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高层授意的,在日本同僚面前,他为何宁死也不肯说出来?”
“如果他不是伺服者,只是替真正的伺服者保守秘密,也就是说,他不是日本人,甚至是抗日的,那么,他的行为似乎就合理多了。”柠妮琢磨着说出自己的看法。
凌睿点点头,“如你所说,他只要毁了名单,一切就石沉大海了。何必留着这份危险的名单?”
“这一点我怎么也想不通,”柠妮无奈叹气,“当初我威胁过他,这人还真可笑,无论软硬都不肯交代。俞瑜一有危险,他就什么也顾不得了。对一个养女如此重视,还真少见。”
莫非,俞瑜不是他的养女?看俞先生那副样子,也绝不会有俞瑜这样的女儿。似乎,叔侄更像是主仆。
这个想法只在脑子里过了一下,凌睿心惊肉跳。
火车一阵鸣笛,接着便呼哧呼哧的转动起来。俞瑜直到火车启动的时候才上车。
俞先生失色:“瑜儿,我看见凌睿了。是不是跟踪我们来的?”
“不是,她和她母亲在一起,与我们无关。”俞瑜喝了口茶,她也看到凌睿的母亲,那位气质高雅,秀美端正的夫人。她和凌睿同样拥有木樨花的香气,凌睿虽有她的气质,却被军人浓重的杀气遮蔽。而,雪怀恰恰遗传了姑母的所有特点。难怪凌睿会放过他。
“没这么简单啊,松尾是个老狐狸,他一定怀疑我,所以派这个杀人女魔来监视我们!”俞先生抑制不住惊慌,拼命的搓着手,脸色惨白。
“大伯若是担心,下一站我们就下火车,改道就是。”俞瑜轻轻说道。
俞先生摇头:“不行,如果是监视我们来的,故意逃走更令他们疑心。”
被特高课折磨后的俞先生更加怯懦胆小,杯弓蛇影。
“刚才许先生就能结果了她,你为何……唉,瑜儿,她把你害得还不惨吗?”俞先生唉声叹气,实在不理解她的做法。
“大伯都看见了。”俞瑜眼神淡漠,对伯父一直跟着自己也不在意,轻缓的叹了声,“许之博杀不了她。”小明智秀也杀不了她。因为你们都忽略了一个人。只要她在她身边,谁也杀不了她。刚才,本不该出手的,只是她好像在等她出手,而她,无法等。当危险迫近凌睿,她根本做不到熟视无睹,即便早知道她在保护她。
“也罢,”俞先生抖抖袍子,似乎做出了艰难的决定,走到门口看了看,这才慎重的说道,“瑜儿,以前我是反对你参加抗日组织的,现在看来,只要留在日本人的地方,你时刻都很危险。不如,你跟许先生走,去很远的地方,改名换姓,永远别回来!”
俞瑜陡然回过神来,“什么?大伯叫我去哪儿?”
“去,去那个根据地,隐姓埋名,谁也不认识你!”俞先生很激动。
隐姓埋名,我不知道自己真正的姓和名,又如何隐姓埋名?俞瑜看着伯父完全错乱的样子,淡淡一笑,“别担心了,大伯。到了苏州,就能见见我父母的样子了。”小时候,家里一张照片都没有,梦里,他们的形象是模糊的,就算亲切的跟她说话,可怎么努力也看不见他们的脸。
俞先生呆了呆,非常勉强的挤出一丝笑容:“嗯,也好。”
凌睿轻轻地坐在母亲的身边,不想吵醒她。
“睿儿,你好些没有?”凌玉城并没有她想象中那般惊慌失措。
被母亲担忧的目光看得一阵局促,无论怎么伪装自己,也逃不过母亲的眼睛,只好说道:“在打战嘛,受点轻伤也难免的。我能保护自己,妈妈不必担心。”
头等车厢本来就人少,加上凌睿亮出身份后,几个有头脸的人便被军警请了出去。车厢里只有她们三人。
凌玉城摇摇头,抓起凌睿的手,很郑重的说道:“我这次回来有两个目的,看望你外公,再者,带你回日本。”
凌睿也没意外,看着母亲笑:“妈妈,你不是非常思念家乡的嘛,还说日本不是我们的国家,迟早要回到中国的。怎么又改变主意了。”
“还用问我吗?”凌玉城脸色微变,伸手解开她系在脖子上的围巾,脖子上包扎的洁白的纱布,血污一片,她心痛的抚摸着女儿的脸,“回日本,比这里安全。”
凌睿扭头看了柠妮一眼,却看到柠妮抱胸靠在椅子里假寐,冶艳的面容被风帽遮掩,似乎没听见她们母女的对话。
可是妈妈,日本跟中国一样,步步杀机。
“等看过你外公,我们就回日本。你离开军队,去大学深造,以后完全能做个知识渊博的学者。我相信,凭你的聪明,一定可以!”
