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了那一双晶莹秀丽的秋波,柔柔的目光,安然的笑容,似是欣喜,又似是抚慰地与子衣近距相望。 子衣却早已痴了般直与那仙子对望许久,心下不知何时盛满了柔柔的情丝,仿佛整个人都凝固在那里,仿佛整个世界都沦陷在这里。子衣痴然抚上仙子的秀容,轻唤道:“君然。”君然呵,我的君然,为什么望到你的眼睛,我的心灵会突然得到解脱,仿佛所有的苦恼都归于平静?
君然欢喜一笑:“子衣。”呆子,傻呆子呵,君然终于放下了一桩心事,再也不会担心我们会分离了。 君然从颈上取下香囊,又细细地为子衣戴上,方道:“这个香囊君然一直贴身带着,它可以保佑子衣平安。”稍稍一停;君然面色微红地道;“这也是君然的心愿。” 君然的贴身香囊竟送了给自己!子衣只喜得紧紧按住,眼中早已是湿润,低回地道:“有君然此物,子衣已心满意足。” 君然亦欢喜地叹息一声,紧紧依进子衣怀里,轻声道:“傻呆子,君然只要子衣平安。”
方华听得屋内动静,在门外轻咳一声,道:“禀大人,房玄龄大人携夫人来访。”
子衣赶忙迎出去,果见房玄龄和房夫人都穿了便装,前来向她道谢。前几日,子衣和天策府一干人四处奔波,皇宫内上下打点,又到那牢狱里面看望房玄龄和杜如晦,双方串好说辞,尔后董妃多次美言,李渊已然消了怒气。昨日,李渊见了子衣后龙心更悦,李世民趁机请李神通为房杜二人求情,李渊终于答允放他们出狱。杜如晦因前面被砍断手指,未及医治又被打入大牢,受皮肉之苦,在牢中生起病来,如今回家后一直卧病不起,遂请房玄龄代为道谢。 子衣见房玄龄虽面容憔悴,却也神色自若,显然这一场牢狱之灾未曾让他乱了阵脚,不由得心中暗自钦佩。二人商议日后之事,均感忧虑,李渊优柔寡断,又圣意多变,只怕秦王难回洛阳,依太子和齐王之心,早晚必会对天策府下手,终究还是要暗中筹备兵马以备不测。
房夫人见方华在此,便已猜知卓小姐也来了长安,遂进了后室与君然叙旧。至告别时,房夫人仗义地拍了拍子衣,笑道:“今次子衣救夫之恩,他日房府上下必当回报。日后子衣若有难处,尽管来找妾身。” 午后,程咬金满面喜气洋洋地赶来向子衣报信。原来,经过这些日子的上下打点,李渊对天策府的印象大为改观,昨日放了房玄龄和杜如晦,今日又刚刚传来喜讯,在皇宫午膳上,李渊初步答应考虑李世民回洛阳的建议,众人目下一片欢腾,纷纷开始收拾行装,准备回洛阳逍遥快活。程咬金更是喜不自禁,当下飞奔来告知子衣,只说道:“这几日真是运气,都是托了潇老弟的福!连昨日那对演戏的母子也得了运道,本是穷困落魄的命,因着老弟,如今得了秦王府大批钱帛,已被连夜送出长安,到河南乡间谋生去了。现下圣上又考虑应允我等回洛阳驻守,没准过几日咱们大家可以一起走。”
子衣见他兴高采烈,也不忍心泼他冷水,便未多言。程咬金报完了信,又匆匆上马道:“潇老弟,咱们的好日子终于来了!他奶奶的,总算缓了一口气!今日俺老程高兴,等报完了喜,嘿嘿,俺自己也要办喜事去。等下就到秀宁公主府上,她五妹安阳公主身边那个小美人张霞,前些日子已答应要嫁与我作第十个小老婆,趁着这几日大家伙儿都高兴,俺老程今日就正式下聘礼把亲事定下来,老弟你就等着喝俺的喜酒罢!” 方华在一旁听罢顿如晴天霹雳,直惊得手足无措,呆呆地望着已经打马扬鞭远去的程咬金,面上已是死灰一般。 子衣望着程咬金春风得意地远去,苦笑着摇了摇头,目前只不过是冬天来临前的回暖而已,哪有可能真的回洛阳?那太子和齐王还不要急死?转眼瞧见方华突地面无人色,吃了一惊,关切地询问道:“方华,你可是哪里不舒服么?”方华默然不语,只摇摇头茫然去了。 子衣担忧地望了望她,未及细问,却见长孙郦从外面回来,喜道:“那个忘恩负义的畜生捉到了!” 子衣冷冷地望了望那个叫作张生的人,他就是红玉的表哥,果然是生得唇红齿白,典型的一个小白脸。只如今是满面惊惧之色,衣衫多处划破,身上尚有血迹,据说被京兆尹衙役捉到时好一顿拳打脚踢。 经过这两日的悉心调理,红玉已是恢复了生气,原本就是豪爽的性子,如今受了这等遭遇,虽心如死灰,却也不似平常女子般脆弱不堪,也不曾寻死觅活,经子衣等人一番劝解,慢慢回复了生的勇气,只不再象往日般爱说爱笑,面上多了忧郁之色,却咬了牙定要讨回自己的公道来。如今听说已捉到那人,红玉一反两日来的委顿不语,执意随子衣赶去见那负心之人,君然为了照顾红玉,也扮了男装涂上黑粉陪在红玉身边。 胡公公也已在衙门,当下就命人责张生三十大板,尔后直接给他净身。