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令官！”一见松尾进来，山田立即敬礼。
“噢，山田君有什么收获吗？”松尾迈着沉稳的步伐走向电椅上的犯人。
“报告司令官，犯人很顽固，至今不肯合作。”
松尾打量着刑讯室，叹道：“山田君的表现叫人失望啊！对待文人，怎么能用这样野蛮的方式呢？中国人常说的君子守则，其中就有‘威武不能屈’这句格言。俞先生称得上大大的君子，远远超出我们的想象，真是叫人敬重。何况俞先生一直忍辱负重的抚养着玉纱小姐，算得上我们大日本帝国的好朋友！”说着，他拾起俞先生手脚上的锁链，“太不像话，你们就是这样对待帝国真正的朋友的吗？”
山田急忙去解刑具，将俞先生架到椅子里坐下，“阁下……有什么吩咐？”
“我要跟俞先生谈点重要的事情，没有命令，不许打搅！”
“嗨！”山田立刻带着两个士兵退了出去。
透过零乱的白发，俞先生看着松尾，“司令阁下，劳您大驾……在下实在造次了。”
“俞先生这是说得哪里话？”松尾表情一收，又一放，笑道，“我想俞先生是个大大的明白人，我就不卖关子啦。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刚刚俞小姐，噢，应该是我们大和民族高贵的玉纱小姐来到司令部，承认她就是中部玉纱。所以嘛，老朋友就不必再有隐瞒了。”
“瑜儿……她怎么会来？”俞先生面色大变，激动的喝道，“松尾阁下，到底想干什么？”
松尾目光如炬：“老朋友，这句话我应该问你，你替雅谷先生保存的东西到底有什么奥秘？真的是一份潜伏人员的名单吗？”
俞先生脸部抽动着，嘿嘿笑了，“阁下真可笑，如果是间谍名单，我会留到今天再交给你们？让你们找到这些人，在我们国家搞破坏，让我们全中国的炎黄子孙都变成亡国奴？”
“嚯！真没想到懦弱的俞先生竟然有一身的爱国情操啊！”松尾夸张的笑着，“真是小看了你，老朋友！不过，俞先生对待我们玉纱小姐真是疼爱有加呢，”松尾闪着精光的眼睛杀气腾腾，“可是，除了雅谷先生留下的秘密，根本没人能证明玉纱小姐的身份啊！”
俞先生惊呆了，不用听下文，他似乎也能猜到松尾要说什么，“你，你敢……”
“事情为何变得不可思议呢？你是出卖雅谷先生的凶手，却又抚养了玉纱小姐长大，多年来，你们相依为命，情同父女。如果唯一能证明玉纱小姐身份的名单，不知去处。你要眼睁睁地看着玉纱小姐被当做□的间谍处死，这样的结果真是叫人悲哀啊！可惜，我虽然相信玉纱小姐的身份，却没有证据说服军部的人，爱莫能助啊！”松尾欲擒故纵，俯身看着俞先生，“你只要告诉我，名单上面写着什么，一切就迎刃而解咯！”
俞先生表情变化莫测，突然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阁下太可笑，已经认定瑜儿的身份，何必故弄玄虚的诈唬小人呢？你们绝不会容忍你们的贵族死在中国人的刀枪之下吧？”说罢，一阵凄厉难听的怪笑，在血光闪烁的刑讯室里回荡。
“可是俞先生——”松尾拖长了尾音，沉声喝道，“你对于大和民族的文化还是不够了解啊，在我们日本民族，为帝国而死，为天皇尽忠，才是最高尚的事业。如果有需要，任何一个日本子民都会不惜代价的完成自己的使命。这是大和民族的性格，更是日本屹立世界的精神基石！所以，如果玉纱小姐为了这份绝密名单奉献自己，我会上报军部给以嘉奖。啊，这样的结果，俞先生是绝不愿意看到的吧。”
“丧心病狂的家伙，你要伤害她，我做了厉鬼也不会放过你！”俞先生震惊的瞪着他，他相信松尾所说得，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在他眼里，俞瑜是延安特务，已经失去做日本人的资格，至多是一枚可以利用的棋子，随时都会丢弃，甚至清除。
“最好考虑一下吧，下一次我来看望，不希望空手而回啊。”松尾哈哈大笑，指示山田继续用刑，“对待俞先生不要太客气啦，某些文人就是茅厕里的石头，又臭又硬，想点别的办法。这时候，如果小明君在的话……”
“请阁下等待我的好消息！”山田立刻俯首。
夜幕降临，远远地，一座郊外的别墅显得异常萧索诡异。
“小明君带我来这里？”俞瑜看似漫不经心，手指却紧张的扣住大衣口袋里的手枪。
小明智秀微微侧头，笑道：“玉纱小姐别误会，我绝对没有恶意。”
车子缓缓停在草坪上，便看见黑色围栏前站着一个女子，俞瑜认得出，她是直子。
直子紧忙打开车门，恭迎小明智秀：“小明君来晚了，夫人已经昏迷过去。”
“怎么？”小明智秀脸上的笑意立刻消失了，“还是不肯进食吗？”
直子不答，看了俞瑜一眼，垂目等待指示。
