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不结婚就是!”张礼然负气地顶了一句回去。她本来就不想结婚,不想要小孩,有没有张金都是这样。
看到女儿对终身大事一点都不上心,向广兰收起了耐性,拿出了她一贯的雷厉风行,拍板道:你不喜欢甄甄是吧?你决定要留宁都是吧?行,让你任伯伯给你介绍!
天!张礼然一个头顿时有两个大。任伯伯是个好人不错,但他的介绍没一个让张礼然满意:介绍的实习无趣得要命,还不如在天河跟谌云晓他们一帮同龄人来的舒坦;介绍的工作,黄了就黄了,更别提程叔叔那个奇葩了……这下妈妈要让他介绍男朋友,指不定又闹出什么幺蛾子。所以张礼然表示了强烈反对,但在强势的她妈妈面前,这反对当然地无效了。
面对几乎已成定局的相亲,张礼然只是好奇,如果妈妈知道自己已经做过会有小孩的事了,她会怎么想?如果她知道自己虽然没男朋友但有女朋友,又会怎么想?有那么一两秒钟,这些真相都悬在张礼然的嘴边,几乎就要脱口而出。幸亏这家伙还保存了一些理智,想像出了父母大发雷霆的场景,所以总算是闭口不谈了。
向广兰对牛弹了半天琴,怏怏地准备收线上班,末了给了张礼然一句意义不明的警告:“你可别学人家搞些乱七八糟的事。”这话听得张礼然一愣。“乱七八糟”是妈妈的惯用语。初中时,隔壁中学有对师生恋的,妈妈把它定性为“乱七八糟”;大学时,有女孩肚子被搞大了,妈妈就给她敲了整整一学期关于“乱七八糟”的警钟;这次又是什么呢?
如果没有提到这一茬,张礼然本来还想状似无意地问问小婶的事。可她现在心虚得要命,生怕妈妈会联想到什么,或者怀疑到什么,因此只能转头找熙堂姐打探打探。谁知道,却听说小叔因为小婶的事对袁阿姨大发雷霆,都到了要离婚的地步。
怎么会这样?张礼然觉得这剧情转变得也太快了点。她才几天没关注,如何就变成了小叔要离婚了?难不成他们又旧情复燃了?
事情要从月初时说起。妈妈无意间在电话里提过一句,听说薛雯带的班出了点事,早恋还是什么,家里都闹到学校了。当时张礼然就觉得奇怪。一中这种事早已经然常态化,她们上学那时候就到处都是——小辰、堂姐们都是典型代表。按理说,现在的人和社会都比十年前要开明,更不应该会这么武断地就棒打鸳鸯。她想问具体情形,妈妈却没细说。
后来是有天小辰Q她,说一中出了件大事。两个高三的女生谈恋爱,被家长发现后竟然私奔了。马上就要高考,各方如临大敌地跟时间赛跑,找了好几天却没找到。一中都是机关单位子弟,多半家里都有点来头,这次也不例外。市里都放了话,学校哪敢不严加重视。小道消息传,其中一个家长把校长大骂一顿,说一中的牌子算是毁在你手上了;然后又把教育局长骂一顿,说这就是我市“丰富多样、成绩喜人”的素质教育成果。反正教导主任和班主任都不幸被通报批评了。张礼然听了,心里“咯噔”一下,立刻想起寒假时在课堂上看到的那两个女孩。往细了一问,那倒霉的班主任果然是她小婶。
小辰的原意,是想让张礼然引以为戒,不要在错误的路上滑得太远。毕竟,从这次的事态发展来看,她们那个落后而又贫穷的小城市是决计不能允许这种出格、放肆的感情的。然而张礼然无暇顾及这个教训,反倒为她小婶的事操起心来。小辰表弟也在高三年级,所以就托他了解情况。与此同时,她还在一中的贴吧里密切关注着事情的进展。可是事情越来越糟,因为还没有那对小情侣的音信。
而薛雯的情况更不好。墙倒众人推,把她说成什么的都有。小婶是个低调的性子,知道她老公是曾局长的人不多。年级组里本来就有老师看她不对路,一是欺负她新来没多久,二是觉得凭什么挺多好事都赶上她,无论是当班主任还是去宁大附中交流。渐渐地流言也就多了。这时候小叔也出来添乱。这事早已经全城皆知,因而他就知道了前妻被调到一中了,然后趁给琳琳开家长会时找了她一趟。袁阿姨不知怎地知道了,跑去学校又闹了一通。这会儿好了,原本得志的小人还继续落井下石,说什么“上梁不正下梁歪,有什么样的人就教出什么样的学生”。
据熙堂姐说,小叔其实是想帮着周旋一下的,因为其中那个在市委的家长算是他曾经的同事。但这么一折腾,生活作风问题的帽子扣下来,想翻身都难。不光如此,小婶目前貌似还陷入了家庭矛盾。佐证是,原本是停职待岗的处理决定,一夜之间改成了开除。这也难怪小叔大怒,吵着要跟袁阿姨离婚。家里鸡飞狗跳的,奶奶开始是骂小叔,后来就一个劲地骂小婶:之前就弄得家里不安生,过了那么多年,还要跑出来作乱。
张礼然立刻反驳:“奶奶也太不讲理了,只晓得护犊子!本身就是小叔自己有毛病,回回都要赖到小婶身上。不是他贱兮兮地跑去找别个,会惹出后面一大串的事么?小婶没怪他们就不错了,还这么诋毁。”
熙堂姐太了解她了,便顺着话头附和道:“是啊。不过,毕竟是自家人嘛,胳膊肘还是要往里拐的。”
“好吧,我指的是袁阿姨。这总是外人了吧?”张礼然示了弱,但胸中一口气吊着,不吐不快,因而还是小抬了一杠,“但是生不出小孩,确实不是小婶的问题,你也承认吧姐姐?”
