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与你两清。”
她手摘下一朵花在手中轻轻嗅一下:“你也多日劳累,我赐你早日歇息!” 说完将那花一抛扔到他面前,花心喷薄出的黑雾将温铭的五感都封住。月上的裙裾在月光下如烟尘一样翻滚,藤蔓在她身后拔地而起地痛快扭动,连叶子的声音也是嚣张的快活,温铭最后闭眼时看见的就是这样的情景,他恨自己,这样的蠢,哪有常人如此能流血,如此执拗,如此——令人痛恨!
“师父,这世上真有妖魔吗?”
“这世上的人走了邪道,也就有了妖魔!”
“师父,人可以变成妖魔,那妖魔也能变成人啰?”
“傻孩子,人可以变成妖魔,但妖魔是不能变成人的……”
“为什么?”
“因为他们不愿。”
“为什么不愿?妖魔会被我们追杀,被世人唾骂,他们不怕吗?”
“……不怕,所以他们是妖魔。”
“那他们为什么要做妖魔呢?”
“因为,他们贪图他们不该有的一切,便成妖成魔。”
“那,如果我们救他们呢,会变成人吗?”
“除非将他们杀死,当他们的血洗刷了他们过往的罪孽,他们就会变成人了。”
“杀死他们,毫不犹豫地杀死他们,不能犹豫半点,因为妖魔永远是不会对你手软,用血打开回归人世的门。”
温铭做了一个悠长的梦,梦醒时天光大亮,他看见刺眼的阳光下那金亮的刀身,一面写:金刀倌人,另一面:吾作价,一文,细细的划痕,并不特别显眼,是上次在茶山上那妖女留下的,他气得昏了过去,因为上面又多画了只尖嘴老鼠,缩成一团的小模样,身下一片叶子——茶鼠!
温铭与她第二次遇见,依然输掉。
素手翻云
门开,鸣蓝跪迎,捧上一杯薄荷水,即使是冬日,她也只喝薄荷水。
“娇鱼小姐来探望多次,我皆未见。”
“陶氏装病,实则多日后才归,如今已经大好。”
“主人……你可受伤?”
“玩儿几次前来探看,我便认出他来……”
“退下。”
鸣蓝湿润了眼。
月至树梢,“先生。”娇鱼的脚步声轻轻的。
“还不愿见我么?”等待良久,帐子里伸出只手往床边桌椅一指。
“先生定然好些了。”娇鱼长长地叹一声:“先生,我姐妹似乎熬出头。那日蒙您相救,摘光的金银珠宝,父王也以江湖匪类劫财论。可,我也未料父王就这样将府中大权交我一半,明里是多风光的事,可暗地里,府中不比江湖险半分……”
轻轻一声咳。
娇鱼顿一下,压低声音说:“先生,那季希容的事压在我胸口,半分不得挪,她得到的是什么?”
“呵呵呵,你还惦记她?”帐子里闷闷的笑:“听人说还是女子执念深。”
香炉燃起,迷雾袅绕。
门客是种谦卑又骄傲的人,骄傲自己的所学,却必须谦卑的奉献自己的智慧。柯宏从未想过能有什么艳遇或去做个东床陈世美,默默在角落欣赏自己那点才华,偶然叹息着时运不济却为相府的优待安心。那一日,微风绿水,木棉月季花,却被季府里回门消夏的小姐滚烫的双眼烫着了火。
“看什么看?”她拿眼瞪过来,“哪里来的闲杂人,冲撞本小姐。”
哦,应该是季相的明珠,柯宏行礼,退到一边,口中称道该死,该死。
“什么,该死?”呵呵,那小姐的声音煞是刁钻娇嗔,柯宏心神也一丝恍惚,“既是该死,你倒是说说看,如何的死法。”小姐娇蛮的声音却不觉得讨厌,那身上的香风飘过来,柯宏觉得热。
“小……小姐。”他很惊讶地抬头,却见那精致的纨扇下嫣红的一张唇;不敢再看,但她却看见那清秀白净的脸上净是尴尬和不自然的红晕;不知怎么心就软了一片。跟煦一般的年纪,却软声软语地令她惆怅,煦,哪怕服一次软,她也就不想闹了。
恨,很恨。她素手一指那浅水池塘,“将那枝千瓣荷花与我摘来,我便饶了你。不然,到父亲面前分辩!”
他无奈摇头,这小姐哦,果然如传闻般难缠。但那圆润白皙的手臂伸在那里,飘逸的薄纱宫袖,碧绿的翡翠镯子和握着把宫扇涂着红色蔻丹的柔胰就在他眼前。他想,好吧,就摘一朵给她又何妨。
那朵红色的荷花多么美丽,与她的蔻丹一样艳丽。他看见她拿着那荷花低头一抹神魂不在地笑容,忘了自己那一身湿淋淋。
她看那花,想起新婚里,要煦为她摘花来戴,他随手一枝湿淋淋的水仙,熏得她头昏半日也不舍拿下。待一个转眼,娇鱼头上那枝粉色牡丹上正离去的却是煦的手。眼前,不管是谁,希容闭上了眼,且想想就是煦为我摘来的花吧,她捧着那花珍视着离去。
那夜他梦见那荷花又回来,她梦见煦捧来荷花对她笑,望也不望娇鱼一眼,然而,煦落进水中,再出来时却是那冲撞她的门客,衣衫尽开,隐约见着男子结实的胸膛……她恨不得立即回去王府里,与煦死死纠缠,梦醒天亮恍然若失,差遣丫鬟给那人送去药品。
原来,那男子的温柔就是自己刁蛮任性的克星,希容想,那让我再任性刁蛮一回。那雨夜深处,希容敲开了他的门,惊惶惶扑在他身上,她说:“我怕。”
“小姐,放开,这……”柯宏死命想推开。
“怕回王府。”希容只管死死地抓不放。
“世子妃何出此言?”