小明智秀仰着脖子打量俞瑜，“玉纱小姐有很多疑问吧？请随我去拜见这位尊贵的人物，一切都会明白的。”
俞瑜注意到直子不安的表情，心里一动，“小明君如此慎重，这位尊贵的人物是什么人呢？”
小明智秀回头一笑，梳理整洁的发丝熨帖在头顶，整个轮廓俊朗分明，却无法掩饰一种迫人的阴毒，而此刻，他摘下白手套，含义莫测的笑道：“这位尊贵的夫人，也是玉纱小姐愿意合作的人吧。”
俞瑜的微笑僵住了，她明白他说得这个人是谁。
原来这座远郊别墅竟然是凌睿为母亲租下的房子，小明智秀能找到这个地方，不得不佩服他的敏锐和办事能力。估计凌睿做梦也想不到妈妈会被藏在这里。
俞瑜环视周围环境，神秘的洋楼，阴郁诡异，偌大的客厅装饰华丽，却透着令人恐惧的气氛。她跟着小明智秀下来地窖。突然地，与世隔绝，俞瑜忐忑起来，只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尽管小明智秀友好的解释着什么，她却一个字没听清。听着他规律而优雅的步伐，却像极其锋利的武器在灵魂深处慢慢地切割。俞瑜闭了闭眼，克制自己的软弱和屈服，她知道当时被这个疯狂的男人做心理测验留下的阴影至今没有消去，现在看来，小明智秀仍然在她不经意中给她下了密咒。这里阴气很重，黑暗中，却能感受到一股人的气息。俞瑜循着这股似曾相识的气息走了过去，这是木樨花的香气，和凌睿身上的味道一样清新好闻，莫非眼前这股模糊的身影就是——
手电突然打开，射出的光线刺激了黑暗中的人，困难地喘了口气。
“小明先生吗？”听声音就能辨出，这是位端庄优雅的夫人，虽然气若游丝却依然温柔淡定。
为了防备人质自杀，小明智秀将地窖的电力系统破坏了。也就是说，如果他不来，只有送食物的时候，人质才能看到一点光亮。
直子小心翼翼地点燃了蜡烛，对于科长的母亲，她是很内疚的。可科长已经不能依靠了，小明君如日中天的势力，令她不得不屈从。至少，她会好好伺候夫人的。
凌玉城缓缓睁开眼睛，眼前慢慢清晰起来，一个身穿黑色大衣的女子同样的在打量她，那双黑暗中看不切实的感觉，高洁孤绝的气质……脑海中渐渐浮现一个雾中仙灵的身影“小姐是谁？我在哪里见过你？”
“火车上，匆匆一眼。”俞瑜看到凌母憔悴虚弱，不堪风雨的样子，心里一阵难过。她转身看着小明，冷笑：“这位夫人可是松尾司令官的红颜知己，你也敢……”
“这个嘛，不得已而为之。凌夫人是我敬仰的学者，真的不想这样。我想问玉纱小姐一个问题：以司令官的精明，他会猜不到凌夫人在我手里吗？”小明智秀阴沉的笑道，“有时候，女人最容易感情用事，往往高估自身在男人心目中的地位。”
俞瑜惊了惊，淡淡地：“你做得太巧妙，松尾司令尚未察觉罢了。我看得出，司令官对夫人的失踪非常焦急，已经悬赏千金寻找线索了。”
“呵呵，玉纱小姐真的以为司令官不明就里？”小明智秀笑得意味深长，“实际上，司令官也在等待，如果秘密揭开了，夫人便安全返回。他在夫人心目中的形象丝毫不改，甚至还增加几分英雄气概。更重要的是，潜伏计划是内阁制定的，直到今天也没有新的进展。有一种说法是，这项计划并没有得到内阁批准，是雅谷先生私自进行的。所以，司令官在没有明确的指示之下，是不会触及雷区的。因此，司令官在等待我的进展，而我呢，其实目的很单纯，是为了帝国的事业尽力而为，又分什么彼此呢？”
“那么，我又能做什么？”俞瑜苦笑。
小明智秀笑道：“这个嘛，就看凌夫人肯不肯跟玉纱小姐合作了。其实，名单的主人，是有权利知道名单上的内容的。我一直觉得，凌睿是不会把秘密带在身上的，如果夫人能透露一些信息，对大家都是一桩好事。”说完，他礼貌的颔首，“二位好好叙谈吧，告辞。”
阴暗的空间非常安静，油灯闪烁着微弱的灯火，俞瑜看到一张桌子上放着一个刚送来的托盘，一碗面汤还冒着热气，是直子刚做好的饭。
“夫人，保重身体才好。”俞瑜端着面碗走过去，声音轻柔而关切。
凌玉城微笑：“你是睿儿的朋友，俞小姐？”
光线昏暗，看不出俞瑜脸色微红，她点点头，“夫人受苦了。”
凌玉城挪动着身子坐好，微微叹息：“这次回来，我觉察到睿儿变了，虽然她有心事从来不跟我提，可知女莫若母。她惦念着一个人，本来以为是另一个女孩子，但是在火车上，我明白了，这个人应该是你。”
俞瑜眼帘低垂，也没说话。凌玉城接过她递来的面碗，放在一旁，安静的打量着她，声音幽幽：“这场中日之战很残酷，让我们母女几无立锥之地。而睿儿军人的身份，也很难找到一个知心人，如果因为太寂寞才产生的闺阁之情，也还罢了。若是和那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