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林:屁话!你是说我们没动过镐头吗?
许三多:可就是我先……
薛林:许三多你记住,这路是五班修的,是我们一起修的。你和我们是一块的,说话就要统一口径-对不对,班长?
老马是难得的赞同,甚至有些赞许:不该说一块的,该说是一个战壕里的。
薛林:嗯,就是一个战壕里的。
老魏:有事要一起担着。
薛林绝没忘了他们中间那个心眼最多的:李梦你呢?
李梦:我?我正在想。我想我们是建设军营扎根边防来着。
老马没他那么活络的脑筋:啥?什么意思?
李梦:建设军营,以营为家,明天指导员来了咱也这么说!指导员还是护犊子的,最多咱们摊一出自好的目的做了坏的事情,如此而已。
老马显得有些茫然:……如此而已?
31.草原外/日
一辆三轮摩托行驶在草原上,上边坐着一身迷彩的指导员。
32、五班宿舍内/日
几个人坐在屋里,听着外边的引擎声越来越近,终于停下,几人面面相觑。
老马脸上是如临末日的表情。
许三多欲言又止,而且就这点动静,薛林已经瞪了过去。
薛林:不准认错。不准把事揽在一个人头上。
许三多:我只是……
老马:要揽也是我揽。班长是干什么的?班长就是认错的。
许三多:我只是觉得错了就是错了……
李梦:就算你有正义感吧,有时候得学会打打折扣。
这话对许三多过深奥,正愣怔间,外边的摩托已经熄火,一乍一乍地发出一个屁驴子应有的动静。
何红涛在外边嚷嚷:五班有喘气的吗?
老马怔怔地望着天花板:反正是要走,只是走得光荣或不大光荣的问题……
又“反正”又“只是”,他的语气里可充满了痛惜。
何红涛嚷得已有点上火:五班,有活人来看你们啦!
许三多按捺不住地站了起来,他没抢到第一个,薛林几个还抢在他头里,但老马胳臂一划拉,后来者居上,他第一个冲出去。
33、五班驻地外/日
何红涛正站在车边,打量着这大为改观的小小营盘,几个一拥而出的人吓了他一跳。如果一间屋里的人千呼万唤不出来,而后以这种冲锋姿态出现,着实是有点吓人。
但人行渐近,老马仍怔忡着,身后几个却把一脸视死如归换成了笑脸。
李梦迅速地掏出烟来:指导员,抽烟!
薛林麻利地打着了火:指导员,屋里坐。
老魏:指导员,指导员…(他发现自己的节目都被抢光了)今儿怎么想起来看咱们了?
这似乎正好提起了何红涛的心病,狠瞪了几个一眼:怎么想起来?你们几个能整呀。是整得不想起你们来不行了。
老马长叹,叹得无奈叹得苍凉,何红涛不由惊疑不定地看了他一眼。
老马:我不知道我犯的哪门子糊涂心思…(这是归咎于己,身后立刻吃了李梦一脚)…上次指导员您也说总得带大家干点什么,我这就是带大家干点什么…(这是归咎于人,薛林悄悄树了个拇指)…唉,得了,我不习惯把错事往人身上推。我压根不知道该带大家干什么,终于干了还就是个错!
许三多立刻响应:报告指导员,是我错!(李梦踢他那脚可比踢老马重多了)唉哟,我不知道那是个错!
何红涛着实愣了会:错?什么错?
薛林:是啊,什么错?
李梦:没什么错吧。指导员,我们犯了什么错?
老马一把给他们俩推开:你们闭嘴。我跟你们随便你们就跟全世界随便哪?指导员,路我下令修的,没动公款,犯什么纪律我不知道,这个不知道并不是说不知错……
许三多:报告指导员,路我修的,要处分处分我。
薛林:都闭嘴。路五班修的,出自建设军营的良好愿望。
李梦:扎根边防,以营为家……
老魏:前人栽树,后人乘凉……
何红涛被这帮家伙吵得连退几步,挥手不迭:歇歇!歇着!你们抢什么呢?又不是多大的功劳,一条路嘛!
老马:不止一条,指导员。
李梦却听出了一激灵:功劳?
何红涛:几条也都给你按一条算。只能说你们精神可嘉,又不是军事科目上拿了冒尖,最多也就是一团部嘉奖!
这回连薛林都听了出来:嘉奖?
何红涛对这几个很有些悻悻:你还要什么?一等功吗?先看自己做过什么!
