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仍然在广场上出没的只有那些两人一队的卫戍士兵。
[许三多蹲踞着,角度是新的,姿势是老的,他现在的位置看纪念碑需要仰视,以至能看见上边的星空。
[那是个沮丧又伤感的表情。
许三多(OS)我没蠢到相信碑上会刻着我们的名字,当然也不会刻在地砖上,那只是个比喻。
我来找个明白,或者退一步,哭一场,笑一场,然后,一个方向-一个标识至少该告诉人下边的方向。
可我只是在这里发呆,在这里象在别处一样。
[一个人在这广场上会显得如此的小,海水里掺杂的的一粒沙子,被夜幕包裹的一个小小黑点。[那个黑点无目的地沿着整个广场又走了一圈,并且身后缀上了又一个稍大的黑点-后者是两名双人并行的卫戍士兵。
[一双便鞋,即使是名牌也经不过这样的折腾,许三多抬脚看了看,鞋底上的刻纹已经完全被磨没了。
许三多(OS)它很大,可是这里的东西都很大。它很宽阔,可宽不过战车和直升机驰骋的地方-而且那又怎么样?
身后:您好。
[许三多回身,两个笔挺的卫戍士兵站在那里就象一堵墙,威武、庄重,象他们的岗位要求那样的一丝不苟,让许三多惘然。
许三多:…你们好。
士兵A:我能帮您吗?
许三多:…不能。
[他心情很复杂地看着那两位,士兵A略老成些,士兵B稍小,可能今生还没刮过胡子,军装是许三多从没穿过的那种质地,这一切都让许三多觉得亲切和留恋。
士兵A:那么,请出示证件。
[后五个字立刻把许三多拉回现实,有些愕然,又有些习以为常。那边极仔细地查看他的证件,用电筒照射,只差没有射到他脸上来看。
士兵A:军人为什么不穿军装?
许三多:因为…是的,我没穿。
[那几乎不算个答案。问话者也不是质问,是疑问。
士兵A:您已经在这里逗留了四个半小时以上。我能帮您吗?
许三多:不能。
士兵B:您想做什么?
[许三多迎对着那两人的目光。
许三多(OS)我想做什么?
许三多:我想看升旗。
士兵A:五个小时后才会升旗。
许三多:哦。谢谢。
[证件还了给他。许三多试图回到刚才的心境,他看向空旷的广场,而那两兵纹丝不动地戳在原地。
[这不自在,许三多决定换个地方,他走。
[身后的两人脚步声如同一人,不用回头也知道,那两位精确地跟在他十五米之内。
[许三多站住,那两位距离拉近到五米,站住。许三多终于有点负气。
许三多:我不明白…是不是不能在这里等着看升旗。
士兵A:这里是公共场地。您有这里等待的自由,但这里禁止留宿。
许三多:…我不会留宿,只是想看着旗升起来。
士兵A:您可以在这里等。
许三多:可以吗?
士兵A:可以。
许三多:是这里吗?
士兵B:是的。
[许三多走一步,并且看到那两位又打算迈开步子。他站住不动了,蹲踞。
[那两位站在原距离纹丝不动,看许三多的表情他认为他在跟人僵峙。
14、**外/夜
[这个时候广场上除了士兵已经看不见其他人,只偶尔有一辆车掠过这片宁静。
[许三多不宁静,他仍蹲踞着,背对着他的两位监视者。
[两个兵没动过手指,连视线的方向都未曾动过。
[如果磨掉了半双鞋来找片刻宁静,却遇上这样的怀疑会怎么样呢-许三多已经越来越烦躁了。
[他站起身。
许三多:我是军人…象你们一样,都是军人!
士兵A:我知道。
许三多:我看得出来,你是班长。他是新兵,超不过半年-你看。
士兵B:对。
士兵A:您还需要等四个小时。
许三多:干什么不信我?
士兵A:没有不信您。
许三多:那为什么盯着我?我只是来看看。当了这么些年兵,我不明白…我以为
来了就能看得见…(他有些悲哀)我很快就不再是军人了。
[那边无话,沉默,他们尽可能用是或否来回答问题,许三多的话无法用
是或否来回答。
许三多:我没穿军装,…因为现在可以不穿军装。
士兵A:您可以。
许三多:我来早了十多个小时,因为离这里很远。
士兵A:所有部队都离市中心很远。
许三多:那我可不可以一个人呆着?
