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龙说这句话时本想省略了娶个城里媳妇儿这一项,但是这句话在他心里已经背的太熟了,一溜就出口了。当然,这些话是说给爹听的,不是他的意思。春桃不明白,听了这些话,陷入了极度的伤心之中,拿起衣服进屋了,她钻进被子,泪水忍不住就流了出来。
第六章33
33
自打冬龙和他爹为考大学的事儿争执后,春桃就陷入了极度的不安中,特别是冬龙说娶个城里媳妇儿的那句话,一直在她的心里打着滚儿,这滚来滚去的,实在让她很疼。那种疼又和别的疼不一样,不像婶子打他的那种疼,也不像砸着腿的那种疼,是一种说不出来的疼,这一疼她身上就像被什么东西抽空了一样,难受的要命,就想哭。
细心的二拐子看出了她经常走神,问她:“春桃,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春桃赶紧摇头,还挤出了笑容说:“没——没有,二叔。”
二拐子说:“没有就好。春桃,以后别再叫我二叔了,我比你也大不了多少,我听着别扭。”
春桃问:“那我叫你什么?”
“我有大名,叫春朋,你就叫我春朋吧。”二拐子说。
春桃说:“那可不行,你虽然年岁不大,辈份在那儿呢,我喊二叔名字算什么,太不懂事儿了,不行,我还是喊你二叔吧,我叫惯了,挺好的。”
二拐子苦笑了一下说:“好吧,那你愿意怎么叫就怎么叫吧。”
春桃开始用温水喂兔子,然后再喂饲料。当然,这些都是二拐子看了书后教给她的。喂完后,二拐子让它抱着兔子,他要给小兔打预防针。春桃笑着说:“养兔子怎么和养孩子一样,还得打预防针。”
二拐子说:“这兔子也是生命呀,和人一样,不打预防针它就得病,病重了就会死,你的兔子就是没有管理好才死的。”
春桃问:“二叔,你怎么知道这么多,都是书上说的吗?”
“是呀,书上都写着呢,你一天学都没上过吗?”二拐子问。
春桃摇头:“没有,我婶子不让我上学,让我在家里喂兔子喂猪。”
“那谁也没教过你认字吗,你识几个字?”
“一个,我就认一个字,是冬龙哥教我的。”
“什么字?”
“你打完了,我写给你看。”
三十对小兔,他们足足打了一个上午,春桃该回家做饭了。她走的时候还没有忘记给二拐子写她会的那个字。她很认真地用一块小石头在地上写,很清楚地写出了一个“爱”字。
二拐子不解地问她:“冬龙为什么要教你这个字?”
“那是我住院的时候学的,他们的同学都来看我,还给我送好吃的,冬龙哥说这是他们的爱心,所以就教了我这个字。”
二拐子点头“哦”了一下,春桃就往回走了。
看着春桃的腿还是那么瘸,一点都不见好,二拐子想,她应该到医院里检查检查腿了。这种想法也只是在他的脑子里一闪,不知又被什么东西盖住了。
一个月后,二拐子要给春桃开工资,把六百块钱递到她手里。
春桃吃惊地问:“怎么会这么多,我叔给人家修路一天才三十块钱,我只给你喂喂兔子,怎么会这么多?”
二拐子说:“不多,一天二十块钱,正好六百。”
“我怎么能挣你二十块钱,我又没干什么活,给我五块钱就行了。”春桃说什么都不接。
“五块钱怎么行,还不够你吃饭钱,你拿着吧。”二拐子还是死死地往他手里递。
春桃真是觉得这钱太多了,还是不肯接:“二叔,你算算,你一个月给我六百,一年就得给我七千多块,你把这些兔子都卖了也不值这么多钱呀,我不要,如果你再给我这么多,那我以后就不给你喂了。”
二拐子笑了,说:“你怎么算帐的,七千块钱你就觉得多了呀,你怎么不算兔子会越来越多,多的家里都盛不下了。”
春桃问:“家里盛不下了那怎么办?”
二拐子说:“太好办了,办个獭兔养殖厂,要是养殖厂办起来,我一年挣七万都不止,说不定一年能挣七十万呢。”
“那等你以后挣了七十万我再要,反正我现在不要你那么多钱,我要一百五就行。”
二拐子从手里抽出一百块说:“一百五太少,五百行了吧。”
春桃还是不肯要,最后还是讨价还价到二百。
正当春桃接过那二百块钱时,姚家那二儿媳妇儿正好到二拐子家拿药,看到春桃拿着钱,眼睛一眯,阴阳怪气地笑着说:“哟,二拐子给春桃发那么多钱呀,赶明儿我也给你喂兔子来,你也给我开工资行不?”
二拐子最见不得这种是非女人,但是好汉不打上门客,他只好应付:“行呀,婶子你可是贵人,你要是给我喂兔子,我这兔子肯定长得比你还肥,一定会卖个好价钱的。”
二拐子这是拐着弯骂她胖呢,她知道二拐子的嘴滑,她也不恼,就是不饶人:“兔子长肥点不要紧,我还是怕把它们养拐了,像你俩一样,卖都没人要了?”
