仔细听着,终于听到了尹天怜自顾自在说些什么。
“唉,天不怜此子呀!为何……为何要这般……”起先,端木清荷一听觉得不对,心中“咯噔”一凉,心道:“莫非……公子他……”又听得尹天怜道:“这孩子着实吃了不少苦头,虽然保住一命,但是……”端木清荷顿时松了一口气,心道:“原来……原来公子没事呀,端的吓了我一跳……”只听得尹天怜轻叹一口气,道:“真是作孽呀!这小子虽然保住了性命,全身功夫却毁于一旦……端的可惜啊!”端木清荷听见这一句,无异于被晴天霹雳劈到,一下子跌坐下去,全身无力,泪水似乎都要涌出了,喃喃道:“怎么会!这……”虽然端木清荷说的声音很轻,无奈尹天怜还是听到了,只听得他在房内大喝:“屋外何人!”端木清荷还未回答,门户已被一阵强风吹开,一个白色身影巍然站在端木清荷面前。“又是你!”尹天怜瞧见是她,不禁失声说道。端木清荷低下头,却没有再说话。尹天怜叹了口气,柔声道:“也罢。这样,既然你已经听到了一切,我只要你莫对朴朔谈起,可以么?”端木清荷连连点头,道:“嗯,我断然不会说的。”
尹天怜点了点头,随即又看向屋内,淡淡道:“他在偏峰受了很重的伤,至今仍昏迷着。你若还是放心不下他,便进去瞧瞧吧。”说罢,负手而去。
待得尹天怜离去,端木清荷便立马走进了朴朔的房内。
第十九回 破而后立(上)
端木清荷走进房内一看,发现朴朔着实睡的深沉。她缓步上前,轻轻坐在床沿,玉手轻轻抚摸着他的发丝。朴朔的呼吸如今均匀而厚重,让端木清荷稍稍放了些心。端木清荷咬了咬嘴唇,缓缓掀开了盖在朴朔身上的被子,顿时吓了一跳,险些跌倒在地。朴朔的身上,到处都是伤口疤痕,有野兽爪子的挠痕,有剑痕,也有刀痕。身上已是千疮百孔,让端木清荷无法想像偏峰到底有多么的危险。她的玉手慢慢抚摸这那些伤痕,泪珠如断了线的珍珠一般一滴一滴落下。也许是端木清荷碰到了一些还未愈合的伤口,朴朔突然口中发出一声轻微的闷哼。端木清荷吓了一跳,忙把手缩了回去。她又看了几眼朴朔身上那些数不清的伤痕,轻叹一口气,重新帮他把被子盖好。
端木清荷不忍再逗留在此地了,瞧瞧走到门边,指甲在门框上划下一道痕迹,轻巧地关上了门,掩面狂奔而去。
这几日,朴朔依旧是沉沉睡着,丝毫没有转醒的迹象。端木清荷每日练完剑,便立马冲到朴朔房内,用毛巾沾着温水,细心擦拭着他的身体,好像在擦拭一个玉器一般。至于尹天怜,总是悄悄来到朴朔身旁,给他输了好多玄清诀真气,再悄然离去。
这一夜,端木清荷来到以前练剑的草坪上,坐了下来,双手摆弄着裙摆,脑海中却不住的想朴朔。“在想什么呢,居然一个人呆在这里。”端木清荷的背后突然想起了一个银铃般的声音。端木清荷忙回头一看,居然是大半年未见的岳瑾萱!岳瑾萱也不管她脸上那惊愕的表情,微微一笑,道:“我还识得你,你就是当初第一次带那傻小子到我闺房的丫头。”端木清荷点点头,有些木讷地说道:“是的,岳师姐……”岳瑾萱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呀,怎么孤身一人半夜三更到此?”端木清荷道:“我?我叫端木清荷。至于我为何孤身一人半夜三更到此,只因我生性愚钝,师父教的剑术我每每不能领悟透彻,便想着半夜好生练习,或许能看出什么门道。”岳瑾萱低头伏在她耳边,轻声道:“我可是观察你好久了呢,你有心事?”端木清荷一下惊住,忙摆手道:“没有没有……”随即话锋一转,问道:“听闻岳师姐闭关修炼了,怎生会半夜到此?”岳瑾萱呵呵一笑,道:“不错,这大半年来,师父陪同我闭关,想要让我学会更厉害、犀利的鞭法。刚开始还算有些体会,这些时日却怎么都无法提升自己的武功,所以半夜睡不着,便出来走动走动,不料却瞧见你啦。”端木清荷微微一笑,便不作答。岳瑾萱突然问道:“你可知尹师叔的那些关门弟子的事情?”端木清荷一惊,心道:“岳师姐当真在乎着公子……”她口中回答道:“啊……呃……我的确知晓他的一些事情……”岳瑾萱一听,大为开心,一下坐在端木清荷身旁,喜道:“那你快与我说说那傻小子如何了?”端木清荷咬咬牙,还是将她所知道的都告诉了岳瑾萱。
天蒙蒙亮了,两位女子倚肩而睡,似乎是累极了。事实上,当岳瑾萱知道朴朔被尹天怜考验去了偏峰,并导致了最后全身功夫化为泡影之时,顿觉伤心;而端木清荷亦如是,她好容易找到一位能够将这事情原原本本说出来的人,说出这一切后,感觉轻松不少,才觉得自己也累了。两人几乎是同时转醒的,你瞧瞧我,我瞧瞧你,然后微微颔首以示敬意,便各自回去了。
