升腾。我打算亲手杀了雷泽,把他的头送给云若水。
雷泽知道被我盯着,他想直接跳上城头是不可能了,一口闷气硬生生吞下,呼喝士兵,加紧攻城!
这次交锋持续了四天,过程惨烈如恶梦。
雷泽攻城失败,但我们付出的代价却非常可怕,折损了三千多人,这几乎是北天关驻军总数的二成。严格说起来,雷泽的收获不错。他的手下应该没有死得这么多。
交战中,我甚至砍断了十一把青铜剑。至于杀了多少人,根本没法计算。事后,有的同僚说我杀人的样子简直就像魔神附体,似乎天生就该干这个行当。林清锋也越发赏识我,又升我为左翼将军。我不在乎封赏,但却发愁云若水的伤势。城中伤兵多如牛毛,军医根本跑不过来,他们只肯救最有希望活过来的人。要不是我对着林清锋一力坚持,恐怕根本没人理会云若水了。
我知道这是一种自私,但我无法忍耐她的死亡。
我的命运早就是一片渺茫而阴沉的颜色,云若水却硬生生为我抹上一点明亮光线。所以,我不能放开她。不能放开,我也无法忘记她在血泊中温柔而虚弱的微笑,根本就是兰的样子。我可以杀戮天下笑傲红尘,但我无可抵挡这个笑容。
我只求云若水可以好好活着。也许,我可以要求她笑给我看,那根本是兰的如花笑颜。
雷泽暂时停止攻城,但把北天关围困住,两军对阵。我没心思理会雷泽的威胁,坚持向林清锋请了假,躲在帐中照顾云若水。她大量失血,而且伤口溃烂的厉害,整个人气若游丝。帐外总是那么忙碌,但我看着她苍白宁静的容色,却恍如隔世。
一直不明白她的痴情从何说起,也不愿明白。我心头只肯在乎兰的一颦一笑。直到此刻,看着云若水惨淡温柔的样子,我忽然有些震动。她眼睛半阖,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忽然勉强睁开眼,对着我浅浅微笑,轻轻说:“你在为我担心么……我很欢喜……一直都想,如果你多少肯爱我……我该多高兴……”
我心头一颤,阻止她说话:“若水,你在生病,不要说了。”
她笑了笑:“没关系,好不了啦,多说几句……咳咳……否则没机会……”
我无可奈何,只能为她抹去嘴角的血迹,却无法阻止指尖的颤抖,轻轻说:“我对不起你,我……”。她做了这一切,只为我是她的未婚夫君。这个温柔如水的女子,就这么寄上了一生的柔情和希望。而我,却注定辜负。
云若水吃力的伸出手,和我的手交握,阻住我的话,轻轻说:“我知道。我见过林清远,他告诉我一切,要我别再缠着你……但我……我……”说着,她苍白的脸忽然红了,捣住心口,低低咳嗽起来。
我吃了一惊,几乎无言以对。云若水明明知道我是女人,却还是这样痴痴相随,一时间我真不知道该说什么……难道,又是一个兰?
但我已无法忍受再一次的裂心之痛,决不可以再有一个兰了。毕竟,我什么也给不起,只能带来毁灭和痛苦,我只是一条孤绝而凶厉的毒龙,千山只影,本来就是我的宿命。不曾要兰,更不可要若水。我只想选择沉默地寂灭。
微微叹一口气,我说:“若水,你……只是一时冲动。等你伤好了,我送你回云家堡。”
云若水脸色越发苍白,低低叹息一声:“其实,我早猜到你会……拒绝。罢了……我愿意成全你。”她轻轻浅浅地微笑,柔声道:“你爱的,一直只是孟兰韵……我……明白。”
我微微面红,但看着她温柔而绝望的目光,心头一阵不忍,低声道:“不要说了。你好好闭目养神,伤口才可以快点好起来。”
云若水淡淡笑道:“没关系……咳咳……我要成全你,还你一个孟兰韵……呵呵,喜欢么?”
我心头一震,低喝道:“别胡说!”却忍不住心头一阵乱跳!还我一个兰韵?云若水是什么意思?!兰……我的兰……怎么可能?
云若水看着我隐约惊喜的样子,凄然一笑,说:“云家的不传之秘,凤凰涅盘密卷。或者说,借尸还魂术。我会为你使用……呵呵……我要死了,等我再次醒来,醒来的是孟兰韵的灵魂。”她忽然低低笑了起来,笑出一串眼泪,却咳得越发厉害,痛得按住伤口冷汗直流。
我吃了一惊,喝道:“别胡说!”情急之下,拥著她剧烈颤抖的身子,叫道:“若水,不要这样!如果要你死了才可以换回兰,我做不到!”
云若水浅浅笑着,眼色却异常坚决,柔声道:“那么,你说爱我。”
我沉默了。
云若水幽幽叹息,随即轻若浮云地绽开笑颜,用力撑起身体,勾着我的脖子,在我嘴上吻了一下。我不敢动,否则怕她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情来。云若水擦了擦眼泪,却又嫣然一笑,口中念起一串奇怪的呢喃。我吃了一惊,赶紧去捂住她的嘴!
