮烈牺牲的。由此,我想引出今天要着重讲的一个问题……”李尧说到这里,再次用眼神和秦翌年做了一下交流。
“同志们,根据我们掌握的情报,国民党最近成立了一个秘密机构。目前,这个机构正在实行一个策反计划。这个计划的核心,就是利用一切手段,对我党各级队伍里的同志,实行拉拢、腐蚀、利诱、威胁、离间和颠覆等一切卑劣手段,达到他们的策反目的。这,既是对我们党组织凝聚力的一次考验,但,更是对我们所有同志的一次考验!利诱威逼面前,我们怎么选择,就能掂量一个同志的革命意志和立场……”
会场上面,一阵哗然。
“政委,那,杨胤会不会就是这一次他们策反的对象呢?”有人提问。
“完全有这种可能!”李尧神色严峻。
登时,大家又是一阵议论纷纷。后排的丁原听了,脸色黯然。沉默着,垂下了眼帘。
“同志们,敌人是疯狂的。但我们不必害怕。我们的党,从成立到现在,经历过无数的险峻困难,最后还不都是化险为夷么。我们要做的,就是要站稳立场,和敌人顽强斗争,彻底粉碎敌人的阴谋。”李尧说到这里,振臂一挥,登时,会场上面,群情振奋。
“不过,我们也不能小看敌人的破坏力。毕竟,我们的队伍自身,现在还良莠不齐,人员层次复杂。每个人的革命目的、思想境界和修养觉悟也不尽相同。因此,下面我就要说说具体的工作任务了……”李尧刚想继续,身边的秦翌年轻声示意了一下,李尧会意,便把话题交给了秦翌年。
“同志们,我把具体的任务给大家交代一下。针对这股敌情,我们要求各个小组回去以后,对组内的同志进行严格的甄别和考察。消除隐患,净化队伍。各个小组,可以因地制宜,我建议可以采取相互监督,相互举报的方式。这不是不信任我们的同志,实在是为了对我们的队伍负责,对组织负责,对我们正在为之奋斗的革命事业负责。所以,各组在安排工作的同时,还要做好必要的解释工作。不要让我们的同志有任何的误会,和情绪。同时,在相互监督中,一定要坚持以事实为依据。要特别注意避免盲目猜忌,捕风捉影,无中生有,甚至诬陷报复的情况出现!”
大伙听着,低头沙沙地做着记录。丁原提着笔,凝神独坐,一动也没有动。
“任务就是这样,大家看看,还有什么问题。“秦翌年说完,便不再开口。任由李尧接过话题,继续说着什么。他端起杯子喝了口茶水。眼光直直地向着丁原射来。
丁原也感受到了秦翌年咄咄逼人的眼光。他手里的笔颤抖着,胡乱在纸上写着什么。一抬头,见秦翌年依然在注视着他,并且还冲他挥手。丁原迟疑了一下,确定队长是在招呼自己以后,便离开座位,来到了他的身边。
“丁原,坐……”秦翌年拉了一把身边的椅子,微笑着道。丁原点头坐下。
“丁原,这些天你辛苦了。”秦翌年回过头,亲切地说,“杨胤可是个不好惹的家伙。你要处处当心点。”
丁原听罢秦翌年的话,迟疑了一下,欲言又止。
“怎么啦?有什么困难吗?”秦翌年见他一副为难的神色,不禁有点留意起来。
“没有队长,我会尽力的……”
“恩,好。另外从现在起,追查杨胤的事,暂时缓一缓。你安排少人继续监视,其他人另外有重要任务。详细情况,待会我和政委会交代。”
“好的。”丁原低着头,答应一声。
“对了,我想问问,你说你看到杨胤和一个女人在一起,是吗?”秦翌年转过脸望着丁原,忽然问起。
“是的。而且,两人看上去样子还很亲密。”丁原回忆着自己在别墅里看到的情景,说。
“你有什么判断?”秦翌年注视着丁原,“你觉得,杨胤和这个女人之间,是一种什么样的关系?”
“我估计,杨胤是想从这个女人身上找到些什么。”丁原说着,偷眼望了望下面的张大雷。
丁原最终还是没有对秦翌年说起自己被杨胤抓获并亲手释放的事。只是把杨胤告诉自己的话,改换成自己对杨胤的一种猜测。这样,既转述了杨胤的意图,又隐藏了自己和杨胤的那一段经历。而这段经历,他估计张大雷也绝无胆量说出来。事实上,丁原估计得一点没错。在强势愤怒的杨胤面前,貌似蛮横的张大雷吃过苦头以后,早就软蛋了。
“哦……”秦翌年若有所思,沉吟起来。
(三十九)
杨胤踹着那串钥匙,告别众人,走出了杂志社。站在门口的台阶上,眼望着熙熙攘攘的街头即景,长嘘了一口。思索了一会,找了个电话亭,再次拨了韩端的号码。
就在等待对方接听的时候,杨胤的另一只手里,正在玩弄着那串钥匙。片刻,韩端的声音响起。杨胤告诉了他自己的收获,并且问起,马一航在上海有没有家,或者,是相对固定的住所。韩端在电话里沉默了片刻,说马老师在上海做事的这几年,一直是租房住的。他之前是从北平到的上海。至今独身未婚,所以也没有家室。他的老家在昆山的周庄。杨胤问他,是不是还能找到马一航曾经居住过的那些租屋。韩端说时隔已久,那些租屋不知道已经换过多少房客。即使找到之后,恐怕也早已物是人非,查不出什么有价值的线索了。
杨胤听罢,一阵失落。和韩端道了个别,退出了电话亭。
刚才走出资料室以后,杨胤特地打搅了杂志社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