士兵A:不会打扰您。
[说是不打扰,但是也绝不会走开,对现在的许三多来说,那就是最大的
打扰。现在的许三多不是言听计从的许三多,是会为了捍卫什么大打出
手的许三多,并且不管那东西是什么。
[他瞪着那两张脸,僵峙,一张脸和他一样年青,一张脸比他更年青。那
两人目光并不与他交锋,因为那种较量有损他们在这个岗位上的尊严。
[这样的僵峙不会有结果,就象与在草原上修路的许三多僵峙不会有结果。
许三多(OS)我讨厌他们。不知道为了什么。
许三多:我可以走吗?
士兵A:您可以。
许三多:要离开这,找个住宿的地方-该走哪边?
[士兵A犹豫了一下,沉默。
士兵B(指了一下)路口。现在没车了,您只能打车。
[许三多看着他们,绝无谢意,也谈不上恨意,他吁了口气,走,向士兵
给他指的方向。
士兵A:请别走。
[许三多站住,看着,挑衅的表情。
士兵A:只有四个小时了。如果您从很远的地方来,会觉得过很快。
[许三多的神情里颇有嘲笑的意思,逼他走的人在留他。
士兵B:是的。如果您就这么走,班长和我会难受…很难受。
许三多:但是你们还会看着我。
士兵B:是的。很少有人通宵等着看升旗,我们相信您说的原因,但也不排除别
的原因。
士兵A:是职责。请理解,我们是卫兵。
[许三多呆看着他们,那两人仍然连目光的交流都欠奉,只是象任何哨兵
那样单调地直视前方,许三多看了看他们看着的方向,什么也没有,除
了一座碑和碑前的哨兵什么也没有。
[然后许三多蹲了下来,标准的步兵下蹲姿势,他也看着那座碑,目光几
乎象那两名卫戍兵,一样平静。
许三多(OS)我的身后站着答案,两个。我想和他们说话,他们缄默,让我明
白,平凡和沉默可以如此庄严。
[两个矗立的兵监视着一个蹲踞的兵,看来他们必须这样渡过一夜。
[许三多看着那座碑。
[他看见自己站在那条让人生无味的小路尽头,五班荒原之路上的一个小
小黑点。
[看见史今静静坐在驶过**的军车里痛哭。
[看见伍六一拖着断腿蹦跳奔跑。
[看见散去的七连,向军旗敬礼的士兵,看见潜伏的老A,似乎与石头与
树林长在一起的老A,看见史今独自拦住一群老A的进击,被干掉留下
的最后一个机会,看见成才的枪口,看见枪后那双针刺都不会眨动的眼
睛。
[看见出膛的子弹,子弹飞向目标,目标是人,毫无疑问是一个有着血肉
和思想的活人。
[在子弹即将击中目标时许三多豁然惊耸,他的思维断去了。
[那个蹲踞的兵在广场上低着头,他无法负担的就是这个结果。
15、**外/黎明
[清晨奔驰的车流静止了,护旗兵和升旗手穿越街道,以精确到毫米的动
作完成着每天例行的一切。
[国旗扬起,对这个国家的芸芸众生来说,又是新的一天。
[许三多早已经站起来了,远远的看着,情不自禁早已是最严格的立正姿
势。一个便装者在广场一角向新一天的国旗施以军事生涯中最长的军
礼,并且不再去想这身便装是否符合规则。
[他回身,两名卫戍兵还站在那里。
许三多:谢谢。
士兵A:再见。
士兵B:再见。
[许三多走向离开的方向,并且再也不打算回头。卫戍兵回复他们的负责
路段,按他们的标准步幅在这区域内走动和巡逻。
[车流开始驶动,沈思的夜晚过去,纷扰的白天登场。
16、列车内/日
[一个孩子在车厢过道里爬行,并且狠拽一个人腿上的制式作战裤,直到
被他的母亲抱开。
[许三多看着,温和地笑笑,他已经换回了他的军装,被人看的比率仍然。
很高,可那又怎么样呢。
[车里人很少,因为外边越来越荒凉,这是从都市分流到荒野的路线。
[外边平板车上装载的一辆战车吸引了许三多全部的注意力,老A一向习
惯轻装的生涯,那些战车也成了久违的事情。
17、三五三团大门内/日
[传达室登记的那名少尉看许三多的证件,但他对人的兴趣明显超过证件,
那身作战服让他很好奇.
士兵:兵种?
许三多:步兵。
[少尉耸耸肩,并且知道再问也不会有什么结果,他开始例行公事。
少尉:携带物品?
许三多:包。一个人。
少尉:来处…(他自己看着证件填写)86749部队…我要问867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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