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衣立时喜道:“程大哥!” 两人打马到一起,程咬金兴高采烈地道:“哈哈!老弟,俺老程终于离开长安了!老弟你……你……”程咬金凑近一瞧;立时笑得前仰后合喘不过气来。 房玄龄过来看到子衣,也禁不住掩面而笑,只当即就被房夫人揪住了耳朵。子衣莫名其妙地望着程房二人,房夫人含笑道:“子衣还是快去接旨罢。” 那宣旨的公公瞧了子衣一眼,强忍着笑意宣读了圣旨,果然是表彰子衣骊山救秦王的事,赏黄金千两,并赐高丽美女一名。子衣心中暗叹一声,硬着头皮接了,却又有第二道圣旨,命子衣为军营督察,明日即与程咬金一起赶赴峡州李靖营地,督促李靖夫妇和程咬金速速推进战事。宣读罢,那公公也含笑道:“请潇督察见一见高丽女使罢。” 程咬金拍了一把子衣,低声嘿嘿笑道:“老弟今晚可不要干的太起劲,弄的明天都起不来床了。嘿嘿,留点力气咱们好赶路。”子衣登时面上一红,这个老程! 袁西杏低了头,柔顺地跪在马车地板上,只听车帘一响,有人进了马车,袁西杏的心顿时如小兔儿般跳个不停——那人要来了么? 父亲做为高丽国的王爷,只因宫廷内斗牵连在内,被削夺爵位,同家中所有的男子一起发配边疆,却在路上莫名其妙一夜暴亡,而母亲和姐姐因不愿充入官妓服毒身亡,唯有自己因选入凤凰阁而免去一死。自十岁进入凤凰阁,多少年来,见到的眼睛哪个不是饿狼一般的贪婪?阁内在一起的姐妹,选出送往大唐的三人后,其余的便被赏给朝堂上那些道貌岸然却垂涎已久的王公大臣做了侍妾,这就是女子的命运么? 来到大唐后,自己见到的第一个唐国男子,是那个一头撞进自己花轿的年轻公子,他看上去温文尔雅,虽然望着自己的样子很失神,却也不曾冒犯自己,似乎是一个君子。那时,自己的心里就生出一丝希望,或许,作为泱泱天朝之国,唐国的男子会比故土更善待女子。 然而自己的那一点欢喜很快就被打破了,唐国的皇帝竟然要赐封自己为“郡主”,而重阳酒宴之事也让自己看到了唐国的宫廷内斗,如今要祸及自身了么?自己所有亲人全部惨死的场景仿佛就在眼前,难道自己来唐国还躲不过去么?那一幕悲剧,西杏再也不要重演,宁愿为奴为婢也绝不再入王侯之门! 但那人,是这么多年来唯一一个想躲开自己的男子,他在重阳那日应当见过自己的真容,却为了逃避与自己的赐婚以至偷偷离开长安。据房夫人所说,这一切,只因为那人已有了心上人。这世间,果真有这样的男子么? 子衣挑了车帘,只见一个美女跪在马车里向自己请安,遂道:“袁小姐请起。”那袁西杏欠身谢过,方才起身稍稍望向子衣,却瞧见子衣脸上一排又细又小的牙印,当下怔了怔,忙又低了头道:“奴婢斗胆请大人同车。” 子衣才要婉拒,却被房夫人在身后推了一把,笑道:“子衣还是快些上去罢。”一面用手指了指子衣脸上。子衣摸了一把脸,方才想起那里才被君然咬了一口,定是牙印尚未消去,当下窘得满面通红。 袁小姐紧咬着唇低头不语,心中叹息一声,那人果然是丰神俊秀举世无双,无论形气内外都透着君子之风,无怪众多的女子为他失魂丢魄,而房夫人方才之言明明是正告自己不要有非份之想,观那人的情形,想必那姑娘对那人也是十分欢喜,否则怎会如此生气,在那人的俊容上留下这一排牙印?也不知那卓姑娘是何等样人,竟得那人如此痴情?这牙印,对其她的女子来说,或许是一种可望而不可及的幸福。 长孙瑜拖着长孙郦使出吃奶的力气,千辛万苦地从裙钗堆里挤出来,用袖子抹去一脸的汗,高声叫道:“我说同学们,不要挤了!虽说各位是女同学,可也该遵守丽正书院的规定,这是院长馆,不可胡来!” 那挤成一堆的女子,听到声音立时都围过来,扯着长孙兄弟嚷道:“在这儿呢!快点说,潇公子在哪里?说!” 长孙郦哭笑不得,长孙瑜双手抱紧了头,叫道:“潇院长不在这里!” “什么?你不是说只要我们付钱进丽正书院上课,就可以见到潇公子了么?现如今你倒说他人不在这里,你这个骗子!姐妹们,上!我们打扁他!”众女立时群情沸腾,一起举了拳头就揍,还有泼辣的脱了鞋子拎在手里,劈里啪啦地一阵乱摔,那些拿书本拿笔墨的,则不管三七二十一统统上阵。
一阵土烟过后,里面一个姑娘叫道:“人呢?”外面有人跳着脚道:“哎呀!他们跑了,在那里呢!快追呀!” 可怜长孙兄弟俩灰头土脸,一身墨汁点点,衣衫多处划破,正抱头鼠窜,在书院里东躲西藏,后面跟着一群花枝招展的女子穷追不舍。路过的男学生见到这副情景,一个个艳羡不已:“啊,看哪,长孙夫子好有艳福啊,这么多的女孩子追求他俩!” 两人好不容易跑进一间房内,赶紧上了门闩躲进桌子底下,外面那班女学生已在狂敲门窗,吓得二人大气也不敢出。过了片刻,忽听外面有人道:“姐妹们,姐妹们!大家别在这里折腾了,我刚刚听到消息,潇公子今日去西门迎接高丽郡主了,这会子怕是已进了城,我们去街上看他罢!”话音一落,人群“轰”地散去,走了个一干二净。 长孙兄弟听外面没有动静了,方从桌下爬出来,长孙郦埋怨道:“都是你!搞什么女班?现在惹出这等事来,若是天天这么闹,书院可怎么上课?” 长孙瑜笑道:“这才叫有趣嘛!你看看,我估计的没错吧?潇兄那么多的爱慕者,肯定有钱可赚,我这一招生,就立刻引了这么多的姑娘来,光这昂贵的学费,咱哥仨就可以大赚一笔哩!”
