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瑜睫毛微微颤动了一下,却睁开了眼眸。
“你若得到名单,会不会清除上面的人?无论善恶?”
“会。”
柠妮很坦然也很坚决,没有迂回。
俞瑜静静地望着她,没有敌意,没有忧伤,也没有惊惧。只是安详地接受一个既定的答案。“从怀疑我伯父开始,你已经在调查我。如果我也在名单里之列,你第一个杀的人也是我。”
柠妮微微失神,沉痛地说:“我和我姐姐的悲剧都拜其所赐,必须彻底销毁这个计划,方能平复我心头之恨。”
沉寂,死一般。
“你怀疑我,却始终没有下手。”俞瑜眼神涣散,口角流血。第一眼,我就看出你眼底的敌意。这不是情敌之间的妒嫉,而是刻骨的仇恨。
“因为,”柠妮缓缓转身,一身咖啡色长衣与风起舞,长发盘在脑后,露出暗绿而细腻的肤色,铅灰色勾出眼线和上挑的眼角,看不清表情,却感受到她的眸底犀利极寒,“世上最难忍受的莫过于眼睁睁看着自己喜欢的人对自己视若无睹,钟情于别的女人。”
对于凌睿,她从报恩到仇恨再到爱恋,所经历的痛苦并非短暂。若想看清楚一个人的内心,实属不易,百转千回,却在她的身上找到了她渴求的东西。
她希望可以用时间累计感情,用真诚换来真心,嬉笑怒骂间表达着最真挚的感情。可她只给过她疏远的微笑和淡漠的眼神。淡漠吗,也许不是,可没有爱的眼神真的好冷。
她第一眼就爱上了俞瑜,用各种手段,讨好,强迫,霸道和征服,只是表达她对她的钟情。
即使是死,仍然飞蛾扑火似的爱着她。
而她和她,
即便千年,不及一眼。
自古女人善嫉,无论是不是历史的谬论,事实也证明,女人之间容易亲密,也是脆弱无比的联盟,坚不可摧的关系也会因为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溃决。
而女人对爱情,总是疯狂的彻底,不惜改天换月。
凌睿如此,她也不例外。
“我有很多机会可以杀你,如果这样,潜伏计划也就无所谓了。可惜,我输了。”柠妮冷嘲,是对自己的嘲讽。
因为,她一直努力的保护你。我不想成为她的仇人。
“我死,也改变不了什么。这项计划始终是个隐患。”俞瑜淡淡地笑了。
柠妮冷笑一声,拧眉细看她,姣好的容颜渐渐空灵透明,微光从肌肤间透出,梨花落樱的美。
“这份名单落在你们组织,你也好不到哪儿去。奉劝你一句,任何组织并非都是纯洁的革命者,比如你的许同志,他的身份就很可疑。”
俞瑜下意识地看着自己的手,刚才一时捏紧,指尖扎入掌心,刺出血来。
“刚才我又做梦了?”她怀疑自己是不是说了梦话,把之博的秘密也抖露出来。
她细细剖析着柠妮的表情,似乎总也看不透她。
“看来你并不吃惊。”柠妮的嘴角扯出一抹冷笑,“姓许的为人可不怎么样,你就不怕他为了保全自己,灭口吗?你还真是信任他。”
“他是个真正的革命者,已经超脱国籍本身。”俞瑜想起许之博最激情的誓约:即便是日本人,也会投身共、产主义,成为一个共、产、党人。
“他为了信仰可以付出一切,即便身陷囹圄,也从没有动摇过。”俞瑜望向暮霭沉沉的窗外,“我相信,谁都可能背叛信仰,他不会。”
“你很赞赏他?可惜,这样的人为了纯洁的信仰,也会肃清一切障碍。他本质上和小明那个疯子是一样的,只是披上了一层革命主义的外衣罢了。”
俞瑜惊异,她的话像是警示,之博已经脱险,与她碰过面吗?
“算了,感觉我在挑拨离间。你们本来就是一体的,我操什么心呢。”柠妮冷嘲,喝干杯中残酒。出于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心理,她不想打击她接近崩溃的信仰堡垒。
俞瑜神情黯淡,四肢百骸传来的寒冷让她整个人蜷缩起来。
“你身上的毒很严重。你确定小明会中计吗?”柠妮皱眉,起身走到落地窗前,掀开窗帘一角,天边云开雾散,露出一弯下弦月,照着宽广的苍穹。
“他自恃能量巨大,便会轻敌。这是我们除掉他的最后机会。”
回头看了柠妮深绿的眼眸闪着冷静谨慎的光芒,她问:“小明给自己注射的变异菌是从你血液中提取的,对你有伤害吧?”