这话让二拐子听了并不觉得怎么难过,这么多年,村里大部分人都直呼他二拐子,他身上早已经有了免疫力。对春桃来说,就不一样了。她是个女孩子,脸皮薄,还和这个女人不熟,说她没人要了,这让她该受多大的打击呀。
二拐子有点急:“婶子你说我什么都没关系,你别说春桃,她没惹你。”
姚家媳妇儿忙说:“我没说她,没说她,我和你开玩笑的。”
姚家媳妇儿拿药走后,春桃还站在那里没回家去。二拐子急忙上前安慰她:“春桃,你可不能生她的气啊,就当条狗叫呢。再说了,你的腿又不是真拐了。”
春桃有点伤心地问:“二叔,你说我的腿怎么还不好,我想走路不瘸着,这条腿就是使不上劲儿,我还能好吗?”
二拐子说:“会好起来的,等拆了钢板就好了,你不要着急。”
这个女人的一句话冲淡了春桃拿到工资的喜悦,她走得很慢很慢,她想尽量让左腿使劲儿,尽量的不瘸,可是怎么都不行。
春桃也不明白自己到底是怎么了,现在烦恼越来越多了。记得,她在叔叔婶子家里,成天挨打受气的,也没什么烦恼。那时候,打就打了骂就骂了,过了一天是一天。现在呢,没人打也没人骂,关心的人多了,想的也就多了。开始她想,这腿瘸就瘸了,怎么也比在家挨打受气强。慢慢地,她又不想让自己瘸了,特别是想到冬龙,她更不想让自己瘸了。今天,这个讨厌的女人竟然骂她瘸了没人要,这让她极度伤心,她真怕冬龙有一天不要她了,如果冬龙不要她了,她觉得自己活都不想活了。
也许这就是人的欲望吧,她也许不懂什么叫欲望,但仍然为这欲望做着巨大的努力。先是想着逃避挨打,后想着多挣钱养家,现在又想着自己的腿能够好起来,以后好给冬龙当媳妇儿。每一次,新的欲望总是在顶替着旧的欲望,让她不停息地努力着,努力着。。。。。。
第七章34
34
这山路修起来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儿,要是容易,恐怕政府早就修了。山上石头硬,有时候炸药都炸不动,得像蚂蚁啃大象似的,一点点啃。一直啃了半年,这基路都还没有修好。没修好就慢慢修,成耀银不着急,反正一天三十块钱,他干一天就能得到一天的钱。有时候他倒是怕这路修好了。要是路修好了,他干什么去呢?风娟丈夫要开饭店了,谁还能带着他干活呢?
这工头可和成耀银想的不一样,他包的活儿是总价,多干一天他就要多出一天的工钱,少干一天他就多落下一份。他一直催这些人快点干,生怕他们磨洋工。他们的工头还是盖房班里那个头,是本村的,叫冬顺,家里二层楼都盖起来了。你说这本村的一点情面也不给,谁干活慢了他就骂谁,骂谁谁也不敢吭声。你就想吧,村里人身强力壮的谁干这个呀,都上煤矿下煤窑挣大钱去了,干这些活儿的也都是些煤矿挑拣出来的,力气倒是有,就是没那么大,也没那么长。这些人找不着活儿干,好不容易有个挣钱的活儿,就是挨骂谁也能忍。
这天,成耀银他们正干着活儿,就见从青山镇的方向来了一群拿着棍子的人,成耀银一看这群人的架式就看出是来者不善,善者不来的主,赶紧躲的远远的。这群人果真是来闹事儿的,他们嚷嚷着要找工头。工头是个挣钱不要命的主,打架可不行,他一直不敢出来。那群人就说,如果工头不出来就不让他们再动一下这山上的石头,只要谁敢动一下,就打。这句话吓得谁也不敢再干活儿了,工头躲到山旮旯里拿手机打电话去了。
这个局面僵持了有半个多钟头,只听远方传来了警笛声,不一会,几辆摩托警车从青山镇方向开过来。这群人听到了警笛一点都不害怕,还大骂着,警察来了也不怕,谁管老子就打谁。
警察来了,那群人根本就不当回事儿,还有人在这边大喊:“谁是你们的头儿,快点给我滚出来,别做缩头乌龟。”
工头冬顺看到警察壮了胆气,从山旮旯里钻出来,对警察很可怜地说:“他们他们不让我——干活儿。”
警察为:“为什么不让你们干活?”
冬顺摇头说“不知道。”
警察又转身问这群闹事儿的人:“你们为什么不让他们干活?”
这时,从人群里走出来一个歪瓜咧枣的中年人,对警察说:“就——就不让——让——他们——干,他们——他们干——干了我——我们干——什么。”
“这就是你们的不对了,谁都有包下这个工程的权利。”警察很公平地说。
“我们——就——就是——不——不——不让他们——他们干,非非把他他们打——打跑——跑——跑不行。”
看来这个人不但结巴,还挺二百五。这位警察再想说什么,这个二百五竟然围着这个警察仰着头转了一圈,突然笑着说:“你你不是——是——是我们——我们镇镇上那——那——那个李——李所——所——所长——长吗,大——大——大驾——驾光临,少——少管——管——闲——闲事吧,惹——惹——惹急——急——急了——老老子——连——连你也——也揍。”
这一次出警,李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