长孙郦苦笑道:“你还真有心情开玩笑!还是想办法稳定这些女学生的情绪,正正经经教学才好。” 长孙瑜点头道:“那是自然。只是今日你也该去潇兄那里看看,人家都替你把心上人给接来了啊。” 长孙郦瞪了他一眼,道:“什么心上人!我只不过一时失了神,你不要在那里胡说八道!更不该去求潇兄收那姑娘!” 长孙瑜两手一摊道:“可我已经求了。再说了,潇兄可以拒绝赐婚,但总不可能拒绝皇上赏赐给他一个女人罢?他还能有什么理由拒绝呢?你小子不会是还放不下那姓屈的女人罢?”
长孙郦叹了口气,道:“我还要授课,先去换衣服了。” 长孙瑜独自一人在房内,揉了揉身上被打的地方,又歇了片刻,自言自语道:“这些娘们还真厉害!也罢,本少爷今儿个到花满楼吃花酒去!” 长孙瑜开了门,刚跨出一只脚,便与人撞了满怀,眼前一花,只觉脖下一凉,一把匕首抵在颌下:“说!潇子衣在哪儿?” 长孙瑜一怔,只见一个皮肤白皙,面容俏丽的十七八岁姑娘正拿匕首胁迫他,顿时哑然失笑道:“我说姑娘,难道你刚才不在么?大家都去街上看潇院长了,怎么只剩下你还在这里问我呢?”
那姑娘也呆了呆:“有很多人在找潇子衣?你休想骗我!” “我骗你做什么!现在谁不知道潇院长在西门迎接高丽郡主啊?这会子怕是已回了府…哎,姑娘,姑娘!我劝你早早死了心罢,潇院长相好的姑娘一大堆呢,而且个个都不好惹!喂,姑娘,你还是看看我罢,我可也是风流倜傥的公子哥儿……”长孙瑜见那姑娘突然收了匕首;转身就走,便在后面跳着脚高声大喊道。 那姑娘已迅速走远,转眼就没了影,长孙瑜呆了半晌,方自言自语道:“这美人倒有趣得紧。”忽又觉得颌下有些疼,伸手抹了一把,竟有一缕血丝,登时吓了一跳,突地想起,那女子的眼神十分清冷,眸子好像是浅褐色的,言语神态间透出一股塞外特有的豪爽气儿,中原的女子是不该有那样的!顿时脊骨一阵发冷,叫道:“糟了!” 长孙瑜向院长馆跑了几步;想起来那里没人;急得直跺脚;连道:“来不及了;来不及了!”遂转身狂奔至书院马厩,胡乱牵了一匹马,狠抽一鞭向书院外跑去。 子衣领着那袁小姐,踌躇着向园子走去,才入了园门,子衣便呆呆怔住。
只见温柔的夕阳下,园里满地的金黄落叶,众美如云。盛开的海棠边亭下,君然正悠然抚琴,尚婉清嫣然拨弄着琵琶,尚未病愈的钱雨琴柔弱地弹着古筝,罗红玉吹起长洞箫,亭外束发紧带的秀芳,手中一把青锋宝剑挥洒自如,随着乐声节奏翩翩起舞,漫如行云流水。云卷风起时,空中有白色的花瓣和金黄的落叶飘过,各家的丫鬟奉茶侍侯一旁,众美则专注地展现着各自的才艺,没有人望一眼到来的子衣和袁小姐两人,整个园子仿如一幅绝美的秋风海棠群芳图,只不见方华和张霞。袁西杏轻行慢步,至亭下侍立一旁,只余下惊艳发呆的子衣独立在园门边。 子衣只觉眼前一切仿在梦中,这梦,是那样的瑰丽,那样的奇幻,那样的浮华,而自己,只是这美梦的旁观者。子衣怔怔地望了望君然,摸了摸脸上已消去的牙印,那个女子,是自己在这梦中唯一的羁绊,若没有她,自己是否立刻就会从梦中醒来?若真是如此,自己宁愿永远呆在这梦里,守在那女子身旁。 多少个煎熬的日夜里,自己怕了又怕,怕的是终有一天真相大白时,那女子会离开自己。而自长安起,自己感应到的却是一颗平静的心灵,一如她安详淡定的神态,有时自己甚至会恍然以为,那个女子已经了解并接受了自己的秘密,所以她的心才那般轻松平静,以至自己也忘记了所有的担忧,所有的煎熬,随之轻松起来。君然,你是否,真的已经都知道了么? 长孙瑜疯一般闯进子衣府内,急急问道:“你家大人呢?”院中各家的随从突然瞧见一个衣衫破烂,浑身墨迹,灰头土脸的家伙跳下马来,大喊大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