“我怕再见不着你!”希容几乎要哭起来:“煦冷待我,只有你值得。”柯宏乱了心,希容却一把抓开了他的衣襟。
夜雨声掩盖掉柯宏的心慌,希容想煦你不过如此,去陪你那娇鱼去吧,我不要你了,只要有他,被你休又有什么打紧。她张开藕臂抱住了那光裸的胸膛,点过他的唇,有股汹涌的暖流唰的一声从舌暖到心。他很温柔,红着脸只盯着她胸前,她用力用力地回抱住他,告诉他季希容哪里都不去,只在他身边。他进入十足的激动,退后却点点不舍,希容的嗟叹呻吟长长地软化了那红烛,一夜春风化雨的缠绵……
“……我们走吧,一起。”
“好,去哪里都在一起……”
柯宏说着,用力地拥抱她,死死地用力,希容在他身下化作了软绵绵的一滩水,终于做着美梦入睡再没有醒来。
“月上先生。”娇鱼满眼是季希容满足的潮红的和不悔的神色,依然挣不开希容那情爱的美梦深沉,她想难怪季希容那样志高气昂,对比煦对她的不屑和床第间冷漠的需索,那个软弱的人,却真实地爱过了她,哪怕所有人都不喜她的娇蛮无礼霸道刁钻,至少曾有一个人真真切切地爱过她,死亦没有遗憾了。
可是她还想知道:“那个男子呢?”
“他?”月上笑笑,“死了。”
季希容有孕之时,柯宏便知道了结局,他轻轻地叹,本不该他得到,现在理应偿还,也非为色所迷,乃是贪图她有情,早知如此,莫如不听她任性胡言,一同赴死也好,可惜她金枝玉叶,才子佳人终究虚幻。
姜夫人将他埋在乱葬岗,一缕发偷偷随季希容而葬。
月快下中天,天色黝黑。娇鱼的心头却是一阵的酸,即使是季希容那般无识且无礼,也有那样一个迂腐的人真心爱护,而她百般才艺却无一人真心。原来季希容所说是真,即便她死了,也好过如我活着,她在那人身边才是真正的快活,可我终究没有得到过。
“月上先生,如我这般,也能得到那些么?或者,如先生所说,人得到不该得到的,终究要还回去更多?”
“你怕么?”
“怕?怕!怕我想要的不该是我得的,然后如那一般下场。”
“是么?月上以为,不试,如何知道其非应得?”
“是啊,不试如何知?”娇鱼喃喃地念上几遍,终于笑了,“是呢,多谢先生。”她转过身粲然一笑神采夺人,“不试如何知!”推开门,月色光华,星朗穹苍,天地万物都都在眼底。
香炉熄灭了,室内靡艳的香味散去。月上起身,为它添上香料,一瞬间,气势夺人的气味飘起。
“你,出来。”
“月上先生。”娇雨很恭敬地从内里隔间走出。
“不知道小姐想听什么?”
“呵,姐姐总记得与那季希容的相争,及后她死也不忘分辨个明白,说上万遍,不过是也与季希容一般,迷上一个男子。哼,白浪费了月上先生那肚里的美玉良材!”
她轻轻划拨着手中的狐皮暖筒,“于我娇雨,却只想知道该怎么对付眼前。”她给月上敛衽行礼:“求先生给我讲讲我娘亲吧,即使那是天大的忌讳。”
“小姐,多年往事怕是听了伤神伤心,或者,无法接受徒增烦恼。”
“月上先生,到如今,没有什么是我怕的了……”
“……明日入夜上灯。”
……
娇鱼坐镇府中,内府的统管,钱财的调度,下仆的调遣差派,统统掌在她手里,名为辅佐霍王妃管理王府内院,实则是娇鱼发号施令,大事上明着请示王妃,但她备下的那些前因后果,足以让霍王妃被她牵着鼻子走。即便王妃不点头,她竟然一一做对,直到霍王妃令半分不能行,直把王府各院压得喘不过气来,王妃面色阴沉,众人暗愤却无可奈何。
然而,奚王可不管,一句娇鱼终究要嫁,如何不能学学掌家,终究也不多时,将众人挡在内里,连霍王妃也不多理会。
一府的管事恭敬在堂下,娇鱼一一问话施令。
“回小姐,这多出的帐乃是大世子那边的……”一个妇人道。
“说,怎么回事?”娇鱼面无表情。
“这……”那妇人犹豫下,“大世子那里殁了世子妃,原本服侍世子妃的也遣了多人,虽然房里也有几个侍人,但名分不俱,原本不该多出这许多用度。但……最近,大世子却不知怎的,看上了与欣园内一个歌姬,就收了,宠爱越发没样,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