凌睿感觉到母亲平静的外表下,已经无限惊恐。
“如果松尾伯伯答应的话,我陪妈妈回日本。”凌睿不忍母亲察觉自己的问题,若无其事的笑道,“妈妈去说情,他没有理由拒绝的。所以妈妈,现在就放宽心吧,好好的玩几天,别去想烦人的事情。”
凌玉城没想女儿答应的如此爽快,顿感欣慰,“睿儿今年不小了,也该明白,战争总会过去的,军人执政也会结束的。”
凌睿以手比唇,低声笑道:“被松尾伯伯听见了,会不高兴的。”
凌玉城喟叹:“他本来是优秀的建筑师,可惜……”在劳顿和忧虑中,她困倦的闭上眼睛。
凌睿用毛毯盖好母亲,脸上的笑容完全变成了苦涩和无奈,妈妈,你善良高洁,学识渊博,怎么想到睿儿已经陷入绝境?日本,中国都不是睿儿的乐土,到哪儿,不过是从一个地狱到另一个悬崖,无从选择。
可是,睿儿绝不能让您受到一点伤害,就像小时候,您为了我,忍受了多少屈辱,多少磨难,即便付出所有。
扭过头,那双绿眸闪过一星关切,见凌睿看她,似笑非笑的牵动下嘴角,继续假寐。
第 55 章
到苏州时,已经晚点三个小时。
车站停着一辆小车,有个端庄规矩的妇人翘首以盼,似乎等了很长时间。出站口,大批旅客蜂拥而出,推搡拥挤,热闹噪杂。凌睿带着母亲从特护通道走了出来。
“玉城,玉城!”妇人举着帕子喊了起来,“这里啊!我在这里!”
“是幼慈,她来接我们了。”凌玉城激动的迎了过去,和妇人紧紧的握手。
“一别二十多年,你一点没变!”妇人感慨。
“二嫂!”凌玉城激动的说不出话来,拉过一旁的凌睿,“来,叫二舅母!”
“你是……”凌夫人又惊又喜,上下左右的打量着凌睿,“睿儿?你是睿儿!都这么大了,叫我如何认得出!”
“二舅母好。”凌睿礼貌的鞠了个躬,日本男子的礼仪。
“好,好,不必多礼了。”凌妇人眼里隐忍着泪水。
柠妮已经自觉闪到一边了,她这副人间稀有的模样可别吓坏别人,在上海,金发碧眼的外国人多,再奇怪的模样也引不起轰动。相对闭塞的江南水乡,见过世面的人毕竟很少。
天色已晚,凌夫人叫仆人带上行李,请玉城母女上车,“老爷等得急切。自收到信,老爷一天不知道要看几遍。表面上还装作没事,其实,他比谁都惦记你啊,玉城,你真狠心,一走就是二十几年……”说着说着,凌夫人开始抹泪。
阔别家乡二十多年,凌玉城望着车窗外的一切,既熟悉又陌生,感慨无言。
“火车晚点,叫舅母等久了。”凌睿笑道,一边揽过母亲颤栗的肩膀,安慰道,“亲人重逢,妈该高兴。”
“唉,瞧我这张嘴,说得什么呀。”凌夫人有些自责,叹道,“过去的就过去了,还提它干什么。”
凌玉城回过头来,“雪怀今年也有十几岁了,在念书吗?”
“这孩子大学没念完就投笔从戎了,上个月给家里写信,说他去那边了,我和他爹也不敢告诉老爷呢。”凌夫人本是凌家的下人之女,名字也是凌老爷取得,叫幼慈。
她说这话的时候,神情非常谨慎,也很担忧。江浙一带是李士群管辖的,富饶之地,民风淳朴,又远离战场,加上伪政府大力发展经济,鼓励家庭制造业,给以相应的便利条件,以蚕丝业闻名天下的江浙一带在目前的中国,繁荣和谐,倒似人间乐土。
凌玉城又问:“大哥,二哥好吗?”
凌夫人点点头,叹了口气,“你二哥还是老样子,教书先生嘛。前阵子大哥的丝厂被日本人强行收购,找人理论也没结果。正闷在家里怄气。”
“哪个日本人,胆子不小。”凌睿哼了声,见舅母惊愕的目光,笑道,“李士群一向尊重外祖父,有他这个省主席罩着,日本人也不给面子?”
“睿儿,李士群的官再大,也是日本人封的,他哪敢得罪日本人?”凌夫人非常无奈。
凌睿笑了笑,不再答话。
“前几年跟日本人合作过,你大哥也没提防,谁想那个叫井二的日本人压根就不是来做生意的,他做了手脚,大哥的丝厂被一把无名大火烧个干净……”
覆巢之下岂有完卵?
玉城长叹一声。
车行缓慢,凌睿望着车窗外,一座座枕河民居,一排排粉墙黛瓦,鳞次栉比,轻巧简介,古朴典雅。这些沿水而筑,与水相依的民屋,犹如颗颗珍珠散落在悠长而静寂的水巷深处。蓦然回首,小桥上出现了一个清淡雅素的身影。
一路叙说,很快就到了凌府。
凌睿见到了传闻中的外祖父,一身青布长衫,外套一件墨色马褂,瘦骨峥嵘,精神矍铄,戴着一副宽边眼镜,目光清亮如山泉,又幽深似古潭。
这位老人像是浮动在苏州城的扉页上,飘来油墨纸张的书香。
“爹!”凌玉城一见父亲,几步上前,跪于膝下。
老先生无言凝噎,背过身。凌睿看到他握手杖的手在颤栗,情绪非常激动。也不忍见妈妈悲喜过度,便朝老先生深深一鞠躬:“外祖父在上,请受凌睿一拜!”
老先生转过身来,打量着这个俊俏凌厉的年轻女子,“你是玉城的女儿?”
凌睿抬起头,恭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