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我回去吧,”凌睿缓缓一笑,“仇家太多了,需要你护送。”
然后呢,你有计划吗?
没有。
真去送死?
总比在外头,被三方追杀要好。我的主动,或者能救出妈妈。
到现在,你还对松尾抱有幻想?一点儿不怀疑他吗?
所以,我要回去。
破釜沉舟?
绝地反击。凌睿笑得美丽而阴森,“我,从来都是自己主宰自己。”
“记住,”柠妮捧起她的脸,“不论怎样,你都不许死!”我要在你身上施魔法,时时刻刻念着咒语,谁也不能伤害你。
凌睿望着她,墨眸如蓝色的湖水,反射着那双绿眸的柔情爱惜。
展颜一笑。
与田边告别后,俞瑜看了看时间,和许之博约好今晚见面。便朝约定的地点走去。远远便望见一座高耸的白色塔尖,在雄伟的大山烘托之下感人而壮观。依山势修筑的一条曲曲折折的山路通向半山腰的天主教堂,形成特有的气势。神父领着她走入后院,她心里有些疑惑,气氛似乎很不对。
许之博坐在椅子上,脸色苍白,神情萎顿。
“你怎么了?”
“小瑜,你来了。”许之博想撑着起来,被俞瑜制止:“中枪了,和谁交的手?”
许之博看了眼神父,“给您添麻烦了,非常抱歉。”
“许先生好好休养,我出去关照一下。”神父知趣的退了出去。
许之博这才说道:“我们在树林里遇见幽灵了,她对我们充满敌意,还杀害了妥耶夫先生。这件事已经跟上级领导汇报了,正等着上级指示。”说得很急,他有些激动,腹部的纱布顿时染红。
“柠妮?”俞瑜一惊,“她一个人?”
微妙的反应,逃不过许之博的眼睛,皱眉道:“她和凌睿在一起。”
凌睿不是去见松尾了么?怎么和柠妮在一起?
“小瑜,现在的抗日形势非常严峻,国民党军队损失惨重,斗志衰竭,对日军是闻声而退,一溃千里。我党为了扭转局势,正筹划着一场大规模的反击战。党交给我们的任务是,粉碎日本人的潜伏计划,将幽灵计划的真相公之于众,在舆论上,给予重创!”
俞瑜听着这些豪言壮语,遍体生寒。
感觉许之博热切的目光注视自己,她拾起桌上的烟盒,“该换药了,抽一根,解痛。”
第一次这般地,温柔。至少许之博是这么感受到的,有些受宠若惊,“好。”
烟雾中,她的双眼低垂,脖子上的暗银的紫菀花映着窗外的月华,隐隐流光。黑暗助长了暧昧,宛若晚开的花,有着无法言明的浓香。
俞瑜轻轻解开血污的纱布,仔细处理着伤口,动作轻柔,让人感觉不到疼痛,而是一种享受。
“好了。”她迎上他的目光,无动于衷。
许之博也不答话,仍不肯移开视线。
俞瑜低下头,扣好他的衣扣,当看到他腹部的刺青,忽然停止了一切动静,呼吸也无,像整个人凝固起来。
“什么?”许之博奇怪,见她脸色苍白,眼中惊恐,一把握住她的手,“发生什么事?你怎么了?”
目光紧紧锁住那块图案,俞瑜全身一震,在许之博的摇晃下,惊恐失笑。
许之博惊见她眼神飘茫,像是受到了剧烈的刺激,急道:“小瑜,告诉我,发生什么事了?”
终于,俞瑜散乱的目光聚焦在他脸上,用力一推,脱离他的桎梏。
“知道吗?我不是我,你也根本不是你。真可悲!”
也是第一次,她的笑容迷离而凄凉,美艳却刻毒。
许之博被她的失常弄懵了,猛地站起,想挽留什么,“小瑜,究竟发生了什么,别再折磨我,告诉我!”
“别过来,”俞瑜后退,乌黑的长发遮脸,却遮不住她美丽的绝望,“……别过来。”
可,像是躲避什么令人恐惧的东西,她整个人都在颤栗。
“好,我不过去。”许之博放弃了,想起俞瑜前后的反应,他下意识的看向腹部,有一小块黑色的胎记。
黑暗中,蜘蛛仍悄无声息地织网,上下忙碌,越织越大,越织越密,渐渐成为命中注定的形状,网住在劫难逃的猎物。
天色微亮,守卫森严的城防司令部,卫兵们早已疲倦不堪,身板挺得笔直威武,可眼皮已在激烈的斗争。突然,一辆车闯入门岗,撞在大铁门上,巨响。
警报大起,警卫从四面八方冲了出来,将肇事车辆团团围住。
第 65 章
官邸四周的镂空的院墙,月光斜斜地洒下,勾出青砖灰瓦,飞檐玲珑的曲线,古色古香,如同茶室。幽微的烛火映着病人的脸,苍白,消瘦,几不成形。
头顶微秃的老人戴着口罩,正在给病人诊断,双目发出噬夺生灵的残酷,叫人恐惧。时钟滴答滴答的走着,缓慢如抽丝,直到老人沉喝一声:“她的体能非常糟糕,这样下去,情况是不妙的。”
“将军,有什么办法吗?”松尾恭敬地问道。
“啊,”老人叹了口气,“植口这个家伙实在死不足惜啊,所有的数据都被毁掉了,这种情况真的不知道怎么办呀!”