这一日,端木清荷回到住处,突然体力不支,在床沿一下栽倒在地。她的那些师姐妹们,倒是被她吓到了,忙将她扶上床,又请来了她们的师父。她们的师父——端木侍先来到端木清荷身边,为她把了把脉。过了半响,端木侍先负手而立,那些姐妹们自然叽叽喳喳向他询问端木清荷的情况。端木侍先手一摆,示意她们噤声。果不其然,所有的人都瞪大了眼睛看着端木侍先。端木侍先道:“她这孩子,想必是最近累坏了。这还不算,拖着病体,还不知怎么会惹上了风寒……”那些姐妹们立马又炸开了锅,叽叽喳喳询问治疗的方法。端木侍先再次摆了摆手,叹口气道:“首先自然不能这般吵闹了;其次,让她好生休息便可。”所有人点了点头,退了出去。端木侍先看了她一眼,随即也退了出去。
不知过了多少时间,端木清荷渐渐转醒。她挣扎地爬起,却觉得头痛欲裂,全身也失了气力,端的站不起来。她太累了,为了朴朔实在是累了,是那种身心俱疲的累……她头靠在墙上,眼睛半开半闭,看着自己的手,这双曾拂过朴朔那张俊秀的脸的手。“我真的是爱上他了么?”方十五岁的少女,对爱情是如此迷惘,她根本不知道对朴朔的那份感情,到底是不是爱。但是一想到岳瑾萱,总觉得自己是那么卑微:岳瑾萱是鞭宗二代弟子中的佼佼者,而自己只是剑宗的一名小弟子;岳瑾萱容貌清秀,灵动的眼睛,潮润的樱唇,尖俏的脸蛋以及那滑如羊脂的肌肤……这些自己根本无法去与她相比。不知从何时,端木清荷竟然对自己这般失望。不过,想得再多也是无用,现在最关键的便是快些将身子养好,只因为那个“他”还需要自己去悉心照料……
端木清荷再次躺了下去,轻轻闭上眼睛,再度沉沉睡去。
十余天过去了,端木清荷着实好了许多,如今脸色红润,一副活力四射的模样。今日,她已能下床走动。她缓步出了屋子,闻见草地上那些花草芬芳的气味,精神亦为之一振。她伸了个懒腰,抬头看向天空,柔声道:“感觉是如此之好。”一位身材娇小的女孩负手握剑,嘻嘻哈哈跑来,笑道:“清荷师姐终于快好了,直让淑姬担心。”端木清荷用手轻轻掐了下她的脸蛋,笑道:“真的么,小淑姬?哈哈,实在对不住,你清荷师姐这么没用,生个病却让你这般担心。”那位叫“淑姬”的女孩子嘻嘻一笑,道:“清荷师姐这是什么话!只要清荷师姐身子好了,淑姬比什么都开心呢!”端木清荷问道:“你怎么好生偷懒不去练剑?”淑姬扮了个鬼脸,道:“清荷师姐理当知道淑姬可是聪明得很,师父的劳什子‘清莲剑法’,淑姬我自然一看便会。”端木清荷一拳头轻轻敲在淑姬头上,笑道:“你这小淘气,还不快快练剑去!莫不成你想被师父打罚么?”淑姬吐了吐舌头,道:“好啦好啦,既然是清荷师姐这般说了,淑姬便去好好练剑啦。”说罢,转身离去。淑姬才走几步,突然回过头来,大声道:“清荷师姐,你还是要好好休息哦!”端木清荷微微点头,同样大声回答道:“知道啦!”看着淑姬离去的背影,笑了笑,继续呼吸着新鲜的空气,吹着微风。不过此时也是初春,周遭还是冷得很,端木清荷仅仅呆了些许时间,便回屋了。
这十余天,朴朔依旧如活死人般,丝毫不见转醒,只是呼吸间沉稳厚重,一听便知道已无大碍。这时,尹天怜又轻步来到屋外,伫立在门口,轻叹一口气,缓缓推开门,走至床边,将朴朔轻轻扶起,然后盘坐在其背后,双手抵在朴朔背心,将玄清诀真气输到朴朔体内。
大约一个时辰后,尹天怜双手放开了,缓步下床,这时他满头大汗,又似乎是极其吃力地将朴朔扶好,突然一下倒在地上,昏厥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尹天怜才转醒,此时他已到了自己的寝室之中。“我……我怎生在此?”尹天怜大为不解,随起身,无料从梳妆台上的铜镜看到了自己的模样,不禁大为失色!“我……我竟然成了这般模样……”原来,这么多天尹天怜尽把自己体内的真气输送给了朴朔,一时丹田空虚,致使满头青丝化为白发。尹天怜不禁惨笑道:“也罢,这或许是苍天对我的惩戒吧。”尹天怜心中明白,朴朔今日,只是源于当初他让他去偏峰考验。尹天怜怜爱此子,毕竟他天赋异常,心中不免有些急躁,恨不得一下将毕身绝学教予他。可是,武功的道路上,绝没有一蹴而就的道理。无论朴朔天资如何聪颖,玄清诀毕竟是武林中一等一的内功心法,区区修炼半年有余,又怎可冒险去偏峰试练呢?!要知道,自己若不输真气给朴朔,只怕现在朴朔活不成了。尹天怜缓步来到铜镜前,左手颤抖地抚摸自己已发白的头发,神色黯然,随意梳理一番,便出门了。
走在天山派内,所有的弟子对尹天怜满头白发疑惑不已,却又不敢想问,只好三三两两窃窃私语,背地里讨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