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玉翡翠湯。”梁小千把眼神向他轉過來,咯咯地笑。
“妳哄我的吧。”李家勤也笑。
“洠в醒健_@是我看舊時菜譜看到的一道菜。”梁小千一本正經的說。“妳可以去查那些故紙堆,肯定有。”
“那請問這道菜怎麼做呢?”李家勤故意問。
“很簡單。妳拿兩塊豆腐,一把菜心,撒勺冒姿蛔啤!
“妳真的要嗎?”李家勤笑著說,“那我就點了。”
“我要清朝的大瓷碗盛上來。”梁小千說。
“Waitress。”李家勤叫。“一碗豆腐菜心。”
“先生,不好意思,我們這裡是西餐廳。”服務員彬彬有禮地說。
“幫我用古董碗盛上來。”李家勤輕輕往桌子上放了一疊“紅紙”,說。
服務員沉思了一會,鞠躬說:“先生請稍等。”
梁小千還是咯咯地笑,並不看他。
豆腐菜心上來了。果然是用仿清朝的青瓷花碗盛著的,熱氣騰騰,白霧繚繞。菜香豆腐香也是熱的,彷彿要把身體裡燙開一條路來。
“請。”李家勤說。
梁小千遲疑了一下,慢慢拿起那雙象牙筷,伸到碗裡去。
一口咬下,只覺得心頭一震,不知從哪裡來的熟悉的味道,從舌尖火燒似蔓延。梁小千一陣恍惚,彷彿旁邊多出了一些莫名其妙的人,有人在划拳,有人在笑罵,有人在唱曲:“你牵衣致嘱我个段衷情话,叫我要存终始要两心坚。今日言犹在耳成虚负,屈指如今又隔了一年……”
她呀的一聲醒過來,豆腐掉進碗裡,濺起水花。
李家勤慌忙來扶:“燙著了?”
“洠в小!彼贸鍪峙敛敛痢!拔易呱窳恕!
“這麼不小心?”他責怪。一面拿紙巾為她擦拭。
這頓飯吃的很平淡。兩個人雖然互相溫柔,但是都客客氣氣的,比一般朋友還要生疏。飯後李家勤提議去江邊散散步,梁小千答應了。
“之後我開車送你回去。”他說。
夜風很涼快。兩人並排走在江灘上,梁小千有一句洠б痪涞卣f話,問了世伯最近生意如何,伯母的股票是否看漲,家裡的阿拉斯加雪橇犬腸胃炎是否已康健等等。李家勤回答耐心,時有補充。
慢慢地梁小千覺得他在往自己身邊靠,有點不自在,便向邊上挪了挪,誰知他半邊身子又壓迫過來,梁小千不由自主“噯”了一聲。
“怎麼了?”李家勤溫柔地問。
“妳別擠我,我快要掉江裡了。”梁小千有一點埋怨。
說完這話之後她感到氣氛有一點不對勁。李家勤洠в凶岄_,反而是繼續慢慢壓過來,她掙扎了一下,洠昝摚吹贡话吹乖跈诟松稀
“妳幹什麼呢?!”她有一點慌張。
“小千,妳真漂亮。”他低低的說。說著把臉湊了過來。
梁小千心裡也明白了八九分,一面推拒一面急忙把臉轉過去。“不要!妳放開我。”
“小千,”李家勤說,“我們的婚事已經洠в袉栴}了,這樣又何妨?妳是我的未婚妻,難道也不可以?”一面說一面探手入懷,梁小千驚慌失措,大肆反抗。
“可是我們還洠в薪Y婚!”她喊。
“這個不要管它!我只知道你是我的未婚妻。”李家勤洠в凶∈帧
“李家勤!”梁小千狠命一推,終於將他推開一米以外,得以喘息。她緊咬嘴唇,一字一頓地說:“妳有洠в袉栠^我怎麼想的?”
“我不用問。我知道。妳是女人,總會有點彆扭,我不會介意的。”
“李家勤,”梁小千說,“其實我並不喜歡妳。”
李家勤愣了一會,但隨即又恢復常態。“妳是喜歡我的,小千。只是你自己不明白自己。”
“聽起來你比我了解我了?”梁小千語氣帶了點譏諷。“但很抱歉,我從來洠в邢矚g過一個人。那種感覺,我洠в校矊W不會。”
“妳是我的,妳愛我。”李家勤強眨!皧吺俏业呐恕!
“洠уe,我現在是你家的女人,是你爸媽的女人,是你祖祖輩輩上上下下的女人,但唯獨不是你的女人。李家勤,我不喜歡你,我永遠不可能成為你的。”
“可你是我的未婚妻。我只不過是想擁有一個未婚夫應該有的權利。妳知道——我是男人——為什麼不是我妻子的女人都可以,而你不行?”
“因為她們喜歡你。她們迷上了你,她們願意。”梁小千說。“但是——李家勤,妳搞清楚一件事情,我不願意。”
“這是遲早的事情。”李家勤說。
“那就遲早再說。”梁小千毫不退讓。
“但是你那末漂亮。我的未婚妻那末漂亮。”李家勤的語氣裡有了一點哀求的意思。
“比我漂亮的女人千千萬。”
李家勤沉默了一會,長長地出了一口氣,自顧自地笑了笑。“好吧,小千,我不勉強你。但是我們始終是要結婚的。小千,我們始終是要結婚的。”
“結婚再說吧。”梁小千說。
李家勤不再堅持。“好吧。現在在你看來,我反倒變成一個壞人啦?”
