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打你,我打死你又有什么用,你不成气,我打死你也没用,这是我的命赖,我的命赖呀。”成耀银“喔喔喔”的哭起来。
“爹,是我不争气,都是我不好,你别再哭了,我以后再也不打架了。”冬龙为自己再次伤父亲的心难过的要死,但他不知道怎么安慰父亲才能使他心里好受些。
成耀银突然停止了大哭,用袖子擦了擦泪说:“你回学校去吧,这一段路我自己走回去,我回家给你准备钱,到时候校长说多少你就回来拿。”
这回换成冬龙的眼圈湿了,他问:“爹,咱们得赔人家多少钱呀,有一万吗?”
成耀银没好气地说:“我哪儿知道,人家要多少给多少,没钱,我卖房子也得给人家。”
冬龙急了:“爹,不能卖房子,那是咱们的家,卖了咱们就没有家了。”
“没有家也是你败的,你个败家子儿。”成耀银说着就往路上走。
冬龙追上来说:“爹,真的不能卖房子,要不,我不念书了,我找活干去,挣钱去。”
成耀银更急:“放屁,只要老子活着你就得给老子念书,你要是不念书,就别想着再进我的家门,我成耀银的儿子绝对不是孬种,你给我滚回学校去,好好念你的书,别再给我惹事生非你老爹就烧高香了。”
这句话有着相当大的威力,使冬龙不敢再往前迈一步,也不敢再说一句话。他呆在那里,看着父亲渐渐远去的背影和天边红红的晚霞,他有种自惭形秽的感觉。
冬龙是一路推着自行车回到学校的,他没心思骑着,他一路上都在回忆父亲和他相依为命的日子。记忆里的本子里,有深的有浅的,有喜的有悲的,有痛的有乐的,还有很多说不上感觉的。但是无论回忆哪一段,这一张张的纸上都写着满满的父爱,然而这父爱却被他亵渎了。
这一段段的回忆,都叫冬龙有着凄入肝脾的疼痛。
第五章26
26
成耀银回到家时,天都黑的什么都看不见了。春桃正拿着手电在兔窝里捣鼓什么,看到成耀银回来急忙窜出来,焦急地问:“叔,冬龙哥他跟谁打架了,他受伤了没有?”
一句话问到他的痛处,他不想回答春桃的问题,没好气地说:“明天把你的兔子都卖了,一个不留,把那头猪也卖了。”
春桃更着急了,都带着哭腔:“叔,冬龙哥他到底怎么样了,他是不是受伤住院了,我想去看看他。”
“哭什么丧,他还活着,活得好好的,都成学校里的英雄了。”成耀银边说着边往屋里走。
春桃追上来问:“叔,你说的是真的?冬龙哥他成英雄了?”
成耀银本来就烦透了,春桃这么一搅和,他气不打一处来,大声吼道:“你怎么成天这么多事儿,家里什么事儿你都来搅和,我看这个家迟早都得被你搅和没了。”
春桃受了委屈也不敢说什么,急忙到屋里给他热饭。成耀银真是饿急了,“啪啦啪啦”吃起来。春桃又忍不住问:“叔,冬龙哥他到底怎么了,为什么要卖兔子?”
成耀银“嘭”地把碗甩在桌子上,冲春桃喊:“你给我闭嘴,冬龙他怎么样都是我的儿子,有我管呢,还用得着你操心吗?”
春桃被成耀银的话呛得半天不敢言语,可是不言语她既憋闷又心慌。她把这些兔子当成她的希望,她希望这些兔子越养越多,让她成为一个养兔专业户,然后让这个家变得富裕起来。现在,她距离这个目标越来越近了,窝里有好几只兔子刚生了小兔,还有好几只兔子大着肚子马上就要生小兔了,这说卖就卖,她的希望就全破灭了。不过,她最急的还是想知道,冬龙他到底出了什么事儿。
春桃靠在成耀银的屋门框上,看着他正在捣鼓那个长轱辘枕头。春桃不知道他在干什么,以为是那枕头脏了,需要拆洗,忙上前说:“叔,我给你拆洗吧。”
成耀银先是被这声音吓了一跳,然后怒目而视,突然狂喊:“滚,你给我滚出去。”
春桃被吓得有点仓惶,差点被绊倒在门槛上,为了弄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她出去搬风娟婶子了。
风娟还没到成耀银家,就听到家里传来砸东西的声音,于是她紧走几步,看到成耀银正用一把刨石头的大镐疯狂砸那辆排子车,而且砸的毫不客气,是狠命地砸。
“大哥,你这是干什么,快别砸了,咱们有什么事儿说什么事儿。”风娟说着想上前拉。
成耀银举着大镐发疯地叫:“别过来,谁惹我我砸谁?”
风娟还从来没见过成耀银发过这么大的脾气,也不敢往前走了,看他那股疯劲,说不定砸谁一下子。只听“哐”的一声,大镐又落了下去。
“大哥,你倒是说说,这到底是怎么了,冬龙他出什么事儿了?”风娟很小心地问。
成耀银根本不听她的话,还在一镐一镐地砸着那辆排子车,而且嘴里还叫着:“都是你,都是你,要不是你,家里怎么会有这么多倒霉事,我砸烂你,砸烂你。”
这一声声的,砸的风娟和春桃的心都疼。春桃依偎在风娟身上,还吓得“嘤嘤”地哭着。
风娟不再劝,让他砸,直到他砸不动了,蹲坐在地上,她才敢问:“大哥,气出够了吧,那你说说吧,冬龙他到底出什么事儿了?”
