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眩晕,手臂的剧痛却让我连晕倒都做不到。
“小姐,三小姐,你没事吧”,几个保镖似的人物紧紧地护着苏雪莹,她那几个朋友也如梦初醒似的跑了过去,围着她没用的尖叫。苏雪莹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她一抹正在流血的鼻子,突然就跟疯了似的吼起来,“臭丫头,贱女人,你居然敢打我,你们都是吃干饭的,还不给我动手。”
那几个保镖立刻如狼似虎的扑了上来,我下意识地抱头蜷紧了身子,等待着拳打脚踢的到来,突然传来一声大吼,然后就听见皮肉遭痛击的声音,还有苏雪莹的尖叫声,“你这个大胡子,不要多管闲事,你知道我是谁吗?啊,你要干什么,来人啊,啊!!!”
我头越发的晕起来,眼前一阵天旋地转的,只隐约看见一个高大的身形正挡在我面前,和苏家那几个保镖对打,苏雪莹却不知跑到哪儿去了。
“清朗”,我突然听见秀娥的急喊声从下面传来,周围突然安静了起来,打人的,被打的,还有看热闹的,好像一下子就跑掉了似的。不一会儿有人过来一把扶住了我,“清朗,你没事吧”,石头气急败坏地问了我一声。
秀娥也跌跌撞撞地扑了过来,“清朗,你哪儿痛,是不是受伤了”,她一边说,一边急切地检查着我。我强忍着头晕恶心说,“没事儿,头被撞了一下,右边手臂好像有些扭伤。”
秀娥马上用力推了一把石头,“我们赶紧回去请王医生过来看看吧”,“好”,石头将我轻轻地抱了起来,我靠在石头的肩头,勉力睁眼向后望去,那个高壮的身影却再也看不见了,他到底是谁…
“哎哟”,手臂的抽痛让我清醒了过来,我睁开眼左右看看,不知道什么时候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额头上的疼痛,还有手臂上包裹的白巾,证明我不是在做梦,我真的痛打了苏雪莹一顿。我忍不住咧嘴笑了出来,值了,要是能多给她几下,我情愿左手也扭到。
“你居然会笑,伤成这样很可笑吗”,六爷有些暗哑的声音突然传了过来,我寻着声音一转头,他正靠坐在窗边抽着烟,见我看他,就把烟掐掉走了过来。
他慢慢俯身在了我上面,手臂撑在我身子两侧,我们脸对着脸,近的我都能闻到他呼吸中浓重的烟草味,可他向来冷静的眸子,这会儿却燃烧着狂怒,“谁干的?”,他从牙缝里挤出了这三个字。
那抹狂怒突然抹平了我心中残留的愤怒,我微微一笑,抬起没受伤的左手去轻轻抚摸他有些粗糙的脸颊。六爷一眯眼,伸手握住了我的手,紧紧的,但脸上的表情却写着,你别以为这样我就会不问。
“如果我告诉你,打我的人下场绝对比我惨,你会不会不这么生气?”我笑问了一句,六爷一愣,若有所思地看着我,我投降的说,“好了,我说就是了,是苏雪莹,不过是我先打的她,她家的保镖就把我扔了出去,所以才受伤,后来她想让那些保镖来打我,但是,有一个人救了我”,说到这儿,我又想起了那个高壮的身影,当时头晕目眩的,看着有些模糊。
“唔,怎么会和她打起来?”六爷沉静地问了一句,“啊”我眨了眨眼,“因为她说到丹青坏话啊…”“是吗”六爷这会好像又恢复了平常的冷静,“只为了那个你就和她打起来了,还是你先动手的?这可不像你…”看着六爷怀疑的表情,我扁了扁嘴,“因为,因为她也说你的坏话了呀,你别让我重复啊,想起那些话,我就想再揍她一顿”,我忍不住又皱了眉头。
六爷有些怔忡地看了我一会儿,突然俯下了身,将他的头轻轻靠在了我的肩膀上,我一怔,看他一动不动,只有炙热的呼吸喷在我的肩头,我轻轻叫了声,“六爷?”