“嗯,就是抽血吸髓了,让我的能力大大减弱,”柠妮冷戾的笑,“他想变异就成全他了,不过有句话说得好:伤人必累己。很快就会得到验证。”
俞瑜睁大了眼睛去看她,越想看清楚,越是朦胧。
入耳的尽是风吹窗帘和纸页的细碎声响,好像寂寞而空旷的箫声,穿透心中的荒原。俞瑜发觉她并没有想象中的强大,丰挺的身材晃动了下,挨着桌缘边才站好。
“凌夫人跟你说了什么?”柠妮总觉得空气中漂浮着一丝时隐时现的异常气息,虽然看不见,也很确定这种气息是什么。
危险近在眉睫。
“东西在你手里,何必问我?”俞瑜眸子已黯,苦笑起来。
“别兜圈子了,那串数字代表什么?”柠妮知道,机会稍纵即逝,必须在小明到达之前,得到真相。
俞瑜也察觉到周围潜伏的危险,心里紧绷的弦有拉断的危险。不过,面对着如此危险的女子,她只是抱紧自己。
“你无非是为了一己之恨,名单上的人根本不会知道自己是谁,就会莫名其妙的死掉。如果秘密在我这里消失,所有的一切都会烟消云散,难道不好吗?”
这项计划因我父亲而起,就在我这里终结。
空气中,充斥着血的气味和杀戮的渴望。
“你当真不怕我杀了你?”
“你不会。”俞瑜静静地一笑。
雪夜,极度清冷。阳光下的生灵都在安眠。而那些属于黑暗的芬芳在寂静中悄然绽放,世界完全变了味道。
“你总是胸有成竹吗?”柠妮冷冷的扫了眼周围,“埋伏了不少人,可惜对付那个疯子只是白白送命。”她嘴角一扬,残酷的笑意:“不过,我在这里真是多此一举了。”
暗影如疾风,消失在窗外。
她来去如风,谁也无法阻拦吧。俞瑜纤长的睫毛下,骤然紧锁的瞳孔,出现了一个黑影。
夜风涤荡而过,银月如钩。
一辆车在荒郊疾驰,车里除了司机,只有山田一郎和凌睿。山田给她做过简单的伤势处理,沉声道:“凌睿小姐,一切都安排好了。前往苏区的通道已经为你打开,你安全了。”
凌睿睁眼:“不是去斯尔伯别墅吗?”
“情况紧急,苏同志要我们立即送你出城。不能耽搁!”
“不!我必须回去!”
“凌小姐,苏同志已回去接人,你别再冒险了!”山田一郎严厉制止。
“得到我了,你们就可以牺牲任何人?”凌睿意识到,这个组织一贯的作风便是提倡个人服从大局。为了目标,组织的任何人都可能成为卒子。
其他卒子她不管,她很担心,那个可能成为最大卒子的人就是俞瑜。
“凌小姐,这是上级的最高指示!为了营救你,我们牺牲很多同志。请你慎重!”山田一郎振声说道,日本人的气质已经隐约,满口都是苏区的论调。
车在加速。
“下车。”凌睿拔出军刀,目光冷暗。
“你,你……”山田一郎瞪着寒光闪闪的军刀,气急败坏。不过,他很明白,眼前这个杀人不眨眼的女魔绝不会因为感恩而放下屠刀。
一个诡异的黑影穿梭于寂静的密林,隐约看见一座风格古朴的西式别墅。
黑影站在别墅前,投于墙壁上的暗影模糊细长,如蛇,阴郁寒冷。在这个杜绝生机的隐秘世界里,一切光线或声音都是极度微弱的存在。
只见他一抬袍袖,一道冷光也似的刀片割在门把上,锁断开了。他双手一推,‘吱呀呀’厚重的黑色大门缓缓打开——
黑色笼罩着的空间,烛火摇曳。
一双墨眸,有着与她的外表极为不相称的深邃,理智与决绝,只望上一眼,便让人感到一丝寒意流入心底冷至骨髓,所有思维顷刻间被抽离。
看到她,直子是这种感觉。她情不自禁地退后几步,手里的枪也在颤抖。
可惜,小明智秀已经不是人。
他从容的走进去,笑着:“很奇怪,你选了这个地方?”
“小明君来得很及时。”俞瑜靠在沙发里,已经无力起身。“解药带来了吧?”
“当然,守约是我的信条之一。”
手中是精巧的玻璃试管,有少量的红色液体微微晃动着,“不知玉纱小姐有没有诚意?”小明平静的语调透着一股炽烈的兴奋,让人觉得寒意彻骨。
“小明君说过,没有人喜欢拿自己的命开玩笑。”俞瑜没避开他寒光闪闪的眼神。
枪在桌上,摆放的角度很特别,枪口反向自己。
小明眼角一扬:“我该相信你吗?其实,你的诚意在凌睿跑掉之后,就变得没有价值了。”
俞瑜微微皱眉:“凌睿已经逃掉,小明君为何无动于衷?”
“科长已经……小明君如何知道?”直子急切的问道,“这种事情什么时候发生的?”
“哦,直子还蒙在鼓里呢。看来我的举动让直子困扰了。”小明迫近她,目中阴冷让直子惊骇:“嗨,小明君总是很神秘。”
小明抬起她尖削的下巴,犹如看着一只受到惊吓的小鸟,魔性大发:“直子不觉得事情很巧合吗?玉纱小姐故意诱我前来,凌睿又没了踪影。是不是有一种可能:她们藏在这里是为了……除掉我?”一把扯着她的头发,“你也参与了吧?”
“小明君……别这样……”直子被他的变态吓得直哆嗦,“我,我是忠于您的!”
小明凑近她的脖颈,伸出舌头舔了舔她细白的肌肤,“那么,直子觉得玉纱小姐会做出什么惊人之举呢?”
直子紧闭双目,哀求地:“求求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