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在回来之前,唐染就在心里做了最坏的打算。她知道,姥姥今日能叫她回去,明日就能下令圈禁自己。可这次的结果,真是出乎意料的。如果唐韵真的将唐染禁足,也许,事情还更能让唐染安心的多。因为她们都能想到的事情,唐韵怎么会想不到?想不到洛雨菲最有可能走的下一步是什么?
“他和燕青潇还在佛手峰,也许,从前冥圣宗的退让,也和他有一定的关系。毕竟,两边都能制衡住,相安无事最好。可总有人,是不安分的。”唐玥松了松眉头,唐锦鸿暂时的平安,这点让她放心不少。
佛手峰,是冥圣宗的宗门所在。因为唐门的原因,唐锦鸿和燕青潇倒是极少下山的,看起来更像是被困在了山上似的。
唐钰有些疲累的揉了揉眉心,道:“护的了一时,也护不了一世。何况,他们能躲一辈子么?冥圣宗有多大?避让不过之时,便不在避让。只怕是为此长期与唐门缠斗周旋,终究会因为利益,而影响到燕青潇的宗主之位。若真如此,到那时候,他拿什么保护自己,保护锦鸿?”
更何况,若是有朝一日惹急了唐门,杀上佛手峰去讨教,也是有可能的。
唐玥和唐钰慢悠悠的说着,是无能为力。唐染默默的听着,又是心头冰凉。
毕竟碧幽宫的情况,她已是清楚的很。洛雨菲的师兄妹们,根本就是一盘散沙,就是一群不知人情冷暖的路人。别说是团结一心、患难与共,就是江湖中的无名侠客都知道的见义勇为和拔刀相助,再她们眼里,也是要算计一番利弊的。
唐染忧心忡忡,可此时仍身在顾府的洛雨菲,倒还是一副从容自若的样子。
夜里戌时,洛雨菲踏着清冷的月光,出现在容斋时,园子里正有个人影在翻飞之间。
那人一跃而起,手腕一抖,软剑直挺,刀薄如纸却削铁如泥。
洛雨菲身形一晃,眨眼就退到了边侧。
他招数奇快,又闪电般的舞向树梢。洛雨菲也只能看见频频晃动的身影,以及沙沙作响的落叶声和石桌喀喇碎裂的声音。
荣瑾瑜在武林大会上使得招数,尽是配着太极的原理而出招缓慢,克敌制胜的先机,就是慢。现在倒是心里烦躁的很,出招快而险,与那时是大不相同的。
“其疾如风,动作神速,有如飚风之疾。侵掠如火,侵袭惊扰,有如烈火之猛,不可遏止。”荣瑾瑜还未住剑停步,洛雨菲便悠然的开了口:“没想到,荣少爷也有练功的闲情逸致。”
“你是想说,像我平日里看起来性子万般懒散的人,这个时间,应当是在软榻上休息么?”荣瑾瑜微微一笑,倒是毫不介意她隐晦的讽刺。
的确,洛雨菲见了荣瑾瑜三次,他至少有两次看起来都是极为懒散放松的,其中也包括武林大会的时候。那时候生死一线,荣瑾瑜也似稳操胜券似的不急不躁,沉着冷静。
“深夜来访,你是来告辞的么?”荣瑾瑜站在碎裂的石桌旁,将软剑收回腰带中,看了她一眼。
洛雨菲似没看见那碎裂了的石桌一般,在旁边依然完好的石凳上坐下,道:“不错,明日一早,就回碧幽宫去。”
“哎呀呀,有人要遭殃了呢。”许是好久没有欢乐的事情了,荣瑾瑜笑的那叫一个幸灾乐祸呀。
洛雨菲斜瞥了他一眼,打笑道:“怎么,你这是怜香惜玉么?”
荣瑾瑜不甘示弱的斜瞥回去,反问道:“怜香惜玉?从何说起?”
“也是,你可没有同情心泛滥呢。”认识的人也不见得你会怜香惜玉,何况是不认得的。洛雨菲心里想着,又哂然一笑,道:“那件事情如何,您可查出来端倪了?”
“伪装精密,毫无破绽。”荣瑾瑜摇了摇头,轻飘飘的说着,他的声音身姿都在转瞬间又恢复了慵懒之态。他紧接着又是意味深长的一笑,道:“但是,数日前,昆仑派出了叛徒,有弟子以清理门户之名联合众弟子,推举了新的掌门。”
连荣王府的人都查不出来,可见他们是下了心思,早有准备的。不过花影那边,倒还没有消息传回来。
“所以说,”洛雨菲十分狐疑的看向了泰然自若的荣瑾瑜,目光极其的幽深复杂。
“什么都没查出来。”荣瑾瑜突显无赖本色的一撇嘴,无奈的耸了耸肩,居然还又感叹,道:“不过嘛,这越是隐秘的事情,就越证明了其中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咳。”饶是泰山崩于前还能面不改色的洛雨菲见他这样的表情,也和顾思敏有了一样的面部表情,那就是好看的眉毛不自觉的抖了抖。不过她也很快就恢复了表情,掩饰般的轻咳了声之后,问道:“反正你我也是心里有数,可武林动乱,你打算袖手旁观?”
