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从哪里传来飘渺的笛声,回荡在茫茫水上,若有若无,意境凄迷。哀婉感伤的曲调唤起埋藏心底的悲戚。
河岸微风乍起,血红色的彼岸之花随风摇曳。白衣人微微抬头,让风吹散眼眶里的热意,也吹散一些压抑的滋味。如瀑的青丝跟着飘扬而起,半掩住脸颊,遮挡了此时她那脆弱的模样。
领队的赵明看见岸边那个白衣翩翩的身影,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默默地摇了摇头。他每年都领人来河边捞灯,而每次,都会看见这个白衣清绝的女子伫立河边,望着河里的灯怔怔地出神。
他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只知道,她这般静静望着的时候,必然是伤心的。
众多还未捞着灯而时辰又未到的鬼魂们依旧默默地守在岸上。忽然一个鬼差提着盏河灯向着孟晚烟那头走去。
“孟大人,这盏灯好像是给你认识的人的。”那个新来的鬼差把灯递给孟晚烟。他有听过些孟晚烟的事情,知道她是为了一个叫做刘茗锦的男人才肯留在阴间做孟婆的,那这盏灯……
孟晚烟看见封条上的名字,身子陡然一颤。上面写的是刘茗锦三个字。是别人寄给茗锦的……她怔怔地接过,一时间竟忘了动作。自从茗锦转世后,这些年不曾见到有他的河灯,如今这一盏终于能安然度过曲折水道来到这里,是有多不易。
良久,她揭开那张封条,一道妇人的声音立即在耳边响起——
阿锦,不知道你能否看见我寄送的这盏灯。你在那头还好吗,有没有受苦?是否吃饱穿暖了……我们孩儿今年娶亲了,娶的是是隔壁街张家的女儿。你知道吗,宇儿越来越像你了,这孩子做菜也很有天赋,如今酒楼也赎回来了,苦日子也算是熬到了头,宇儿继承了家业,将来定能让我们刘家重新振兴起来。
你走的这几年,婆婆时常会念叨起你,有时候半夜见她睡不着,就坐在院子里看你以前练字时写的对联,一个人偷偷抹眼泪。她现在身体也不如从前了,你地下有知,就拖个梦给我们吧,也保佑她老人家身体安康。
好了,只能说这么多了……大师说,寄托太多的话灯就过重了,漂不到你那边就沉了。你在阴间,也要好好的……
“孟大人,这灯里说了些什么啊?”那个交给孟晚烟河灯的鬼差见她久久不做声,凑近一步好奇地问,却被看见动静走过来的赵明重重拍了一下脑门:“该干嘛干嘛去,这么多嘴作甚。”不仅多嘴还多手!
而孟晚烟这才反应过来,喃喃着看向手里的灯,目光空洞。
是茗锦的妻子……原来他真的娶妻了……娶了一个很好的妻子……
这一刻,百般滋味一下子涌上来,好似纠缠不清的藤蔓,把心紧紧勒住。孟晚烟咬着唇,无言后退几步。其实早就应该预料的,然而如今真的知道有另一个女子代替了她原先的位置,与那人成亲生子时,心还是忍不住痛了。
可是,怎么能责怪他呢……如何能怪他。
“大人……你还好吧……”赵明担忧地问。
白衣人摇摇头,手里的河灯慢慢化作光点,飘散进风里,好似漫天的萤火。纤瘦的身影伫立岸边,青丝微扬,衣袖翻摆。她望着那些飘远光点,嘴角边缓缓划开苍凉的笑意。
“我没事。”
……
————————————————————————————————————————
阎幽:孟晚烟,你想哭就哭出来吧。
孟晚烟:为什么要哭。
阎幽:(温柔)不要再勉强自己了,过来,来本王的怀里。
孟晚烟:不要。
阎幽:来嘛来嘛。
孟晚烟:(高冷)一边玩去,你这满身桃花的混蛋!
