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同样姓乔。
「他真的是个工作狂,电话接个不停,满脑子招揽招揽的,我这儿子时常一个月见不到他几回……」年少的他曾经发誓,绝对不要成为父亲那样的人,却是不知不觉的,跟随对方的脚步。
电话、邮件、留言回复不完,有太多双手等着他握、有太多家庭需要他拜访,业务员的工作是马不停蹄的奔波,时常被外界以为,他们为了业绩,已将身边的家人甩在脑后。
直到自己站在同样的身分,他才明白,父亲不可能遗忘他们,这个家,那忙碌的男人一直端在心里。从前不谅解,而今终于明白。
小乔略微思考后,说:「最近的推展比较顺利,空闲的时间的确是因此减少,我会再调整工作表的。」向公司申请在黑街「出差」,他不用每天回城里开早会,原本就只要一周固定做一次汇报即可,但其实也能利用网络视讯,改成一个月回去一、两趟,省下来回车程与开销,公司的杂事能交由助理,城里的客户有信任的小组长们帮忙……理解归理解,还是不想完全成为他父亲,至少要多留时间与狂犬相处。
狂犬咧嘴笑着,「小乔真好,好好睡好好抱又好好亲。」「你也很好啊。」小乔微笑。
若是能吃快点会更好,九点上班,狂犬快要迟到了!
送狂犬上工后,小乔将该洗的内衣、床单丢进洗衣机,整理好浴室和厨房的垃圾,换上衬衫准备出门。
今天上午有三个客户要拜访,鹿头跟他约傍晚在「水星」谈一份合约,冰箱快空了,得去市场补充食材……好忙、好忙、又好快乐。
这样充足的每一天,才是真正的人生。
小乔提着公文包走在街边,几个「窝」的住户,热情的向他打招呼。
「干拎娘!你们昨晚干得有够吵,让不让人睡啊!」「给拎北咖注意!欠操吗!」「非常抱歉,下次我会注意音量。」小乔红着耳根低头道歉。
身后响起喇叭声,一辆引擎盖漆着血红色鬼头图腾的六人座休旅车在他身旁减速。
司途摇下车窗探出头,推了推帽沿,说:「敲桌沿的,要去哪吗?我送你一程。」小乔意外的挑眉,「送我一程?这么难得。」「我想听听你上次提过的定存。」司途往后座一比,使个眼色,「上不上来?」既然有人愿意免费载他一程,他又何必走路呢。小乔拉开后座车门,坐进车里,「麻烦啦!我要去黑铁的工厂。」「你还敢去找他啊!」司途受不了的摇头,踩下油门,转动方向盘。
但怎么会演变成这样呢……小乔歪着脑袋思考,他这动作是被狂犬影响的。
司途没有载他到军火贩子黑铁的工厂,漆着红色鬼头的休旅车停在一栋废弃的办公大楼前,这带是黑街最阴暗的一面,游民、毒贩、通缉犯聚集,路旁堆积垃圾,空气中弥漫尸体腐败的臭味,环境肮脏混乱、龙蛇混杂,就算是狂犬,平时也不会在此出没。小乔只有初入黑街时,领路人鹿头曾带他从外围经过一回。
汽车引擎声静止,大楼内走出十来名手持自动步枪的壮汉,明显的来意不善。
「司途?」
「抱歉啦。」司途推了推帽沿,「这是工作。」疑惑间,司途打开汽车中控锁,大汉从外头拉开门,两支枪管伸入车厢内。
「下车!」对方喝道。
小乔没有不听从的理由,他尽量以最慢的速度爬下车,眼角余光四处偷瞄,记下周围的街景。
他一下车,那群人就七手八脚将他胳膊扭到背后绑住,头套上黑布袋,公文包也被夺去。
司途吹声口哨,说:「工作结束,货物『乔卓言』运送完成。
「运输员」司途,无论金砖、导弹或者一名大活人,酬劳满意,他就愿意准时送达。
壮汉给了他一包装有钞票的纸袋,确认金额无误后,司途发动引擎。「那么,敲桌沿的,你自己注意点啦!」他以送行亲友出游般的轻快语调告别小乔,从后照镜目送壮汉们将对方带进废弃大楼。
小乔想,他的确是太轻忽这条街了,由于对司途的印象不错,途中虽有感觉对方态度异样,却没及时提防。
这下可好,往后胡鼠要念人时,他再也提不出话来反驳。
为自身安全着想,小乔尽量表现的顺服,不挣扎不吵闹,让壮汉们将他带进废弃大楼。铁卷门在身后隆隆降下,壮汉拽拉着他爬上阶梯,约是三层楼的高度,双脚再度踏上平地,接着他被人从后方一推,摔倒在坚硬冰冷的水泥地上。
头套掀开,小乔双眼畏光的眯起,那些人二话不说,先来一顿拳打脚踢。
数百坪大小的整层楼全无隔间,屋梁和壁面仅有水泥覆盖,或是钢筋外露。空旷的楼层中央,突兀的摆了张暗红皮革长沙发,椅脚边堆着许多漫画、游戏机和零食,像是轻狂少年逃家的秘密基地。