“就是说,”松尾谨慎地说道,“凌睿的条件不适合?”
老人哼了声,“被感染的试验品,当然不能用啦。不过,事情总是有意外,试验品是被雪姬体内的病毒感染的,如果能自愈的话,倒是天大的奇迹!”忽然,眼睛狠狠的瞪着松尾,“最关键的时刻,松尾君不会叫人失望吧!”
“嗨!”松尾躬身应允:“我谨遵将军教诲!”
这个老人就是陆军部生化所山崎大将,年逾七旬,极端的军国主义者。他转身又打量着凌睿,“我的儿子枭一建议,用新产品进行试验,松尾君意下如何?”
“新产品?”
“是的,据说上次的产品对您的养女疗效不太好,当然要进行改良喽!”山崎大笑道,“看松尾君的样子,似乎很不舍啊?”山崎的语气抑扬顿挫,倨傲十分。
松尾立刻躬身道:“凌睿能为天皇陛下效忠,是她的荣耀。”
“错!大和民族的血统是高尚尊贵的,岂是一个支那人可以高攀的?你在侮辱帝国的尊严!”山崎喝道:“松尾君被感情冲昏了头,清醒一下吧!”
松尾顿觉难堪:“将军教训得极是,我知错了。”
“小明君是我的学生,据说,你对他有成见啊?”经过松尾身旁,山崎转身道,“军人的分歧可不能影响帝国的事业!小明君以下犯上,是他的不是!明天,我叫他过来给松尾君赔罪!”山崎如何成了小明智秀的老师?或许小明智秀是医学院出来的,认识山崎也不奇怪。松尾说道:“让将军费心了,这等小事不足挂齿。”
“哈哈,我知道松尾君宰相肚里能撑船啊!”山崎笑了一阵,面色肃穆:“我们大和民族的军人,生存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效忠天皇陛下!”
“嗨!”
“时间紧迫,还是把试验品带回上海吧。”山崎重喝道:“松尾君以为如何?”
“将军是想……”松尾一顿,心底不免惊骇,“想解剖她?”
山崎重重叹了口气,“不能再等了,计划已经启动,绝不能停止!我跟内阁大臣立下军令状,不成功则成仁!”
“嗨!我以生命保证,绝不辜负阁下的信任!”松尾深深鞠躬,表示忠诚。
山崎走后,松尾返回屋内,借着灰暗的光线看着昏迷不醒的凌睿,表情复杂。直到一个窸窸窣窣的脚步走进来,方才说:“直子,有消息吗?”
“嗨,回司令官,夫人还没有消息。”直子俯首。
松尾脸色一黯:“小明这个家伙为什么这样?直子的见解是什么?”
“阁下,”直子想着措词,鼓足勇气说道,“小明君是在报复凌睿科长,一是为了幽灵,更大程度上是因为俞小姐。据小明君说,俞小姐有一份至关重要的名单在凌睿科长的手上,小明君十分想得到它。所以——夫人的失踪,小明君是有动机的!”
松尾双睛一亮,“说得清楚些!”
“夫人是凌睿科长的弱点,抓住夫人,凌睿科长只能屈服吧。”直子目光闪烁,顿了顿口,又说道:“而且,没有证据,司令官阁下也不能把他怎么样的。”
松尾默默地说了句:“这个可恶的家伙!”
直子俯首道:“山崎将军的话,我都听见了。”她的情绪颇为激动,“难道阁下真的同意,把科长送去解剖吗?”
“这是帝国的需要,凌睿只有如此,才能表达对天皇陛下,无比的忠诚!”
“科长为了帝国,出生入死,战功显著,获得过天皇御赐金刀的嘉奖,即便是日本血统的人也很少得到这么崇高的荣耀。难道还不够吗?”直子也是豁出去了,怨恨道:“不是用犯人做实验吗?为什么要伤害我们的英雄?”
松尾喝道,“直子好大的胆量!竟敢无礼的对待上司?”
直子匍匐在地:“阁下,科长是您的心腹爱将,除掉科长,一直是那些人的计谋,他们针对的是阁下您啊!”
松尾脸色难看,在屋子里踱了几步,“不必再说了,你在这里好好照顾凌睿!今天的事情,绝不要说出去!”说完,大步走出屋子。
“请阁下放心吧!”直子毕恭毕敬。
“她醒过来,就跟我汇报吧。”松尾停顿了一下,面色非常灰暗。他忽然觉得山崎那番话是给自己敲警钟,如果不尽早撇清和中国人的亲近关系,他就该被军部的人清除了。
可是,凌睿驾车冲进官邸时,那最后一眼求助的眼神,让他心软。“伯伯……妈妈危险……救救妈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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