成耀银终于还是泄了气,痛哭流涕地诉说着自己的委屈:“你说我这辈子造了什么孽,不偷不抢,老老实实干活挣钱,怎么老天爷就瞎着眼看人,专拣着我欺负。”
“冬龙到底怎么了大哥,你快说呀。”风娟有点急了。
“冬龙给人家打架了,把青山镇派出所所长家的儿子打成脑震荡了,我拿什么赔偿人家,你说我拿什么赔偿人家。”成耀银此时有点有气无力的样子。
春桃终于明白了叔叔为什么要她卖兔子了,要是为这个,她也没什么可说的。只是说冬龙打人,她想来想去都不对劲,她开始替冬龙打抱不平:“冬龙哥那么老实,怎么会打人,肯定是那个所长家的儿子欺负他了,然后冬龙哥才打他的。”
成耀银最见不得春桃说话:“你给我闭嘴,这个家没你说话儿的份儿。”
风娟看不惯了,说:“大哥你别像狗一样,急了就乱咬人,春桃她不是别人,她现在是这个家里的人,她关心冬龙有什么不对。”
“我就是不想让她关心,她关不着这个心。”成耀银犟着说。
“你看你,又犯劲儿了,说你是条狗,你还真当狗了。我看春桃说的对,冬龙不是个惹事儿的孩子,肯定是那个所长家的儿子先打他了,他是官家的孩子就该横行霸道啊,我看冬龙活该打他。”风娟还有点得意地说。
“我看你们都把我打死算了,你们都挺横,都厉害,就我怂,我窝囊行了吧。”
风娟也感觉到自己说话有点过了,赶紧弥补:“也是的,人家敢横,横了也没事,咱们穷老百姓受人欺负了也不敢横,这好不容易横这么一回,还得赔偿他们。冬龙这孩子,命也真够苦的。”
“不是他命苦,是我命苦,他把天捅了个大窟窿,我得豁出命去给他补上,风娟,你说这窟窿我怎么补,我能补得起不?”
“能有多大一个窟窿啊?”风娟试探着问。
“怎么也得一万吧,我看少不了。”成耀银低垂着头说。
风娟松了口气说:“我还以为得要个十万八万的呢,能补得起,你那里补不起还有我那儿呢,怎么也得把这一关闯过去不是。”
“就是,只要冬龙哥没事儿就好,叔,明天你去到青山镇卖兔子吧,都卖了给冬龙哥补窟窿。”春桃痛快地说。
“这兔子还是别卖了,也值不了几个钱,大哥,你那儿缺多少我给你拿多少,什么时候有了什么时候再还,反正我的孩子小,现在也用不着。”
风娟的话让成耀银心头一热。
成耀银真是从来没想过要借别人的钱,这些年来他一直按着自己的规划过日子,这日子虽过得不富裕,但从来没闹过饥荒,现在怎么就把日子过成这样了。他想来想去,真是信了算命先生那句话,冬龙这辈子和那辆排子车相克,不能碰那辆排子车,一碰就会出事儿。这时候说什么都晚了,当初他信了冬龙那句命运掌握在自己手里的话,同意他碰了那辆车,结果就出了大事儿,而且是一件接着一件。
他无法预料下一件将是什么事,这种心理让他担心着,害怕着。
回到屋里,他再次在枕头里拿出那张存折,仔细看了一眼,放在了枕头下面。这是他家最后一张存折了,五千元,这是他成耀银攒来攒去剩下的唯一的积蓄,很快也要归别人了。
钱这东西,真不是个好东西,你把它当宝贝一样的攒着,攒着,希望有一天它能发挥他的价值。然而,顶不住什么时候会刮一阵什么风,一个不小心,你就抓不住它了,它就从你的手心里飞走了,说不定会飞到了谁的手里,你就再也要不回来了。
第五章27
27
学校到底还是给了冬龙一个机会,没有开除他。但他“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他必须在高一新生动员大会上做检讨,以达到告诫自己和警示全体新生的目的。为让冬龙写好这检讨书,何老师帮他修改了一遍又一遍,一直到校长满意为止。
就这样,冬龙在何老师的鼓励下走上大会主席台,声俱泪下地完成了这次检讨任务。
李启程那里要求赔偿8500元,也赔偿了。李启程被调离到别的宿舍去了,冬龙铺下换了一个叫周桐桐的男生。
在开课的第一天,冬龙就在班里看到了李启程,他的座位正好在冬龙的侧面。李启程看起来精神很好,一点也不像受过伤的样子。冬龙没想着看他,可是总是一侧头就能看见他,而且每次他看见李启程的时候,李启程就在看他,那眼神凶巴巴的,像要吃了他一样。他赶紧害怕的把头正过来。过不了多久,冬龙就又忍不住侧头看他一眼。久而久之,冬龙老感到他的身子一边重一边轻,靠李启程的那一面总是有点疼痛,连那一面的头都疼痛。
下课的时候,冬龙总是绕着李启程走路,生怕惹着他,再生出是非。冬龙现在就像是个“监外执行的罪犯”,稍有不慎,将罪加一等,毁掉自己的前程。李启程看出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