阎幽:诶?本王什么时候……你,你不要胡乱迁怒殃及无辜啊……
作者有话要说:啊哈哈,完成任务~(≧▽≦)/~
第33章 三十三心中所愿
七月十五;鬼门大开。
每年的这天晚上;冥界都会派遣各个司灯女史引领那些新鬼回生前乡里,同时放出一批无人奉祀的孤魂野鬼到阳间来享受人们的供祭,即民间所说的百鬼夜游,然后等到七月的最后一天,重新关闭鬼门之前;这批鬼魂又得准时返回阴间去。
此时申时已过,阴气渐重。
忘川河上,一艘灵船悠悠划过;平静而漆黑的河水微微漾开涟漪。摆渡人一面撑船;一面哼唱着古老的歌谣,恒古不变的曲调飘荡在烟波浩渺的水面上。时间仿佛在这里放缓了脚步,每一个摇橹的动作都伴着悠长的欸乃之音;与那岸边摇摆的花儿一般保持着闲然的节奏。
幽蓝色的引灯轻轻晃动,忽明忽灭。船上几个鬼差缄默地撒开一道道镇魂符,用以净化河水,超度亡魂,平息躁动的阴怨。符纸在半空中瑟瑟地盘旋半晌,终究落到水面上,打了几个漂后,嗞地一声沉入水底,再也寻它不见。
随后,几艘更大的灵船从远处驶过来,朝着通往阳间的鬼门行去。船上载着的,便是那一批得到应允,可以在投胎转世前再回阳间一趟的鬼魂们。
灰褐色的灵船一路行驶过那些高耸河中的古老牌坊,到达鬼门关。鬼门即出入口,接通阴阳两界。而这种出入口其实有很多,此时灵船所到达的这处不过其中一个。守门的阴司迎上来,一一与女史鬼差对过冥牌,便在门边铜鼎里点燃一根三尺多长的神香,然后祭出幽蓝色的符印,将它按在鬼门中央纹饰繁复的圆盘上。
随着守门阴司低低的吟唱和门关处沉闷的摩擦声响,鬼门缓缓打开。旋即,司灯女史与冥兵各引着一批鬼魂,走进门关,消失在那扇大门后面。
他们向着阳间走去。
在接下来的十五日里,那些鬼魂们重拾遗失的记忆,再见故人亲友,在自己曾经生活过的地方或哭或笑,或悲或喜。待到十五日后,当鼎中长香燃尽,他们踏回鬼门关的刹那,各自生动的面容又会再次变得呆滞僵硬了。
从此阴阳两相断,了却前尘,放下凡世种种,遵循六道,等待轮回。
而在阳间,这会儿家家户户大概都已经鸣完了爆竹,在路边摆好蜡烛和供飨了。鬼节夜晚街巷无人,素旌飘摆,白色的纸钱混合着黑色的燃灰,漫天飞舞。
凡人不知道的却是,这些漫天飞舞的黑与白,都结成善缘,化作了冥界里的花。
它们从冥界深幽的上空星星点点地飘落,慢慢地长成无数棵树苗,粉色的小花开满枝丫,拂衣染香。这些花树长满郊野,空地,路旁,甚至是某处人家的围墙里。
于是冥城一夜花絮满,将阴幽覆尽。尽管这些花儿,只有这一晚的寿命。
这是冥界一年之中最美的时候。
阎幽在城楼上俯瞰长街郊野,视线里皆是一片温香浅浅的粉色,不同以往灰蓝的色调。悠远的钟声在这时候响起,从远处慢慢传过来,回荡在耳边。街上谈笑正兴的冥界众人全都停下各自的事情,手里抱着一盏浮灯,抬头望向高高的城楼。
四下霎时寂静,好似一下子被消了声,唯有铜钟余韵还在悠悠回响。司灯史领事低眉垂首,缓缓走到阎幽身旁,将一盏印着金色符文的灯递上。阎幽双手接过,神情肃穆,念过一段祭文后,她闭上眼睛。女史立即取下旁侧炉鼎里的一支香,躬身挽袖,将那灯点燃,下一刻,便见淡黄色的光晕便从灯心透出,纱壁微鼓。
松开手,那只天灯开始缓缓上升,融进上空浩瀚幽深的墨色里,愈来愈远,最后凝成一个细小的光点。随即,城楼下欢呼成片。随着这片闹腾,众人纷纷扬起双手,顷刻间,无数只白纱天灯托着淡黄色的火光,从城中升起,在头顶上空汇聚,好似记忆里在凡间曾看见过的夏夜星河。
这是鬼节里冥界特有的仪式。人们在灯里许下愿望,或是将所念之人的名字写在灯上,再在心里附上寄言,用意念把自己的天灯稳稳送入空中,幸运的话,所许之愿就有可能实现,所寄之言就有可能飘入伊人的梦中,传达到对方心上。
可是,实际上冥界居民们放天灯,大多无非是讨个吉利,图个热闹罢了。他们安然停留在冥间,原本就不怀揣太多渴求,没有过多的牵挂。经过岁月沉淀,看淡了许多东西,简单而易于满足。
而今漫天光点,灿烂炫目。人们三两成群,行走在热闹的商铺间,或是偶尔驻足,抬头仰望,眉宇间皆是欣然笑意。
这些笑意映入了一双灿若星辰的紫眸里。
城楼之上,阎幽负手而立,衣袖轻摇,裙摆若有若无地拍打在女儿墙青灰色的石砖上。离她不远处,某位青衣判官正喋喋不休地围在黑袍女子身旁,眉眼弯弯,好似在说着什么极为开心的事情,而另一边,有个还没将灯放出去的高瘦女子正兴冲冲地拉着几人,在寻一处满意的地方。
那是阿奴和心雪,还有酒婆阿石,还有……孟晚烟。
视线移到她们中间那个恬淡清冷的女子身上,嘴角边便不可抑止地弯起了一个浅浅的弧度。只见远处伊人扶灯侧立,静静听着身旁几人的言语,偶尔开口应声,神色柔和,却一直没有发现到来自某处的注视。
疏风掠过矮墙雉堞,拂起白衣轻纱。
冥王殿下低笑一声,挥手禀退一干冥吏侍女,款款向那头走去。
“咳咳,阿奴酒婆,我们几个还是去别处放灯吧。”最先发现某人身影老板娘给身旁几人使了个眼色,却拍了拍孟晚烟的素肩,俏皮而不失端雅地眨眨眼,略有深意:“晚烟你留在这里比较好哦。”
正说得开心的阿奴听了皱皱眉:“好好地干嘛要去别处啊,这儿挺好的呀?”
随即反应过来的酒婆笑着瞪了她一眼:“小孩子要听话咧,哪来这么多问题。”说完就拉着几人一齐离开,临走前留下一个分外暧昧的笑脸。已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