那张生本就吓得面无人色,如今听得要挨板子再净身,浑身哆嗦,跪在地上哀求个不停。 胡公公斜了那张生一眼,慢声道:“果然是个害人的主儿。还没打呢,你哭什么?要想从轻发落,就去求那边的那位姑娘!” 那张生惊恐地望了一眼,当即认出子衣身边的红玉来,竟果真厚着脸皮从地上直爬到红玉脚下,抱着红玉的腿苦苦哀求。 子衣心中怒意和憎恶之情愈盛,未见过此等没脸皮的垃圾,才害了红玉,如今竟还能挤出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来,以为凭着他那张小白脸,还能哄骗眼前的女子么? 红玉弯下腰,理了理张生凌乱的头发,淡然一笑。张生的眼中立时现出希望,口中忙道:“红玉,你原谅我吧,我是真心爱你的,实在是迫不得已才那样的,你要相信我,我心里一直是爱着你的。” 子衣握紧了拳头,这等人,也配说“爱”么?没得污了这个字! 红玉认认真真地反复看了张生几遍,道:“红玉如今方明白,真正有情义的人,那‘爱’字是不轻易出口的,因为分量太重了,真正的爱,不论男女,都是在心里,而不是口里。我今日来,就是想看看,这世上薄情的男子,到底脸皮有多厚!你如此待我,我不怪你,怪只怪红玉当初看错了人。只是,有些帐,却是不得不算,也让你长长记性,这世间的哄骗是要代价的!”言毕猛地一咬,那张生哀号一声,鲜血直流,半只耳朵被红玉咬了下来。 红玉冷声道:“这是我替肚里无辜冤死的孩子向你要的!从此后我红玉与你恩怨两清,再无任何瓜葛!” 那张生还在地上捂着半只耳朵惨嚎,红玉已然转了身,再不看他一眼。 胡公公喝道:“来人哪!给我打!下手可要轻一些,留他一条命在,别这么轻易就让他完了,还有后面的恶罪等着让他受呢!” 红玉刚出了衙门,惨笑着道:“子衣……”话音未落,整个人就昏倒在子衣怀里。子衣忙扶住她,急切地唤道:“罗大姐,罗大姐!” 君然握着红玉的手腕,稍稍察看了红玉脉象,安慰道:“子衣莫急,罗小姐只是情绪过于激动,一时尚无大碍。如今还是快些扶她上马车,回去请张行泽医治的好。” 刚把红玉扶上马车,忽听后面有人唤道:“潇大人!”胡公公从后面赶来,笑道,“皇上口谕,请潇副使进宫见驾。” 子衣在御书房外偏殿内候着,已是等了许久都不见诏传自己。殿中小内侍为子衣沏了茶水,一转身,与一人撞了满怀,那人手里的东西掉了一地。 子衣瞧了一眼,那人颌下有长须,堪与三国关云长相媲美,此时刚从御书房出来,急匆匆进这偏殿,不料与小内侍撞上了,圣旨和奏折散了一地,便也帮忙收拾。 那人只急得满面通红,道:“这可怎么好?这可怎么好?哪个才是呢?圣上要我立刻修改呢!”
子衣收拾间,一眼瞥见一道草拟的圣旨上,有“李靖”两个字,便留了心,快速看了看,心内顿时吃了一惊。那人一抬头,看到子衣手中拿的圣旨,道:“对,就是这个!找到了!”慌慌张张从子衣手里接过那圣旨,抱着一堆文书赶忙进偏殿里侧去了。 子衣饮了一口茶,稍稍平了心跳,暗暗思忖对策。李靖和红拂正领兵攻打割据江陵的萧铣,如今被阻挡在峡州(今湖北宜昌),很长时间毫无进展,李渊日渐不耐烦,又有太子一系的人进上谗言,认为李靖不思进取,不会打仗,甚至可能已被萧铣收买,李渊为此大怒,竟命人拟旨给峡州都督许绍,要他即刻斩杀李靖和红拂!这可如何是好?自己是断不能眼看着李大哥和红拂被斩杀的!
子衣瞧见那人从里间又出来,急匆匆地向御书房走去,心一横,径去里间取了笔墨与纸,飞快地写了几句,即刻装入书信中,赶去外面侍卫所在,悄悄令王猛亲自加急将书信送往峡州。
“记住,一定要快!日夜不停,一定要亲手交到李靖将军手上!” 王猛稍一犹豫,点头急匆匆出宫门去了。 子衣刚赶回偏殿,便有太监出来宣她觐见李渊。 子衣小心翼翼地跪了,偷偷溜了一眼,见李渊面上似还有些怒意,心下更是谨慎。只胡公公也侍立一旁,当是询问自己回洛阳之事了。 “爱卿起来罢。” 子衣谢了恩起身,又听李渊问胡公公道:“那个薄情寡义的宵小可是找到了?”
“回皇上,人已经关进兆尹府大牢,刚刚为他净了身刺了面。” “明日就发配往幽州,降入丐籍,让他在幽州世代讨饭罢。” “遵旨,小人这就去办。” 胡公公退出御书房后,李渊笑道:“爱卿可满意么?” “皇上圣明,微臣感激不尽。明日,微臣即回洛阳。” “哦?”李渊看了看子衣,子衣心一跳,自己刚刚偷偷给李靖报信,若被发现脑袋肯定不保,说给你听是明日走人,等会儿我从你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