李梦忽然不再急切了,很严肃,也很诚恳:这路是班长一手抓起来的,事先我们开过动员大会,班长说,我们来军营一趟不易,总得给后来的人留下点什么。那种庄严的感觉渗入了我们每一个人的内心。为了表现五班扎根边防的决心,您看见的每条路都用战士的名字命名,您现正踩着老马路,那是薛林路,老魏路,许三多路,李梦路……
老马:别吹爆了!李梦路?你还梦露……
何红涛却扬着手把他话头止了,一边微笑着思忖:这倒很有意思,可以让团里抓点先进材料。
李梦绝对是给鼻子上脸的人:先进吗?用来形容我们班长可就太简单啦!他真的是以营为家呀,为了我们几个从来没想过退伍的事,他想家想到哭呀,可他抛头颅洒热血,为了培养大家对驻地的感情,他发动大家修这条路。对不对,薛林?
薛林:对!对!
老马:对毛!你们……
何红涛立刻很严肃地瞪他:老马,其实你那都够先进的条件,就是那嘴…
薛林:他平常跟我们说话都很文明的,他现在是谦虚急了。
老马:什么叫谦虚急了?
老魏:班长手上磨出了血泡,腰也闪了,我们眼里含着热泪……
老马诧异得喘不过气来:说人话好吗,各位?
许三多:班长他还带我们看导弹打靶机,其实是靶机躲导弹,他搞错了…
老马:许三多,你怎么也这样了?
李梦:许三多,你缺乏语言组织能力就别说了。班长带我们武装越野,搞现场教育,号召我们向先进部队看齐,赶超国际水平,力争质量一流,豪言壮语绕梁三日,三日尤不绝啊……
老马:我没说!我是说我们做人有问题!
何红涛笑着拍拍老马:你没说,可你做了。五班长跟我来,有话跟你说。
34.五班宿舍日/内
五班没会议室,所以要谈话的时候只好众人在外边回避。
老马被指导员大力拍着肩,仍在云里梦中,心里很不落忍地看着外边东张西望的那几个。
何红涛:…老马,什么叫做得对?这就叫做得对。象连长和我一直期待的那样,不,象人们一直期待的那样,老马,全团任期最长的班长,放在哪都不会让人失望!
老马急得直叹气:我说指导员,那几混小子不明白,难道您也不明白?
何红涛:你觉得我不明白?
老马只好干瞪眼,确实,眼前的何红涛绝看不出半分不明白,倒是看多了他,你会觉得自己不够明白。
何红涛:于公也于私,对三连也甚至是对全团,你功不可没,你带出的班长在各连都是骨干了。三连不想把你留下?错。三连一直在给你找留下的由头!现在你给了我个线头,弄好了,咱争取三等功,再弄好了……不用我往下说了吧?
老马很困难地干咽着:其实,这事跟我真的没多大干系……
何红涛忽然叹了口气:我也知道,你的想头已经在外头了。我们实在把你冷落了太久。
老马愣了,傻了会,类似的话他在不久前是说过的,可那或是咬牙说的,或是无奈的选择。
老马:不是。这事不怪连里。
何红涛摇摇头:得了。不怪战士有情绪,只怪我让战士有了情绪。我是指导员,这道理我知道。
老马急了:真的!我没想走!说一千道一万,我哪儿想走?您瞧我,瞧瞧我这样?我脱了军装是什么样?您想得出来吗?我想不出来!我……
他没能说下去,何红涛一只手很柔和地拍上了他后脑,老马在那几个跟前也许老气横秋,但对了一连的指导员,老马低了头,象个终于找回家的迷路孩子。
何红涛:…别说了。…我知道。(他怔忡着,又在老马肩上拍了两下)大家都知道。大家都努力……我会努力的。
老马低着头,他不知道会发生好或坏,他甚至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最后他从眼角瞟见在窗外窥探的许三多。
35、五班驻地日/外
老马心情很沉重地看着指导员远去的一溜烟尘。几个人簇拥在他身边。
回过头来,茫然若失,看着那几个。
李梦笑着,现在他以功臣自居:指导员说什么啦?
薛林:知道是好事,说出来听听。
老马:……我去整整咱们那路。
他顾自拿了工具就走,那几个茫然互瞪了一回,跟着。在这荒茫中芝麻大的事也要变了西瓜,何况是这样一件绝对大过西瓜的事。
36、五班驻地日/外
今天五班的群益活动搞得很没趣,因为没一个人的心思在那条路上,老马心思重重,那几个则有一种窥私者的恶趣。
许三多是个例外,他一般情况下都是例外。
老马又给路边的花苗松了松土,终于罢手扔镐。
他发现那几个人都瞪着他,一种“你就说了吧”的神情。
老马:没意思。
他掉头走,走两步又站住。
老马:许三多,你留下。……其他人去整饭。
每个人走的时候都很惊讶,每个人看许三多的眼神都带了几分猜疑之意,而那种眼神是他们在和许三多最对立的时候也没有过的。
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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