六爷闻声慢慢抬起了头,一双琥珀色的眸子瞬也不瞬地看着我,我突然觉得脸热了起来。就在我开始心慌意乱的时候,他嘴角微微一弯,哑声说了句,“你是第一个为了我打架的女孩儿。”
看着他柔软的眉梢眼角,我只觉得自己又羞又喜,一时间,好像连手脚都没有地方放了,六爷看着我手足无措的样子,脸色越发地温柔,他突然一笑,“看不出来,你很厉害嘛,还会打架。”
闻言我的脸更加的烫了起来,那个时候一定是气疯了,我嗫嚅着解释说,“其实不是的,我一向都是赞同君子动口不动手的和平主义者,这次要不是因为丹青和你…”话说到一半,我觉得不对又咽了回去,这话听着好像是自我表白外带邀功似的。
六爷看着我的样子,眼里有着压不住的温柔,他玩笑似的说了句,“能让清朗小姐为了我破戒,在下实在是荣幸之至啊”,“哧”,我笑瞪了他一眼,得了便宜还卖乖,六爷眸色突然一深,一道阴影压了过来,我下意识地闭上了眼。
一个干燥温暖的吻轻落在了我的眼皮上,良久…我觉得自己的眼皮和那薄薄嘴唇一起轻颤着,那丝颤抖一直传入了心底,让我的心紧紧缠绕了起来,一个微哑的声音轻轻在我耳边响起,“以后叫我陆城…”
时间飞逝,转眼就到了七月,北平的一声枪响,整个中华大地都为之震动,上海表面上似乎还是灯红酒绿,歌舞升平的,但是私底下却是风云诡异,暗潮汹涌。在租界那些或经商,或抱有不同目的的日本人,也越发的蠢蠢欲动,这些我都是听六爷说的。
私底下我唤他陆城,当着别人还是执着的称他为六爷,陆城对我这种别扭的行为也是听之任之,只是每次都用一种了然的目光嘲弄着我的羞涩。陆城,嘴唇稍稍噘起,舌尖轻抵下颌就能叫出这个名字,我从不知道简单的唇齿碰触就能说出那么甜蜜的两个字,陆城。
“清朗”秀娥叫着我的名字一下子推开了我的房门,我无奈地摇了摇头,继续画着画。秀娥咚咚地跑到我跟前,气喘吁吁地说了一句,“那个陆老爷来了。”我一愣,陆仁庆,他来干什么,那…丹青!!!我手里的毛笔“啪”的一下掉在了桌上,画了一半的画顿时被污了。
秀娥看我这副样子,她了解的摇了摇头,“没有,小姐没来,只有她自己一个人,七爷也跟着回来了”,“喔…”我无意识地应了一声,身子突然有些酸软。
秀娥一把抓住了我的手,“石头带了好玩的东西回来,你快跟我去看,走呀,别管那个了,反正你这画已经毁了,回头再画一幅就是了,快跟我来”,说完她不由分说地拉着我往外走。
刚走到楼梯口,就听见陆仁庆那永远不急不缓的声音传了过来,“你有确凿的证据吗,这种掉脑袋的事情,可不是随便说说的,红口白牙,说了别人也不信”,我停住了脚步,秀娥则小心地贴在了我的身后。
叶展的声音跟着响了起来,却不若平常的懒散嬉闹,而是多了几分严肃,“大哥,这种事情我怎么敢胡说,无商不奸,那个姓苏的天生黑心也就罢了,可这是军需,他拿来做手脚,跟卖国又有什么区别,更何况,我早就听过传闻,他跟那个源清和来往密切,说是生意来往,眼下两国之间,早晚得有一战,要不是政府软弱…”
“好了,有什么事情我们进书房去说吧,大哥,我给你看看证据你就明白了”,六爷打断了叶展越来越激昂的声音,“赵叔,别让其他人靠近书房”,“是,我知道了”,光头大叔豪放的声音顿时传来。一阵脚步声响起,然后就听到书房沉重的关门声。
楼下没了声音,秀娥轻轻的捅了捅我,我示意她别动,等了一会儿之后,才迈步往楼下走。听到脚步声,原本站在大门口抽烟的光头大叔立刻抬起了头,看见是我们,严肃的脸孔顿时软化了下来,他笑着冲我们招了招手,并示意我们小声。
我和秀娥安静地走到了他跟前,“大叔好”,我俩乖巧的问候了一声,光头大叔笑得眼睛都眯没了,“好,好”,他看了一眼秀娥,可以压低了嗓门笑说,“你们俩是去找石头吧,那赶紧去吧。”我们点点头,刚要往外走,大叔好象想起什么似的拦住了我们,然后从自己兜里掏出了一块包装纸上都是洋文的巧克力给我,这才努努嘴,让我们走了。
我和秀娥相视一笑,光头大叔总是拿我们当小孩子看,他自从知道我们住进六爷家之后,就四处跟人说什么,早就知道和我们有缘份,当初在火车上就知道了云云。
秀娥带着我走到了厨房,我这才发现石头带回来的是几只小狗,听说是德国种,长大了很厉害的那种,可现在看着,却如毛绒玩具一样可爱。我们三个聊了很久,又分享了那块巧克力之后,我和秀娥就抱着各自喜欢的小狗准备回去睡觉。
临走的时候石头不经意地说了一句,码头上的工人又和日本船员起冲突了,这几天大叔他们都在处理这些事,那些船员很嚣张云云。我知道六爷对政治争斗没什么兴趣,但他和叶展对日本人向来没有好感,这些年在船运码头那边,不知明争暗斗了多少次。
更有一次,秀娥无意间提起陆青丝的头发怎么会死人被她正好听到,她阴恻恻地笑到秀娥面无人色,才转身离去,嘴里却冷冷的说了一句,“那小鬼子该死。”所以现在世道混乱,日本人那么猖狂,我真的有些为六爷他们担心。
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我抱着小狗坐在床上,伸手逗弄着它,只感觉它的牙床乳牙用力的含在我的手指上,我忍不住笑了出来。“扣扣”,门轻响了两声,我猜到是六爷,他每天回来都会来探望我一下,就算很忙,哪怕只能打个招呼,他也会来。
可一时间我抽不出手指来,那只小狗很有力气,我甩了半天手指竟然甩不掉,只能笑着扬声说,“快请进。”陆爷一推门走了进来,原本的他表情有些沉重,一进门看见我正笑着和那小东西缠斗,他也笑了下,回身关好门走到我身边坐下,用手指揉搓着小狗细软的额头绒毛。
小狗立刻被吐出了我的手指,去追逐着新的玩具。
看着六爷不自觉锁紧的眉头,我轻声问了句,“陆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