沙发上的确坐着一名高中生模样的少年,穿着城里有名的升学学校制服,但小乔肯定对方不是什么资优生,别的先不说,现在可是上课时间。
那人出声,「乔卓言?」
有只脚往腹部重重一踹,「唔呜!」小乔蜷起身体,痛苦的咳着,「是、是的。」「我的耐心不多,为了你自己好,希望你能老实回答。」众人停下殴打,少年起身,上前揪着他的领口,仅以单手的力量就将他提起,「狂犬拿到的名单,在你手里吗?」又是「名单」?小乔顿时有股啼笑皆非感,「不在我手里,我也不知道那是什么。」他说。
「你是他养的母狗,他怎么可能没告诉你?」对方不相信他的话。
怎么?现在全黑街的人都知道他与狂犬的关系了?!「母狗」这词就算了,搞清楚是谁养谁好嘛,房租都他在缴的耶狂犬尚未还清欠十方的债务。
「他是有跟我提过一回,但没有说明清楚,我也无意追问……真的不在我手里就是了。」他如实以告。
少年往后瞥,那几名壮汉翻出他公文包里所有的东西,甚至割破皮革,把整个公文包支解开来,里头的文件和杂物散落一地。
「少主,找到这些。」壮汉将手机、笔电和随身碟递给他。
「还说没有。」少年接过,比了比小乔,说:「绑起来!」那几人用钓鱼线把小乔捆得结结实实,几只脚踩在他身上,让他连动根手指都没办法。
少年跷脚坐在沙发中,拔掉他手机的电池,SIM卡拗成两半,抽出里头的记忆卡,将他的计算机开机,读取记忆卡和随身碟里的数据。「啧啧,这些都是什么玩意……」小乔半声不吭,要说「名单」的话,他的笔电里的确是有一堆保户名单啦,慢慢找吧!
时间缓慢流逝,几个小时过去,少年敲打键盘的声响即渐焦躁,小乔计算机里密密麻麻的数据和报表磨光他的耐心。
「够了!少耍花样,名单到底在哪里?!」少年一把将笔电往地上摔,指着他,厉声质问。
小乔叹口气,「就说不在我这。」长时间维持同样的姿势不能动,四肢酸麻,贴在冰冷水泥地上的右半边身体几乎没有知觉。
「不说是吗?」少年对手下使个眼色。
天花板突出的横梁上有个吊重物的金属滑轮,上头悬挂一条附着吊勾的铁链,小乔很快就明白它的用途。
手下们将吊勾勾着他身上的尼龙鱼线,拉动铁链的另一端,将他吊起。
「唔哼!」受力的鱼线咬进肉里,痛得他一阵哆嗦。黑道折磨人的手段,他今天算是长见识了!
铁链喀喀的晃动,小乔被吊到滑轮最顶端。那少年在下方,又问:「交不交?」小乔实在抓狂,这死毛小孩!听不懂人话吗?!浑身剧痛、心里憋屈,音量就控制不住了。他大骂:「死小鬼!搜也给你搜过、打也给你打过了!那什么见鬼的名单我不知道啦,没听见吗!」他气得奋力摇晃身体,梁上的滑轮嘎叽作响。「管他是政客收贿、还是核子弹交易,我才不在乎什么狗屁名单!黑街花街东区西区,与我何干?谁当权饭还是得挣啦!烦不烦啊!」黑街的人把他视作外来客,他也乐于当个旁观者,狂犬以外的事一概与他无关,他只想谈成每一份保单。
「你是脑子跳针吗?就说不在我这里!没有的东西,既使杀了我也拿不出来啦!」喘喘喘,好久没骂人了,险些顺不过气。
「不可能!我派人跟踪你,也搜过狂犬那间破房子,但都没有发现……」少年错愕的摇摇头。
原来跟踪以及闯入他家的都是少年的手下。
他自己才觉得奇怪呢!搬进狂犬的套房后,几乎将整个房间翻过来整理一遍,没发现什么不寻常的对象,与狂犬同住这么多个月,衣物都是他在洗、垃圾都是他在清,小乔肯定狂犬并无贴身带着那东西。
那份名单,无论是以怎样的档案形式存在,绝对不在狂犬手边。或许就是他如此自信,不担心别人来抢的原因。
「既然你们那么有本事都找不到,那区区一头母狗又怎么会清楚!」小乔拿少年骂也的话反讥。
对方年少猖狂,听不得讽刺的言语,顿时怒火中烧,认定小乔是骨头硬不肯说老实话。
「很好很好!你想死是嘛……」少年眯起眸子,眼神锐利如鹰,却因年纪尚轻,充其量只能说是只雏鸟。「你们,给我把他往死里整!弄死了喂狗!」他扬了扬手,指使着手下们。
壮汉领命,他们像逗弄猎物取乐的猫儿般,抓着铁链不住摇晃,故意松开手后又在他坠地前拉紧,以此折磨人。
但高空弹跳小乔都敢玩了,这种飞高高、飞低低的小儿科根本吓不了他,就是身上的尼龙绳反复拉扯绷紧,痛得龇牙咧嘴。
几人见他反应平静,不知从哪扛来一大桶泡着冰块的冷水,接连往他身上浇。这可苦了小乔,时节接近秋末,寒风飕飕地从窗洞灌入,畏寒的身躯