晚了。
她微笑着倒在我怀中,断了气。
我只觉得全身的气血一下子涌上脑门,眼前金星乱冒。咬着牙,抱紧了她,柔声道:“若水,醒醒。”但她却不能回答我了。我全身冷汗涔涔而下,看着这含笑而死寂的美丽脸儿,心里忽然有种被利刀狠狠捅过的感觉。
若水,求你醒来。
若水,求你。
若水啊!!!
我忽然觉得脸上湿漉漉的,伸手一抹,一手的水,眼睛却莫名的酸涩。我只觉得筋疲力尽,跌坐到地上。抱着她的身体,我一时茫然。
纱窗日暮渐黄昏。
我怀中的身体忽然动了动。
我大喜,叫道:“若水!你醒了啊?”小心翼翼把她放到床上。
那女子慢慢睁开眼,眼色滟潋如秋水,低声道:“天戈妹妹,我是在做梦么?”
这一次,我是真的愣住了!
……兰!这个眼神我绝无可能错认!就是我独一无二的兰!
若水,难道你真的以生命实现了你的承诺和成全?凤凰涅盘密卷?!或者,你只是在骗我而已?毕竟,鬼神之说,本来就没有凭证。是若水,就是若水。
我颤抖地轻轻抚上眼前女郎的脸,一时恍惚了。
是若水?!
是兰?!
然,在我心中,又希望她是谁?
心之忧也,于我归处
又是这样清清冷冷的琴声。
“蜉蝣之羽,衣裳楚楚。心之忧也,于我归处。”我曼声和节而吟,心头不免茫然:“为什么她总是弹着这样悲伤的曲调?”一会儿是《蜉蝣之羽》,一会儿又是《葛生》,琴音凄切,神色虚渺,但眼中却已经没有我了。
她说她是兰,我也觉得应该是。她的神韵就是兰,一颦一笑也是兰,一动一静都是兰。但我也清楚,她其实还是若水,只不过已经不是那个痴痴恋着我的若水了。她心中,真的以为自己就是兰。
直到这时候,我才明白,所谓的凤凰涅盘,其实就是一种强烈的自我精神暗示,也是最高明的催眠术。它可以最大限度激发人的生命潜力,但也有一个可怕的后遗症,或者说特异功效……使用了凤凰涅盘的人,其实相当于脱胎换骨,和过去不再有什么联系了。
若水使用凤凰涅盘时,她的自我暗示就是:变成孟兰韵。所以,她现在就是孟兰韵了。她所知道的一切关于兰的资料,都被她承袭下来。无论是思想还是习惯,她都已经变成不折不扣的兰。这样的若水,是可怜可惜的。然,我清楚知道,我爱的是兰,这种蛊毒一样痴切的情感,恐怕我这辈子都无法解脱。多情痴情如若水,却也无法走入我心。
其实我佩服若水的聪慧和决绝。
为了一份不可得的爱,她可以做到这样干净利落,舍弃自我,换来和我一生相处的机会。想必,若水是清楚我的……我根本无法拒绝兰。只要是兰,就算是一个虚像,得到的待遇也会比作为若水要好。她变成兰,实在是个令我难以抗拒的决定。我愿意叫她兰,愿意弥补过去悲伤的一切。
只是,若水和我都没料到,变成了兰之后,她反而失去了对我的痴迷。
兰说,她妒忌若水。当我用柔情辗转的目光凝视她的时候,她会想到:我看的是若水的脸。她无法忍受。
我除了苦笑,还能说什么?
这是兰,却已经不是那个天火一样热烈多情的兰了。偏偏,她却有着兰的一切,那样强烈的爱,转为妒忌的时候,也是强烈的。兰说,她甚至有些恨我,恨我毫无原则的温柔,恨我的虚伪和自私。有时候,她会恨到呼吸困难,心痛如绞。所以,她宁可不要看见我,倒还好过一点。
我无言以对。
呵呵,这果然不是若水。可是,我的兰呵,我的芳兰瑶草……难道这一场荒唐大梦,醒来之时,竟然是如此的难堪结局?
不,这不是兰。
兰是我唯一可以怀念的温柔,她不会如此待我。
然,看着她脉脉如水的眼,我如何说服自己,告诉自己这不是兰?
她是兰。然,她的心不属于我了。
很想笑,可我笑不出来。很怕看到她淡如月色的忧伤,更怕听到她的《蜉蝣之羽》和《葛生》。我终于体会到兰为什么说宁可不要看到我……其实,如果不看到她,或者我也会好过一点?
我无可奈何,拼命练武。没事就到演武场去,这一点让林清锋非常满意,甚至许诺,如果我能想办法打退雷泽,他就提拔我做他的副将。
我只是苦笑。
雷泽围城十天了,战事呈现胶着状态。我们北天关的粮草供给出现困难。林清锋开了几次秘密会议商量突围运粮的事情,但暂时不得要领。这种情形下,我也顾不得兰的情绪了,天天忙着和林清锋应付战事。
林清锋几度征求我的意见,我却没有回话。……要我单枪匹马冲出雷泽的包围到还可以做到,但要运入大队粮草就实在是个难题了。思来想去很久,我忽然有了一个朦胧的打算。
从这一天起,林清锋按照我的献计,每天从狱中提出几个死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