荣瑾瑜望了望天,无所谓的反问道:“武林动乱,和我有什么干系?”就是乱死,我也可以做到视而不见、听而不闻。但,若是和朝廷有了牵连,那可是不同了。
“也对,观河蚌相争,是为乐趣,坐收渔翁之利,才是高招。”洛雨菲起身,声音冰冷,透着一股讥诮。显然,对于鬼见愁那样的线抽傀儡、跳梁小丑她不放在心上,对于鬼见愁身后的狐鼠之徒,她也是无所畏惧。
“那接下来,我就等着收您送我的天大的人情了。”荣瑾瑜点头,蹙眉间,洛雨菲已经转身离去。只是这婉转动听的声音,还是传了过来。
第二日一早,洛雨菲便启程回了碧幽宫。一路上,她倒是不紧不慢的。可墨如是心情大好,毕竟,凌诗凝险些要了她的命,后来重伤之下,也让她卧床半月未能下地,她不双倍的讨要回来,洛雨菲也不能同意。妍初雪倒还是一如既往的淡然,帮自家宫主和墨如出气,也顺便是要清算那日的暗箭之仇。
凌诗凝瞪着跪在自己面前心虚低头的女子,猛的一拍桌子,怒道:“人呢?怎么这么多日了,是死是活,竟还是没有丁点音信?”
这日,在碧幽宫中的凌诗凝,一怒之下竟将手边的桌子拍出了一道深深的裂痕。直吓的她身边的人,个个胆战心惊。她们都心知肚明,现在的宫主,可比从前的宫主狠辣的手段差不到哪去。这用了几分功力,就恰能证明了她凌诗凝心中有多急愤。
可是越急,就证明她越怕。一日没有听见洛雨菲的死讯,一日没有亲见洛雨菲的尸体,她就时刻的惶恐不安着。
“属下一直跟踪她们,自她们从药王谷出来,就一路去了杭州。可到了杭州之后,却是没了踪迹。天上地下,俱是遍寻不到。”这跪地说话的女子名叫碧如,一直就是凌诗凝身边的侍女,她现在低眉敛眼的忍着强烈的惧意,声音却还是忍不住有些微微的颤抖。
想当初,凌诗凝运筹帷幄,却失算于唐染等人。原本,照她下药的算计,她倒是不怕的,可后来反复思量之后,她怕唐染会利用唐门的势力去找寻解药,毕竟唐染不可怕,可她背后的唐门却不得不防着。虽然江湖上传言医圣是不会解七夜相思的,可她到底是不放心的。于是,她派了人去药王谷等消息,结果终究是合了她的意。
可那时,她派去的碧如却又传来消息说洛雨菲一行人往杭州方向去了。她摸不准唐染的底,又要克制碧幽宫的形势,也不敢轻举妄动,依然叫碧如跟着随时汇报情况。可碧如却怕打草惊蛇,离了药王谷之后,就只身带了三两个人远远的跟着她们。
谁知还没跟到杭州,便跟丢了人。随后,她们翻遍了杭州城里外数十里地,却再也找不到洛雨菲等人的踪迹了。
眼见着凌诗凝脸色渐黑,一旁的绿碧看了眼依然跪着的碧如,开口道:“宫主,我看您是可以放宽心了。想那七夜相思是什么毒?医圣都解不了,洛雨菲能耐它如何?算算日子,想必,她早已是在什么没人烟的地方,毒发身亡了呢。”
这绿碧自从洛雨菲出事之后,正大光明的跟着凌诗凝,才算是如日中天的在碧幽宫中横行起来。只不过,碧幽宫中的弟子们,她倒是不太敢去招惹的,毕竟人家也都是主子,而且她的主子在势力完全平稳之前,也是要谦让她们几分的。
绿碧身边的另一女子也笑的灿烂如花,道:“我看这话不差,若是她还没死侥幸苟活,那定然也是武功全废,指不定还有治不好的后患,已是生不如死,再没面目出来见人了。”
即便没死,留下了治不好的隐疾,那还有什么能力出来寻仇报复?
“不行,她一定要死。”事到如今,洛雨菲一日不死,凌诗凝一日便不能安心。自从没了洛雨菲生死的音讯以来,她真是倍受食不甘味、寝夜难安的折磨。她看了眼坐在一旁不曾开口的常思淮,平静了情绪,缓声问道:“思淮,你怎么不说话?”
如果她已经不再人世,却又找不到尸体。难道,还是有人刻意隐藏她已死的事实么?若是如此,却又是为何?而且,唐染和妍初雪等人,也没了半点音信。这些疑问,都找不到常理来解释。常思淮正在心里猜想着,听到凌诗凝询问,便收回思绪缓缓的开口,道:“我在想,洛师妹为什么要去杭州。如果她没死,会躲在什么地方?是重伤不治在等死,还是已经毒发身亡,不在人世?”
常思淮往往要比凌诗凝想的多,想的透彻,只可惜,她的心思,比起洛雨菲来,还是差远了。只怕她们死也没能想到,她们和洛雨菲的较量,本就是在洛雨菲早已经布好的棋局之中,各自被当做了尚有利用价值的棋子罢了。
如此看来,从一开始她们就掉进了洛雨菲的陷阱里,这样子的较量,早已经不是一步之差、满盘皆输的局面了。她们被困在局中,却夜郎自大,不知死活。
既然洛雨菲要回来,那么,这几颗棋子,就是已经再没了利用的价值,没了存在的必要。
凌诗凝有些恍然大悟般的自语,道:“对,她们是在杭州消失的。如果没死,一定是药王谷之人给了她什么压制毒性的药。一定是,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