“還未必。”
李家勤笑了。“那我倒要謝謝你了。我送你回家吧,妳爸媽該很是擔心了。”
在車裡梁小千再洠в姓f一句話。
回到家裡的時候,紫藤花的香味從門口傳出來,整個院子都是那種淡淡的味道。梁小千有點恍惚,但是又清醒。但是李家勤讓她剛才湧上來的那種微微的噁心的、反胃的感覺,還洠в型耆恕
“下次見。小千。”道別之後李家勤上了他的車,走了。梁小千還是在那種不真實的奇怪的感覺裡恍恍惚惚走不出來。看見廳裡亮著燈,應該是有客人來了。
她往家門口走,剛好這個時候門開了,保姆送人出來。
“下次送快件的時候,如果家裡洠耍旁陂T口的信箱就好。洠四玫摹!北D氛f。
“知道了。”那人說完,匆匆的往大門走去。經過她身邊的時候跟她打了個照面,一愣。
“小快遞?”她驚訝地說。
“哦……哦。”對方明顯有點慌亂。“我……我來送快件的。”
“這麼晚了還送,女孩子一個人不安全的。要不要我開車搭你回家?”她關心地說。
“不不不。”劉美夕頭搖得如同撥浪鼓。“不麻煩了。”
她忍不住又咯咯咯咯的笑了起來。
“那下次見。”
“哦……下次見。”
她眼睜睜的憋不住笑的看著她飛快的跳上單車,一溜煙地消失在夜幕中。
真是有點奇怪的可愛的夜。
未婚妻
熙熙攘攘的大街,他在街心焦燥地徘徊。
女孩眼含淚花,哀切地同他說:“蘇陽,我不要嫁到陳家去。”
“明天,就是明天……”
“蘇陽,我們等不了了,我們洠в袝r間了。……”
她動容,他何嘗又不是憂心如焚。
但彷彿又有一點動搖,一點猶豫!他要放棄他那個安慰的小薪水,跟她私奔去。為了一個女人,私奔去!他何嘗不愛她,但是愛得未免有點懦弱。他會遭到同僚的譏笑,這段故事走到哪裡都會被人反复拿出來講——他為了一個女人,離鄉背井,玩物喪志。
他知道自己應該怎麼做。但是——需要一點時間。他要給自己一點點喘息的借口。他有他的顧懀Ш蜖繏欤运霾坏较袼菢拥挠赂液蜎Q絕。
他安慰自己,還洠в心屈N快。等等再說。雖然他心裡清楚得很,今天晚上就是做決定的時候。他會走的,他會帶她走的,只是他需要給自己的懦弱一點時間。
“柳少爺!怎麼在這裡遇見你?”街邊有同僚驚喜地向他打招呼。
“哦……啊,哈。”他偅賾獙Γ@出一身冷汗。
“去喝花酒,如何?”那些人不懷好意地笑,“自從妳認識了梁家小姐,整日偷偷摸摸跟人家廝混,把我們這幫弟兄丟在一邊,成何體統?”
“這……我今天……有些不方便……”他吞吞吐吐,欲言又止。
“這有何不便!”一幫人拉拉扯扯,不由得他不從。“偶爾去喝次花酒,又怎麼地!難不成梁家小姐會吃了你。妳也不怕別人取笑。”
盛情難卻。眾意難卻。身不由己。
可他心裡確實還想著梁菀織。
……
劉美夕回到家裡,往床上一倒,精疲力盡。
一遍一遍的讀劇本,然後著了魔似的排劇,然後送快件,已經幾乎超越了她精力的極限,感覺體力和生命彷彿都在透支。
這個劇本寫的是什麼?
她自己也不知道它寫的是什麼。但是她著了魔。她欲罷不能。
還有那個長得跟梁菀織一模一樣的女孩梁小千。不,應該不能這樣說,除了在夢裡,她從未見過哪個叫梁菀織的女子,又何來談起她現實中的模樣。
劉美夕覺得自己是中邪了。
她一遍一遍整理著手頭的啵Ъl現又有幾封是寄到梁家的。她一遍一遍的理順它們,把它們分開敚Х拧2恢罏槭颤N,她想要見到她。想要再見到她。她知道這樣做很無聊很荒唐,明明可以一次送過去的偏要分成幾次。可是在這件事情上她就是中了邪,她洠в修k法敚摗
劉美夕,二十年來還洠в腥四茏屗绱嘶奶频幕瓴皇厣帷V皇且驗橐粋夢和一個泛黃的舊劇本。
昨天晚上她又去了梁家。已經很晚了,本來不知道會遇見,但是出門的時候她明明看見她的臉在那架紫藤花下,有點疲倦但是笑吟吟的看著她。
又是一陣天旋地轉。
“這麼晚了還送,女孩子一個人不安全的。要不要我開車搭你回家?”
她忽然像是有枺鞅镌谛乜谡f不出來似的,半天,才支支吾吾地:“不不不,不麻煩了。”
天曉得,她身上有種鴉片般的魔力讓她忘掉一切,不由自主地靠近。
她看見她一雙純白色精巧高跟鞋,Fendi的手袋,珍珠色的開襟小長衫,隨意的挽發。她慌慌忙忙地從她身邊走過,聞到一股若有若無的紫藤花的香氣。她彷彿一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