两人唏嘘一阵。熙堂姐开了句玩笑:“你以后有了男朋友,可要记得先开箱验货,省得也摊上这样的遭遇。”
张礼然抿抿嘴,告诉以“先上车后补票”而著称的堂姐:“我已经开箱了,货么,倒不敢验,也不想验。”
熙堂姐惊住了:“骗我的吧?你不是号称要留到新婚之夜吗?”她们三姐妹中就数张礼然最保守。两个姐姐早早地就谈了恋爱,也早早地偷吃了禁果。某年寒假,在奶奶家的大床上,张礼然听着她俩兴致勃勃地交流经验,本能地蒙了被子表示抗议,还被取笑了好久。
张礼然对之不置可否。
“很爱他?”
“嗯?”
“能让我的小然妹妹看上,并且愿意献身的,恐怕不是普通男生呢。”
张礼然呵呵直笑。确实不是普通男生,是女生。不是因为张金,她也不会选择这种两败俱伤的方式。某一个瞬间,她忽然想明白袁阿姨为什么要去学校闹了。是害怕他们旧情复燃,如同她对张金越来越浓的担心。俞可涵还惦记着张金,张金也还惦记着俞可涵,连他没用完的东西都还要保存得好好的。张礼然翻出那个盒子时,愤怒就战胜了一切。所以,与林宣赜的风流事,一方面固然是借由他解决最后的阻碍,另一方面,也可以说是某种报复。
“自己注意点。”熙堂姐拿出了跟张金完全一样的语气,提醒张礼然献身归献身,报复归报复,千万别折腾出个拖油瓶来,“当年小煦还有我陪着。现在你一个人在北方,要是有什么意外,我们想帮你也赶不过来。”
两个姐姐都已俱为人|妻。作为别人家的“小婶”,她们也有各自的“小叔”和“奶奶”需要应付,再不像当年那样扯个谎就能说走就走,打着旅游的旗号陪自家姐妹进医院。想起来,十七岁的煦堂姐发现自己有了身孕后,那种惊慌失措给张礼然上了颇为生动的一课,甚至比在火车站接到她时的虚弱不堪更具有警示力。正是那一次的经历,让张礼然下定决心,自己以后绝不能沦落成这样。
所以她做好了万全的措施,所以她不会重蹈煦堂姐以及张金的覆辙。
张礼然有这样的信心。
而她日后也的确不会经历那疼痛程度仅次于分娩的流产。只不过,还是蹈了他人覆辙,摊上了妈妈口中“乱七八糟的事”。
作者有话要说:
人|妻怎么都成敏感词了?
【殷鉴不远】指殷商子孙应以夏的灭亡为借戒。后泛指前人的教训就在眼前。“殷鉴不远,在夏后之世。”——出自《诗经·大雅·荡篇》
第78章 东窗事发
“阿金,这怎么回事?”
张礼然在Q上发过来一个截图,是登录警告。图片上红字显示着——
上次登录地点:宁都,09/05/27,01:32;
本次登录地点:六川,09/05/27,18:55。
张金吓了一跳,图中的“上次登录”时间赫然就是当日凌晨,她才从仙娃里黑出新一期聊天记录,这会儿正在专心致志地看张礼熙那部分呢。对着已经逼近桌前的张礼然,张金难得地乱了方寸,忙急忙慌地去关记事本窗口,嘴里支吾着:“啊……我……没有……不是……”
张礼然盯着她,眉头渐而皱起来,眼神中也写上了狐疑。
张金稍微冷静下来,仔细瞧了瞧那张警告图片,发现自己一紧张搞错了。尽管第一行那个的确是她,但张礼然不见得会注意到具体时间。很显然,这丫头关注的重点应该是本次登录的六川。意识到这点后,张金也觉得很奇怪。两人是同一个主端口出去的,IP地址理当完全一样,也正因此张金有十足的把握不会留下把柄。如果真是自己,那再怎么也应该是宁都,绝不可能是六川。但现在这种情况是怎么回事?难道除了她还有人侵入了张礼然的系统?
“你Q被盗了?六川,唔,是不是你同学?”
张礼然似乎想说什么,嘴唇动了两下,终究没有说。她沉着脸返回客厅,走之前再次看了张金一眼。这回的眼神却是意味深长。张礼然出去后,张金心急火燎又去扫描仙娃的端口。监听显示,张礼然正在下软件。张金本想等她接收完,将数据包集合起来看看是什么,然而连接突然断了,再连却怎么也连接不上。张金ping了许多次,返回的都是“Destination Host Unreachable”。她装作丢垃圾出去一看,张礼然已经把网线拔了,自己缩在沙发上玩着手机。电脑似乎正开着杀毒。
“你是不是把密码告诉过别人了?要么是之前在别人电脑上选了自动登录或者记住密码?”
张礼然半天没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